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中之城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郝斯年这边，情况倒没有郝眉想象中的那么危急，倒不是说反派智商下线，事实上不得不说郝斯年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说起来很多人都不信，郝斯年其实不算是一个像他哥哥那样很正统的世家公子，他喜欢跟一些“不务正业”的下九流人一起玩。他也不像郝眉眼中那样十全十美，他其实有很多毛病，但谁也看不出来，因为他是一个骗子。

　　关于他为什么是一个骗子，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我们暂时先按下不提，先讲完现在的故事。

　　郝斯年等郝眉走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其中一个守卫的脸皮给剥了下来敷在自己脸上，然后坐下来仔细思考，自己要怎么才能瞒天过海。

　　他找不到第二个人帮自己掩盖事实，为今之计，只有将错就错，浑水摸鱼。他先是帮有脸的尸体将颈骨拧正，然后在他身上弄几道口子出来，放出大量的血，然后将抛尸下山。接下来，把另一具有脸的尸体也拧正颈骨，并将自己原来的衣裳换在他身上，再在他身上另外弄出几道致命伤来。最后，大叫一声，狠心给自己肚子来了一刀。他躺在地下，将手里的匕首远远地扔出去，装作对方弃刀而逃。郝斯年躺在血泊里，心想，自己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学学前辈们是如何骗人的，这一刀可真痛。

　　那人皮从活人身上扒下来，自然失去了血色看起来憔悴不堪。郝斯年心知自己现在布置的一切根本经不起推敲，所以自己必须快快快，赶紧混进去再说。

　　果然，里面来了一队人，叽里呱啦围着郝斯年说了一大堆，郝斯年一句话也听不懂。他急中生智，生怕自己被发现时假冒的，连门都进不去，装作昏迷的样子。他向来会装死，那群人果然被他骗过，叽里呱啦又说了一大堆，手忙脚乱地将他抬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更大，几乎相当于半个燕北城，无数的人居住在此，除了下面的平地，就连岩石上都搭建起来栈道，悬崖上甚至修起了富丽堂皇的宫殿。郝斯年惊讶这山中城市，更惊讶这城市是如何建造起来的。这可是在郝家的眼皮子底下啊，怎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建造起这样一个巧夺天工的城市？

　　他们抬他沿着栈道下去，在最下面的平地，找了一座帐篷将他放了进去。看起来他们是带着郝斯年找了医生，又是他听不懂的话说了一大堆，郝斯年心知自己的伤势并不严重，医生看看就明白了。虽然胆战心惊，但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他要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够让他安全的时机。

　　不多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进来了，准确地说，是被押解进来的。他骂骂咧咧看起来很不好相与。他声音不大，走得进了，郝斯年才听到他说的是什么，竟然在骂娘，最重要的是，是用汉文！郝斯年看了看情形，乐了，但是不敢掉以轻心，这世上骗子多了去了，说不定眼前这个就是另外一个大骗子给他丢下的陷阱呢？

　　郝斯年又想了想，决定先静观其变。那些士兵推着老头跟他说着什么，老头不愿意，那群士兵就打他。老头被打顺服了，就给郝斯年把脉，看伤口。那群士兵看起来很不放心他，就诊的时候就站在一边死死地盯着他。

　　生怕他跑了一样。

　　郝斯年伤在腹部，老头剪开伤口附近的衣服，看见伤口上面一点的皮肉上纹着一点蓝蓝的印记，老头悄悄地掀开衣服一看，左胸上纹着一只威风凛凛的苍狼。老头不动神色地将衣服放下来，他发现这是一个契丹探子。虽然他发现了这个东西，但他并不愿意跟那些士兵们说出来。他转过头来同那些士兵们说了些什么，郝斯年不知道，但是看那些士兵们脸上的神情，不像是怀疑了他的样子。老头接着给他包扎伤口。

　　郝斯年不敢打草惊蛇，依然躺着。

　　那些士兵们又压着老头走了，帐子里就剩下郝斯年跟一个士兵，又过了一阵子，有人送来给他送了一碗掺着灰土的水，郝斯年闻了闻，似乎是香灰。他现在“昏迷”着，自然不能自己喝药，那个小兵就过来喂他。郝斯年抓住机会，悄悄地拧断他的脖子，然后在他身上一模一样的地方也捅了一刀。郝斯年把脸上的人皮撕下来敷在对方脸上，又将自己伤口上包扎的东西取下来给对方弄好，静悄悄取了帐篷里面其他的衣服换上，自己身上这件旧衣服不敢乱扔，悄悄地团成一团，打了个包袱背在身上。

　　他当然没有忘了搜对方的身，都是一些杂物，其中有一个他在另外两个人身上见过的小囊袋，里面装了几个铜板样的东西，他猜测这大约是钱却不知怎么用，只好一股脑全部塞进怀里。

　　到目前为止，完美。郝斯年静悄悄地出了帐篷。他仔细观察，发现没有人盯着自己，也没有尾子跟着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郝斯年心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隐隐于市，人最多的地方最有利于他躲藏。他不懂这边的语言跟文字，怎么去套话刺探情报呢？

　　郝斯年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了！失血使他面容苍白嘴唇干燥，他刚才就清理了一下伤口，稍微包扎了一下然后喝了一点香灰水，怎么够呢？他舔了舔自己起皮的嘴唇，随着人流往人最多最繁华的地方去。

　　他悄悄地看身边的人买东西卖东西，看他们怎么使用那些铜板。郝斯年走过不少摊子，发现这里的东西交易大多是以物换物，偶尔才有人拿铜板出来。而且这里的东西贫乏，到处都是灰扑扑脏兮兮的，就连饼烤出来都黑乎乎像土一样，郝斯年站着看了一会儿他们怎么烤，发现原来不是烤焦了的问题，而是面就是黑的，泥土的颜色——说不定里面真的有土。看起来之前那两个士兵吃的白面饼真的是稀罕物。

　　他渴，没办法吃这样干干的饼，只好换了一个摊子。另外一个摊子里面摆着一口大锅，咕噜噜地冒热气，那锅是又黑又油，看起来很长时间没有洗过，连盛出来的东西都是黑呼呼的。

　　郝斯年闻见那锅里飘出来的若有若无的肉香，心里面有点害怕，在这种锅里面煮的，谁知道是什么肉呢？他转了回去，重新在那个土饼的地方买了一张饼。吃到嘴里沙拉沙拉响，果然掺了土，郝斯年难以下咽，但看旁边的人吃的都十分香甜，也只能忍住恶心，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旁边一个老太太抱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来了，看样子是为了乞讨一口吃的。郝斯年是在吃不下，就把自己手里剩下的给了她。老太太很激动地抱着孩子千恩万谢，郝斯年听不懂，只能装作不耐烦转身走了。

　　郝斯年十分不解，为什么这群人宁愿为了一个已经灭亡的国度，呆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空气混浊的地方受苦，也不愿意去外面广阔的世界去体验新的生活？他没有什么国家的概念，谁当皇帝对他来说其实不像其他郝家人那样纠结。他娘是契丹人，契丹同样被大周灭掉，但契丹人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这群西夏人为什么会为了他们的君王做到这个地步？

　　郝斯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或许他没受伤之前还嫩想清楚，但是现在他头脑昏昏沉沉，根本想不来问题的根源所在。只能放弃。

　　郝斯年好歹还是吃了点东西，有了一点力气。他抬头看，只见这黑暗的山中世界，悬崖上重要的栈道边都燃烧着火把照明，平地上面住的似乎都是一些贫民，悬崖上一层一层的，住着各个阶层，似乎越往上越高贵，每一层向上的阶梯都有士兵把守。

　　看起来皇族在最上面。郝斯年看了看身边这群衣衫褴褛破旧不堪的老弱妇孺，得到了这样一个猜想。

　　他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水源，也没有看到士兵聚集的军营。稍微有些难以下手。

　　正在这时，郝斯年看见不远处几个士兵正在盘查，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估计是过来查床上那个尸体的死因的。郝斯年下意识就想要回头躲藏，但是不幸运的是，后面也有人正在盘查。

　　腹背受敌怎么办？

　　开动脑筋开动脑筋，郝斯年告诉自己，快想快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他一点头绪也没有，现在连说谎话骗人都不行了，真的是，天要绝他吗？郝斯年摇摇头，不能泄气，快点想法子！

　　眼见着那群人就快要查到他了，郝斯年心急如焚，怎么办怎么办？他到哪里去找一个藏身之地？真的走投无路了吗？郝斯年咬咬牙，正准备拼了命冲出去，一只苍老的手忽然抓住了他！

　　是刚才那个老太太，老太太拉着他不停地说话，郝斯年是真的听不懂，只好装哑巴。那个老太太拉着他往旁边的帐篷走，看起来那里是她的家。郝斯年正需要一个藏身之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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