第1章 双生孽花 前篇
皇宫。
正阳宫寝殿内,她声嘶力竭的喊叫着,额头两侧的青筋暴起,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眉毛拧作一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嗓音早以沙哑,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她咬紧牙齿,似乎要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
她已经生了五个时辰了,可肚子依然没有要生的迹象,为她接生的两个产婆急出一头汗,若孩子不能顺利产出,她们也别想活命!
皇上正在寝殿外焦急地徘徊着,眉头紧锁,时不时往里面看去,嘴里不停的问道:“怎么还没生!”
“哇……哇……!”
期盼许久的声音终于传来,婴儿的哭声很响亮,皇上顿时龙颜大悦。
“生了,生了!”
里面又传来产婆的声音,这个声音虽然激动,但无惊喜之意。
“恭喜皇上!”殿内太监婢女齐贺。
皇上喜出望外,急切地迈进寝殿,看到皇后软绵绵的躺在床上,眼睛合着,似乎已经毫无力气,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喘气声,被子两侧还有血迹。两个产婆低着头,她们双手沾满鲜血,脸色难堪的怵在床尾,从她们恐惧的眼神中发现一丝不妙。
“皇后怎么了?!”皇上紧张的问道。
两个产婆眼珠直打转,脸上的惧怕的汗水啪啪的往下滴,慌张的样子顾不上去擦,她们突然下跪,其中一个产婆吞吞吐吐语气颤抖道:“皇上请放心,皇后并无大碍,只是,只是她生了一对双生公主。”越说声音越小。
谁不知道,后宫出现双生子便会视为不祥征兆,如有双生子,必须处死。
声音虽小,可皇上听着清楚,之前脸上的喜悦立即烟消云散,他瞪大眼睛,神情愤怒,走到床前,怒眼看着两个在襁褓中婴儿,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剑,似乎要向这两个女婴刺去。
两位产婆脸吓得像窗户纸似地煞白,满屋充满惶惶不安的气氛。
“陛下,放过这两个孩子吧,她们毕竟是您的亲生骨肉!”皇后像是缓过一丝力气,缓缓睁开眼,床边的手突然抓住皇上的龙袍,哀求道。
“可她们是不详之人,必须处死!”
两个女婴突然之间开始哭泣,一个比一个哭的凶,他看着刚刚出生的婴儿,紧张的呼吸着,慢慢思虑片刻,拿着手中的剑,转身刺那两个产婆。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又是鲜活的小生命,换谁也不忍心下手。
最后跟皇后商量,一个留在宫中,一个送到宫外。
留在宫中的名叫花月,立即被皇上封为晋阳长公主,受万千宠爱于一身。送到宫外的名叫花影,被偷偷送去静音寺,从此礼佛诵经,为国祈福,带发修行,法号静圆。
十六年后,皇后病重,她十分想念花影,就把花影偷偷接回宫中,但怕双生子一事引起朝堂不安,所以花影回宫也只能为婢。两姐妹虽然身份悬殊,相貌气质也略有不同,花月长得花容月貌,花影就显得恬静温润。
皇后临死之时,将她们拉到身边,告知她们是孪生姐妹,让她们以后要互相照应。
她们双双得知自己的身世后,花月心中惶恐,生怕双生之事影响到自己的处境。花影心中委屈,心想凭什么花月为公主,自己却为奴婢,但好在自己常年礼佛,内心素净,想想也就罢了。
皇上为她们两人赐婚。
花月赐婚嫁给一品护国大将军林木椴,当年就生下世子林卫君,晋阳公主只要被人提起,无人不说一个好字,在当时成就一段佳话。
花影被皇上赐婚给四品中郎将赵炳。
花影婚后的名声很不好,什么不守妇道,偷情被抓,京城皆知,甚至还残害赵炳小妾腹中孩子。
听说花影还勾引过林木椴,嫉妒晋阳公主花月,但是林木椴心里只有公主一人,很厌恶,就将这事告诉赵家。
也就晋阳公主花月心底善良,看不得姐妹如此难堪,几次维护,替她说话好,才没让赵家休了她。
但是花影的日子,依然不好过,经常被赵炳家暴,她实在呆不下去便逃回静音寺,可静音寺嫌她名声太脏不愿收留,直到她流落在外遇见战败受伤的南国王,她救了他,并细心照顾他。
那段时光,南国王慢慢爱上了她,待伤痊愈后带她回到南国,封为王后。
本来觉得攀上了高枝,在王宫中锦衣玉食,又很快怀了南国王的骨肉,谁知道南国王不知道从那里听说她以前种种破事,顿时遭到南国王的唾弃,还骂她破鞋,不配做王妃,甚至把她丢弃到王宫外的一个废宅里,任其自生自灭。
也就是晋阳公主心好惦记她,寻到她的下落后,经常派人照看。
尽管如此,同样是孪生姐妹,一个好比天上的明月,一个已成地上的污垢。
这一年冬天,很冷,雪下的也大。
这里很久都没有人来了,宅子里面很破败,一到晚上北风呼呼的刮,刮的好几间屋子都塌了,她呆在一个破旧简陋的屋子里,屋里面的门窗紧闭,冰冷异常,身边也只有一个小丫鬟陪伴。
她坐在塌边,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已经怀孕九个多月,恐怕这几日就要生产,她面容憔悴,发丝散落,脸色青白,眼神迷茫。
这些天她总是回忆这些年的事情,曾经梦到自己活不久。
她摸摸肚子,眼泪哗哗的掉,心想又是一个命苦的孩子。
她还想再见一面南国王,毕竟给过她一段温柔时光,可是她知道他厌恶她,不会见她,她告诉过南国王,她并没有偷情,更没有勾引晋阳公主的老公,毕竟晋阳公主是她的姐姐。
可南国王始终不信她,幸好她的姐姐晋阳公主不像她,花月的孩子也快两岁了吧,想想自己闲来无事,就亲自给未出生的孩子做点衣服,也给花月的孩子做了一双小老虎鞋,一件小棉袄,毕竟是姐姐的孩子,在她心里也等于是自己的。
“王妃娘娘,您休息会吧。”小丫鬟坐在塌边,让她不要操劳。
“我已经不是什么王妃了,想来你也命苦,跟我在这里受苦。”花影对小丫鬟觉得亏欠,缓缓拉起小丫鬟的小手放在胸前。
“王妃娘娘,您可别这么说,在王宫的时候,只有您对奴婢好,现在您落魄了,不过没关系,只要生下王子,说不定大王就会接咱们回去了。”小丫鬟安慰道,看着她亲手做到老虎鞋和棉袄道:“孩子还没有出生,您就直接做2岁的衣服了?”想来是小丫鬟不懂她的心思。
花影看着小衣服小鞋子会心一笑:“这是给我的姐姐花月的孩子做的,她生的可是个世子。”
小丫鬟听后,脸上抹过一丝犹豫之色,但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娘娘,我觉得您常说的晋阳公主并非真的关心你?!”
花影脸色一沉:“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在这个世上也只有她记挂我,对我好。”
小丫鬟急道:“娘娘,您是不是真的傻,她若关心你就不会让你住在这里,她若关心你每次派人来看你都是两手空空,也就是口头关心,娘娘有病还有身孕,她又不是不知道,又何尝派一个大夫过来给你瞧病,我看她分明就是来看你的笑话。”
“住嘴!”花影怒道,到了此时此刻,她还在维护她的好姐姐。
“娘娘,您到现在还相信她,我是担心您身体不行了,南国王万一不管我们,那以后我跟孩子该怎么办。”小丫鬟急哭道。
她还是愿意相信花月,为了肚里的孩子,她修书一封由小丫鬟送到林府,想让花月想想办法,救救她们母女。
花影大概等了花月一个月,这时孩子已经出生数天,她还在坐月子,屋里很冷,没有火龙,没有暖炉,生过孩子之后,她的身体越发虚弱,时不时还会咳嗽。
孩子出生的时候,南国王带人过来看过一次,并称待孩子满月后,就会将孩子抱走。
“咳咳咳咳——”她开始咳嗽起来,用手帕捂住嘴,她很晕,不由的闭上眼,怀里的婴儿正在熟睡。
过了很久,她缓过神来,听到有马蹄的声。
“晋阳公主!”是丫鬟惊喜的声音。
她似乎盼到了希望,不错,是花月来了,她还是清丽脱俗,宛若仙子,不像她,跌落尘埃,像一滩泥垢。
“你来了?”花影很高兴,想起身:“世子快两岁来吧,我闲来没事,做一些小衣服,到时候给世子。”
“不用了。”花月淡淡道。
“也是,想来我的手艺不好,做的东西也配不上世子。”花影说完,又一阵咳嗽。
“你今天见我,到底又什么事情!”花月突然道。
“本来以为南国王不要我们了,所以想让姐姐收留,不过孩子出生的时候,南国王来看过我们,我就知道他一定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并说满月后就会被带走,只要孩子过的好,至于我是生是死也就无憾了!”花影望着花月说道。
花月冷冷一笑,步至床边,弯腰抱住孩子:“这就是你生的孩子?”
“是呀,姐姐,你看他好可爱。”花影看着花月怀中的婴儿,满脸笑容。
“姐姐,谁是你的姐姐,我乃堂堂晋阳长公主,你算什么东西!竟然叫我姐姐!你不配!”花月脸色一沉,语气如冰。
花影青白的脸一愣。
花月抱起孩子,慢慢走远,然后轻蔑笑道:“你没有好好想想自己是怎么成今日这个样子的?到了现在,还是这个样子,真是个傻子。”
花影不明白她的意思。
花月嘴角上钩,似笑非笑,抱着孩子又走进她,她眼神如冰剑穿心般的向花影袭去。
花影心中有些不安,害怕,混身开始颤抖起来。
“想清楚没?想清楚就去死吧。”花月忽然靠近,温柔细语。
花影呆住了。
“为什么?”花影回过神来,不懂。
花月笑,带着恨带着不屑:“你一出生就该死,因为你的存在就是我的威胁。你多活一天,我们是双生之事就会泄露,如果泄露我们都不能活命,可我是晋阳长公主,众星傍月。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得到父皇母后的疼爱,你就应该在静音寺待一辈子!”
“你就因为这些恨我吗?”
“你不知道吧,那日林木椴进宫先看上的是你,后来错把我当成你,可是他一直都忘不了你,直到他死!”
花影急忙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听说是被南国王杀死的!”花月继续说着眼神之中含着愤怒,之后她又看着怀中的婴儿,带着轻蔑带着讥讽的口吻:“你这孩子我养着甚好,正好缺一个女儿。”
花影忽然意识道什么,奋力起身双手想抢夺自己的孩子,可花月身子一闪,她就滚掉到床下。
“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花影趴在地上嘶喊着,由于身体太虚,怎么也站不起来,只好挣扎着靠近花月。
小丫鬟看情形不对,赶紧去抢夺孩子,却被花月用脚绊倒,头磕到桌角上,鲜血直流,立即就昏了过去。
花月抱着孩子立马退出屋外大声怒道:“来人!将这破宅子给我烧了!里面的一个活口都不留!”
“花月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随后出现几个官兵,他们手里点着火把,向宅子扔去,熊熊大火将宅子顷刻之间烧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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