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醒来的世界 2
混乱的天空，晴雨共存。混乱的人物，走马灯一般飘过。
她是一缕幽魂，飘过所有故事，所有的童话故事，可最后一个，不是童话。
那这是什么呢？
大雨夜的福利院门口襁褓里婴儿身旁只放着一张纸，不规则的纸，皱皱的，被雨淋湿，可不难看出上面的“令凝”二字。
三四岁的小女孩儿，扎着一撮头发，齐耳的柔顺短发搭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整个人就像沉默的小白兔。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小裙子，裙摆打着补丁，一个人认认真真的跳房子。
七岁的她拿到了国际一小的录取通知书，福利院食堂哗声一片，人人面带异色。
十岁的她第一次遇见卢覃，当时懵懂毫不自知，顺利上完初中考入全省最好的高中时，她开始明白自己对他不平凡的感情，却因为赌气选择和邱一垣交往。
十七岁，她在最好的年华里终于和他有了更深的交集，却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可这并不是结束。
并没有结束。
原来……
现在的令凝，并不是以前的令凝。
她还以为自己有父母有亲人，她的以为如今都在这里烟消云散。
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
“嘀，嘀，嘀……”
“嗯……”
一点光明泄入眼内，令凝缓缓睁眼，还以为在梦中。
弧形的营养舱，狭窄的空间，不断输入的氧气，冰冷的固定铁具。深呼吸一口气，所有的凉意充满心肺，脑袋疼到发胀。
“呼……”
迷蒙的亮光里走来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的完全看不清。令凝视线尚不能对焦，但她知道这个人是一个男人。
有一双手把她身上的东西全部解开……咦，是麦可吗？
他身上有熟悉的香气……
“阿凝？”
令凝眨了眨眼，始终没能看清他。他唤她的时候她本能的“嗯”了一声，像是困倦极了、不带任何感情的回应。
她的回应似乎给了那人莫大的鼓舞。
令凝可以感受到。他扶着她腰的手紧缩了一下，身体微微颤抖着。
有什么好激动的？令凝不明白。这只不过是一次实验，一个连做了七个美梦，醒来之后便不知世界会变成何样的美梦罢了。
是啊，她醒了，那卢覃……呢？
她在恍惚中轻笑了一声。身体被转移到柔软的床上，她的呼吸陡然一松，精神放松，陷入了黑甜的睡眠中。
*
“你哥很早就认识她了？”
“嗯哼。”
“认识，不认识？”
“啊啦，哥哥又送花儿来了？”
“温芽，温芽你！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嗯~好香呢，真好看。”
“想要？我可以……”
“不想要你的。”
“……好残忍。”
……
令凝是在斗嘴声中苏醒的。一对男女一来一去斗的好不欢乐，男声明显占了劣势，再接再厉的语气叫人好笑。
重新回到现实世界的感觉并不那么美好，身体上，心理上都是。但她不可能一直躲在童话故事里，她得出来，迟早都要面对，可是……
“你醒啦！阿凝！”
温芽率先发现了她的情况，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喜悦之前溢于言表。等到麦可不紧不慢地跟来时，令凝才发现这对斗嘴男女竟然是他们……这两个她最意想不到的人。
令凝虚弱的抬手，羽睫微颤，温芽顺势抓住了她的手。
“你终于醒了，我要担心死你了阿凝，第五天了，再不醒过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手指处落下滚烫的液体，一路滑下手背。是眼泪吗？啊……温芽又哭了。
她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微笑的微笑来：“你怎么在这里？”
“我？”她噗嗤一声笑了，抹去自己的眼泪，“你忘了，我哥在这里呢。”
噢……对。
令凝余光瞄到床头的一抹紫色，偏头看过去，静静的盯着，目光不移。
三色堇。
刚刚苏醒的她虚弱的叫人心疼。与同是躺在营养舱里几星期的男人相比，她现在简直是骨瘦如柴。原本圆润的小脸都瘦成了干瘪的瓜子脸似的，皮肤苍白的吓人，仿佛还能看见皮下那青色的血管。
她看着那几簇三色堇，末了眼神一闪，开口打破了沉寂：“你哥哥……”
温芽连忙道：“他马上就来的。”
令凝一愣，皱着眉别开脸：“我不想见他。”
麦可和温芽具是一僵，不过原因到不尽相同。这个结果对于麦可来说，无疑算是实验中的缺憾。使用者醒来不想看到她的爱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打击研发者的呢。但温芽的角度不同，她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尽管于心不忍，可这一切都是为了真相。残酷的事实。
“温芽。”
令凝叫住她。
温芽凑近了些，语气温柔：“我在呢。”
她盯着温芽的眼睛，直勾勾的，仿佛能够看到温芽的心底去，一寸不落的把她的心剖了个遍。令凝了解温芽。在这种时候，她不会说谎。
“你哥哥……”
“嗯？”
令凝喃喃道：“你哥哥的名字……”
温芽目露疑惑：“……他的名字？怎么啦，他的名字怎么啦？”
“他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如果再给令凝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挑在此时开口。并非因为她虚弱，也并非当着其他人的面，而是她在问出这个问题后，卢覃正巧从门外进来。不，不应该叫他卢覃了吧，是啊……她那时的情商到底是有多低，在他三番四次说出不要用这个名字叫他的时候她还是叫了，她当真分不清他和温芽的大哥的区别？
那么明显，却一直没有思考过，温芽从学校离开一个星期后为什么带着红黑的布条。
为什么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她的大哥去世了。而她的大哥，就是在超市扶她起来的那个温柔男人，在医院花园给温芽准备糖果的温柔男人，身上带着药味，讲话慢声细语的男人。
温芽的大哥，就叫做卢覃。
而他，不是卢覃。
任谁这样天天被误解也不会高兴的吧。
“名字？”温芽笑出了声音，这的确很搞笑，他们认识了这么久了，令凝不知道她哥哥的名字？可她看见令凝哭了。
令凝望着她身后，眼泪掉落脸庞，充满着憔悴的美感。这样的令凝不是温芽熟悉的令凝了。在她印象里，她一直都很开朗，尽管假装坚强的时候很令人讨厌，可她从未这样哭过。
“他是谁，你说给我听。”令凝勾唇，眼泪流入嘴角，盯着站在门口阴郁的男人，“你说给我听。”
“他……他是我二哥啊……”温芽心惊，回头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不知所措的麦可，“你不知道？他是裴淮弋啊。”
“裴淮弋？”令凝点头，笑道，“是吗，原来你姓裴，你从来没告诉过我啊……阿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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