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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独占


  好不容易快马加鞭赶到下一个城镇,郝斯年连忙给郝眉去请了大夫。大夫来了,望闻问切一番,问清楚吐的是黑血之后,安慰明显一副吓傻了的郝斯年。

  “没事,小丫头把淤血吐出来就好了。要是郁结于心,反倒要出大事。”

  郝眉在一边听了,心中十分愤愤不平。合着人家把我气了个半死,我还得谢谢他们了?

  于是她张口就骂:“什么鬼!”

  郝斯年这个人性格温和,遇上事也不会一味的赖别人不对。简单地说,这是一个能够成功避免大多数医患矛盾的病人家属。他连忙拉住郝眉:“大夫您说得对极了,我妹妹就是这点病尾子没有扫除干净。来来来,我们到外面说。”

  他拉着大夫就出了门,远远地避开还在生气的郝眉。从怀里摸出来一把金瓜子,不由分说地塞到老人家手里:“对不住啊,真是对不住啊,我家妹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火气大。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小孩子家家多做计较。”

  大夫也是见过市面的,比郝眉更不讲理的主不知道见过多少,但像郝斯年这样通情达理的还是头一回见。连忙推让,死活不肯收那金瓜子,感动地眼泪汪汪的:“要是大家都能像小伙子你这样,老头子我就是死了也甘心。”

  郝斯年连忙说大夫您说重了,老爷子摇摇头摆摆手,涕泗交加。不仅不收那金瓜子,连诊费也不要了,写了几副活血化瘀平心静气的方子白送给他。

  郝斯年自然不肯让老爷子这么白跑一趟,为了付钱,跟老爷子推来挡去。最后还是郝斯年年轻心思活,说既然您不肯收诊金,那我请您吃顿饭总行了吧?老人家孤身一人,一个人吃饭总没有意思,难为今天遇上这么个好后生,自然乐意。两个人寻了一家酒家把酒言欢畅谈古今,把老爷子哄得是眉飞色舞,三杯酒下肚就拉着郝斯年吹牛皮。

  郝斯年这个人,从小在军营校场长大,最擅长跟老兵痞子打嘴炮吹牛皮。于是爷孙两个一个吹一个捧,老爷子估计也是一个人孤寂了太久,这就开始跟郝斯年掏心掏肺,拉着他的手再三说这个一个好后生,说了三四遍,竟嚎啕大哭起来。

  郝斯年略微有些尴尬,怎么说也是今天才认识的人,是吧。拉着你的手哭,真的是连安慰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了。他亲爷爷死得早,据说刚到中年就战死沙场了。虽然为国捐躯是壮烈之举,但难免让郝斯年这样的孙辈没有受到太多的关怀。缺乏老人关怀的郝斯年哪里知道怎么哄痛哭流涕的老人家?他这辈子哄过的,也就是郝眉一个了。于是他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硬着头皮拿哄郝眉的招数哄老人家。

  “老爷爷?爷爷?不哭了好不好?咱们去街上吃好吃的好不好?”

  老爷子不动,依然我行我素。

  郝斯年又试探地问:“爷爷,咱们去抓兔子好不好?野地里的兔子可好玩啦,它们又狡猾又机灵,跑得又快,藏的洞还多。我们在燕北啊,到秋天兔子最肥的时候,天天去抓。逮住一个可高兴啦,拎着它的耳朵到处炫耀。”

  老医生哭得一抽一抽:“炫耀个畜生,干,干嘛?”说着,还打了一个嗝。

  郝斯年瞪大了眼睛:“兔子可难抓啦,有的人一天都抓不到一只呢!它们狡猾得很,两只耳朵竖着,一听到有风吹草动,立马跑得远远的。骑着马都追不上呢!”

  老医生眼前好像浮现出那景象来,戎装箭袖的少年,骑着马挎着弓,马前面跑着黄毛的猎狗,在草色枯黄的大草原上奔驰,追逐着东躲西藏的野兔。少年弯弓搭箭,嗖的一声,羽箭把兔子牢牢地钉在野地上。少年抓着兔子兴致勃勃地对众人炫耀,骄傲得好像射下太阳的英雄后羿那样。

  老医生吸了吸鼻涕:“我也要去野地里抓秋天的兔子。”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都是要人花大量精力去哄的。都说兔子会因为寂寞而死,事实上人不也是一样吗?也是需要他们的关心与关爱,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就好像郝斯年其实一点也不会哄人,但老医生并不是需要多么花哨的语言,他要的是别人愿意去哄他的一颗心。换句话来说,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咋地,要人哄着宠着还不能冲着。

  郝斯年哄好了老大爷,吃完饭两个人各回各家。郝斯年还没忘了给他家还饿着肚子的郝眉带饭,一想到跟着的还有一群大老爷们,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又点了许多,店家看人带不走,还叫了小二来帮他把饭菜带回去。

  郝斯年回了暂时居住的驿馆,饿着肚子的郝眉果然已经开始闹腾了。

  郝眉从小到大基本上是被这个哥哥饲养长大的,虽然中间郝斯年因为去世了郝眉再没人管,但是重生这段时间,两个人同进同出,郝斯年又是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性子,倒把郝眉磨平多年的娇气给惯回来了。

  “呦,还记得家里有个嗷嗷待哺的妹妹啊?”郝眉坐在院子里阴阳怪气。

  郝斯年两手拎着五层的大食盒满脸赔笑:“哪儿能呢?来来来,吃饭吃饭。”

  郝眉这个人性格嘛,说好听了叫太过依赖哥哥,说难听了,叫欺软怕硬。那时候跟广泰帝结婚,广泰帝说要纳妃就给他纳,屁话都不敢吱一声。广泰帝跟她虽然是少年夫妻,恩恩爱爱,但她明白自己的丈夫是个多么冷血无情的男人,丝毫不敢冒犯他的龙威。遇上个郝斯年这么一个软柿子,自然是各种揉圆搓扁,简直恨不得把郝斯年贴个标签“郝眉私有,旁人不得侵占”。郝斯年就出门跟老医生吃了个饭,她心里都嫉妒得不行。

  宛如一个智障。

  幸好郝斯年是个不跟智障计较的好人。他收拾好院子里的大石桌,把自己跟小二手里的食盒打开,把饭菜一一摆上,这才招呼诸位侍卫同他们一起用饭。

  郝眉还是嫉妒,醋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那样子恨不得把郝斯年拦着,就他们两个直到地老天荒。

  郝斯年笑着羞她:“看你这小气劲儿。

  虽然郝斯年招呼他们同台用饭,但侍卫却不敢,再三推辞。郝斯年明白他们觉得这是主仆有别,但郝斯年哪里敢真的把人家当下人看待?

  这些人都是身穿鱼龙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堂堂的正三品官!说是郝眉,就是没有官衔的自己,也应该对他门礼让三分。再加上郝斯年也不是什么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他们郝家从小就教育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极少用下人。郝家觉得世人平等,凭什么你是王侯将相,别的人就生来下贱?郝斯年是真的觉得大家都是平起平坐,一起用饭没什么。

  锦衣卫管教森严,坚决不肯,郝斯年也不好太过勉强,只能慢慢来吧。便把饭菜撤下,在他们屋子里摆上请他们自便,兄妹二人还在外面。

  郝眉见不得郝斯年为别人费神,觉得这样是占用了郝斯年你花在自己身上的时间,十分不高兴。郝斯年脾气虽好,但也知道度,就在饭桌上跟郝眉讲清楚道理。郝斯年说话该不饶人就不饶人,把郝眉给骂哭了,又让郝眉自己想明白错误,这才好好地对郝眉讲:“阿蔓,不是阿彻不对你好,也不是阿彻变了。只是我们要讲道理……”

  郝眉见不得人跟她讲道理,讲什么道理?为了什么祖宗礼法,自己怀胎十月痛不欲生才落草的孩儿就这么被婆婆抱走。为了什么见了鬼的开枝散叶,把自己男人往别的女人那里推,还不能哭得笑。这就是道理?

  为了道理就把她的阿彻给抢走,太过分了!

  “我才不要跟别人分享阿彻,阿彻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给!”说着,饭也不吃了,跑进屋,门摔得震天响。

  郝眉这次是真的气了,一晚上一句话也没跟郝斯年说。

  第二天还没消气呢,那个老医生就拎着包袱来了。笑眯眯地对郝斯年说:“小后生,麻烦你个事,我想跟着你们一起走,行不行啊?”

  郝斯年一听,好嘛,战场上最缺的就是医生,来再多也不嫌,连忙说好。他昨天请驿馆主人帮他们置办了新马车,怕路上颠簸,于是请老医生跟郝眉一起乘车。

  郝眉一看那老头,心里警报拉得震天响——来了!抢阿彻的人来了!当即也顾不上跟郝斯年冷战了,黏着郝斯年说:“好阿彻,亲亲阿彻,坐车多闷啊,我同你一起骑马吧!”

  郝斯年也觉得,即便老头年纪大了,但男女授受不亲,共乘一车难免不好,就答应了。

  郝眉连忙撒娇:“好阿彻,我一个人骑马累得慌,我跟你一起呗?”郝斯年正准备拒绝,郝眉就说:“我穿男装戴帷帽,好嘛,阿彻!”

  郝斯年从来不擅长拒绝郝眉,只好答应了。郝眉得意洋洋地朝老头子炫耀:哼,你来了又怎样,阿彻最喜欢的还是我,谁也别想分走我的阿彻!

  想着,郝眉紧紧地抱住郝斯年的腰,高高兴兴地撒娇。

  她的阿彻这么好,她谁也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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