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纠缠在发丝间的一缕怨仇 2

　　不错啊。

　　羡鱼心满意足的掂了掂手上的这把‘玄星刀’。

　　刀长四寸，双边刃，窄窄的一点点，看上去十分灵巧，甚至可以藏于袖中。她大致比划了一下，继而勾了勾唇角：“谢了。”

　　“不必谢我，一切皆因缘分造化。承影说着，低头迟疑片刻道：“有件事情，我有些不解。”

　　“什么事？”

　　“你是如何能杀得了临渊？”这句话含在口中许久，方才未即刻提及是因为怕这段记忆太过残酷，引得她心里难受。可是他并不知道，在过去的这几十年里，这件事对羡鱼而言早已算不得什么太大的事情，许多细节，她早已淡忘。

　　“你不信我？觉得我是在诓你？”羡鱼眼眸低垂，轻轻地抬起丰盈的手臂，拂了拂额间散落的青丝，一举一动皆如云雾般在承影眼前飘来散去。“也对。摩崖山掌门临渊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多少人想尽办法也动他不得，又怎么会栽在我的手里。”她嘴上虽说的这般怅然，可心里却抱着截然不同的心情。

　　人嘛，再声名显赫盛极一时，终究还是会有弱点。

　　若说孟极死在狂妄自负，那么临渊便是死在一片凄迷的□□中。

　　她缓缓合上双眼，过往的一幕幕怨恨与狰狞刹那间交替呈于眼前。原以为这些片段随着岁月流转早就失去了‘寿命’，却没想到竟还能再如此鲜活不已。

　　半晌，承影见她眉心处隐隐透着一丝惊惶，还未等开口问起，便见她缓缓伸出手臂。

　　一道极深的伤口乍然入目，泛着暗紫色，从那不甚平滑的边缘和有些许腐烂迹象的伤口上看去，并不像是新伤。

　　“这是怎么了？”承影问。

　　“我体质极寒，与常人有所不同，临渊日日取我的一碗血拿去炼药，我若非趁他酒醉，抱着必死之心杀了他，恐怕再要不了半月便会一命呜呼。”她撒了个小谎，将设计杀死临渊的细节含混的掩盖过去。

　　“早就听说临渊喜用人血炼药炼蛊提升修为，不知害了多少性命。如今被你了结，倒当真是件功德事。”话音方落，只见承影从怀中取出一枚亮闪闪的银符，双手合十置于掌心，接着朝空中一抛。那银符竟瞬间化作一只鸟儿，扑闪着翅膀飞远了。

　　“这是给师门报信用的灵鸟，好让他们提前预知，有所准备。”他说着，上前半步抬手祭出佩剑玉鲸。剑身在内力的催动下泛起青白色幽光，横在身前不远处。承影轻身一跃踏了上去，转身将手递给羡鱼：“来。”

　　羡鱼颤颤巍巍的抬起脚，好不容易站定身子却突然觉得脚下一沉，本能的向前一扑，脸颊顿时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咫尺间，她突然嗅到一股特殊的气味从承影的身体散发出来。这种味道让人难忘，有点像是药草的微苦，也有点像是晨露的清甜，但都不尽相同。

　　“抓紧我。”他柔声道。

　　******

　　金顶飞檐，雕栏画栋。

　　羡鱼默默地跟在承影身后，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翼翼。

　　道路两旁伫立着玉栏，各有十八根通天玉柱，每根玉柱上都雕有三条白龙盘旋而上的姿态，庄严而又肃穆。应和着地下的寒冰玉，朦朦胧胧天光柔和的穿透云层照射下来，显得格外明净、通透，不沾世俗。她低头望着脚下迂回的薄雾，只觉得自己仿佛融于画中。

　　“这就是天虚宫？”她小声的默念。

　　天虚宫……天虚宫……她机械的在心里重复着，陌生中带着一丝难以言述的熟悉感，恍若此刻瞬间将她拉回曾经的某时某地，可下一刻却又令她更加迷茫。

　　她将飘远了的思绪收回来，顺势抬起头，正见一座巍峨殿宇陡然立于身前。

　　她仔细的上下打量，见那殿宇外嵌着十六扇华美又不失清雅的朱门。门楣上高悬一巨大的牌匾，上面用遒劲的笔力写着‘三清殿’。一名身着青衣的年轻弟子正坐在这匾下的青石阶上，许是等久了，百无聊赖的倚着一旁的柱子打起盹来。

　　承影走上前，碰了碰他的肩膀。

　　青衣弟子眯着眼睛痴愣片刻，而后神思乍然清醒，略带慌乱的站起身，躬身行礼道：“尊主您可算是回来了，我师父等您多时了。”

　　“众人可已到齐？”

　　“除了灵犀堂首座季瑶与灵枢阁主云横暂时不在门中，其余的尊主掌事都到了。”

　　天虚宫以修剑而凌绝于天下，门下弟子分灵、法两脉。除了如今的掌门风广霖身兼灵宗宗主之外，还有三尊三掌事。三尊是法宗宗主重琰、云华殿主承影、灵枢阁主云横，三掌事则是灵犀堂季瑶、长生堂萧圣卿以及戒律司及昭这三位首座。其中不得不得说的便是法宗宗主形同副掌门。

　　“好。”承影轻应一声，随即推开内殿大门，跨步走进。抬头正见风广霖身着暗紫色罗锦云袍，光洁乌黑的长发毫无约束的散落胸前，恣意却未带一丝狷狂。他脚下踱步，手指间不断摸索着银符，侧眼见承影走来，原本黯然晦涩的双目遽然明澄起来，连忙上前两步相迎道：“你这银符上说的可是真的？”

　　话刚一出口，两旁列席而坐的尊主掌事也已坐不住，恍若两排大山一般拔地而起。

　　羡鱼一时间觉得胸口发闷。

　　承影不慌不忙，依照礼数给众位同门先行上一礼，之后方才缓缓道：“不错，是真的。”

　　“那女子现在何处？”

　　羡鱼娇小而瘦弱的身躯被承影坚实的后背挡在众人视线外，竟让人忽略了她的存在。她横挪一步，显出身形，默默地将这殿上众人扫视了一遍。

　　“是你？”

　　身旁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

　　羡鱼顺势望去，见一中年男子束发轻冠，颌下泛起青色的胡茬。鬓角处的那缕白发映着那双深陷的眼窝，让人似乎感到一种捉摸不透的神秘。

　　“这位是法宗宗主。”承影低声介绍道。

　　“那魔头临渊果真是你杀的？”重琰的口吻并无半分客气温和，反以一种审问式的语气高声道。

　　什么宗主，不过是我曾经的手下败将而已。

　　羡鱼心中自叹，全然不将此人放在眼里。

　　“那是当然。”

　　话音落下，重琰突然抬手将掌心拂过羡鱼的额前，试探她的修为。羡鱼侧身闪躲，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觉得十分屈辱。

　　“疯话！你这点功力恐怕连他的身都近不了。”他收了气力转眼赫然道：“莫不是摩崖山派来诓我们的细作？”

　　羡鱼愤懑不已，红着脸狠狠地瞪了重琰一眼：“不仅是临渊，那‘黑山老祖’也是我杀的。”说着，抽出玄星刀，端持于身前：“用的就是这把刀。”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哗然。

　　承影沉吟片刻，走到她耳旁轻声道：“你先回避一下，在外面等着我。”

　　这个地方她早不想再继续待下去，巴不得赶紧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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