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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斯年其实对于富丽堂皇的长安城,是抱有很大程度上的期望的。他以为,物质文明发展到今天,人不说进步多少,至少也不会退后成什么样子吧?

  但长安却在瞬间,给了他的幻想一记耳光。

  女人出门不戴帏帽就是放荡?而且指责这些女人的,是那群戴着帏帽的女人?这是什么道理?怎么回事啊这是?

  郝斯年完全不能理解。

  郝眉忽然想了起来,上辈子,好像京城的达官贵人中间,的确流行着什么《女德》《女诫》之类的书,他们认为女人就应该有女人的样子。穿着不能暴露要得体,出行要戴上帏帽,免得勾引男人,败坏社会风气之类云云。

  郝眉上辈子为了朱瑄,下了苦功夫学了一把,后来实在受不了这些繁文缛节,便没有再遵守。说起来就因为这个,言官经常上书,说皇后无德来着。这么多年过去了,郝眉还真的没想起来还有这一茬。

  她瞪大了眼睛:“真有意思,你好端端说我家嫂嫂的坏话,空口白牙的,你有什么凭证?”

  一个手拿折扇的读书人站了出来,只见他把折扇一合,先是故作姿态地拱手行礼,然后刷拉一声展开:“这位姑娘,在下斗胆问一句,你们姑嫂上街,不戴帏帽所谓那般?是你自己不戴,人家上前调戏,都是您有错在先,怎么能怪别人?”

  郝眉把手一摊:“好呀,你说这是我的错,拿证据出来?我可没有听说女子上街不戴帏帽就犯了必须要被男人调戏的法。”

  围观众人纷纷指责道:“伶牙俐齿,不思悔改!”

  郝眉一身颇具契丹民族特色的服饰,头上扎着一头小辫子,编着五彩的丝绦,俏生生又戴着一股野趣。人长得好看,就是讨人喜欢,那个书生并不恼,只当她从未听说过《女德》,好言好语劝她:“姑娘也该多读读书,孙圣人说过……”

  郝眉打断他:“我只听说过孔圣亚圣,却不曾听说过什么孙圣人,别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自己不知羞耻往脸上贴金吧!”

  书生终于恼了:“孙圣人岂是沽名钓誉之辈!”围观的人又开始指责郝眉不敬圣人。

  郝眉接口:“那好,我问你,那个什么姓孙的,凭什么封圣?”

  郝眉摇头晃脑:“孔圣人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推崇的圣人,他的封号是皇帝封的,我虽居江湖之远,也时时关心国家大事。历朝历代,我可没有见过哪一个皇帝封过一个姓孙的圣人。你搬出来的圣人,不会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吧!”

  大嫂听郝眉这样挤兑别人,终于掌不住,破涕为笑。郝家人人都在笑,郝眉这个歪理邪说多得是,这张嘴呀,真让人又爱又恨。

  郝眉得意洋洋地看了郝斯年一眼,郝斯年还有点不高兴,她扯了下他:“怎么了?”

  郝斯年朝地下扫了一眼:“这个男人真让人闹心,阿巴阿巴地叫着,不出声好像会死似的。”他一脚踩在男人身上:“喂,别装死!快起来,咱们去衙门对簿公堂!你你言语对我嫂嫂不敬,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于她,不知道自己犯了律法吗?”

  书生又找到了一个攻击的点:“他虽然言语不敬,但你却要了他的舌头。当街行凶,该当何罪!”

  大嫂正在羞愧,听说郝斯年要闹上公堂,那岂不是家丑外扬了吗?正欲劝说阿彻不要这样,就听到书生咄咄逼人,这如何能忍?

  “就算有错,也是这等徒浪子有错在先,他这是自卫正当反击,如何能算当街行凶?”大嫂有理有据,“我弟弟是为了保护我不受别人的伤害,要是你嫂子被人当街羞辱你难道会坐视不理?”

  书生也据理力争:“若是我的嫂子不戴帏帽出门,她就算被人羞辱也是她咎由自取!我是不会丢这个人去帮她的。”

  郝眉跟郝斯年皱着鼻子,跟他站得远了一点:“咦……不是人。”

  郝爹攻入长安,为了做样子,成天呆在将军府里面不见外客。今天也算是微服私访,出来体察一下民情,见到这种场景,本来应该挺身而出,但看见几个孩子都大了,有勇有谋,也想着锻炼他们,就站在一边看着好戏。

  郝眉跟郝斯年两个人本来就长得像,说话也异口同声的,别有一番讽刺意味:“当你嫂子可真惨,不对,是当你哥哥最惨。为了点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东西,连祖宗人伦,一家亲情都忘了个干干净净。别是读书读傻了吧!”

  大嫂冷笑着点头:“如此一般,与畜生有何分别?”

  周围人叽叽喳喳,纷纷指责他们一行人巧舌如簧。

  这时一个带着帏帽的少女走上前来,只见她盈盈下拜:“几位说得很有道理,小女子受教了许多。”

  郝斯年不知道怎么应付女孩子,很束手束脚地回礼。郝家众人纷纷回礼,只有郝眉一个人如遭雷击,傻站在当场。

  正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来人正是舒一凡。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女人这时候冒出来,干什么?有什么企图?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郝斯年推了推她,轻轻地提醒她:“阿蔓?”

  郝眉这才糊里糊涂地回了礼。舒一凡笑眯眯地:“小女子听了几位的辩论,觉得大家都十分有道理。但实在难以分辨,到底是谁说的更对,故而贸然上前搭讪。希望大家能告诉小女子一个答案。”

  郝眉看她不顺眼,怎么听都觉得这女人话里有话。

  郝斯年却没有想太多:“做错了事就要有惩罚,这个人做了错事,怎么到你嘴里还成了有道理的了?”

  舒一凡被他这样直白地问道,难免有点脸上挂不住。

  “衣着不得体,这位嫂嫂本身就做错了……”

  大嫂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了:“你们口口声声说我衣着不得体,那么请问,我是哪里衣着不得体了呢?你们拿那个自己封圣的人的大道理压我,可我却不是什么孙猴子,没犯过天条,没必要要被你们空口白牙得拿五行山压我!说我不得体,拿律法来,要是律法说我不得体,那我就承认。要是拿不出来,哼哼,你们如此诽谤,咱们上衙门好好分辨!”

  舒一凡自持自己是尚书家的小姐,并不害怕对簿公堂。相反,她还十分清楚,想要进衙门,可要先挨个十个大板,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可是挨不住的。也就是嘴皮子利索。

  “休要诡辩!大家人人自爱,你自己不尊重自己,怎么能要别人尊重你呢!”

  郝眉插嘴道:“真有意思,原来一顶帽子,能闹出来这么多的大道理?看起来,是非要在公堂之上,才能跟这群冥顽不灵的人掰扯得清!”

  郝眉威风凛凛地吩咐:“阿彻!给我抓住这两个咄咄逼人的家伙,平白无故诽谤我们。我们可要给他们点厉害看看!”

  郝斯年应了一声,宛如一个打手一般,小擒拿手咔咔咔咔,就抓住了书生与舒一凡的手腕。舒一凡身边的侍女尖叫一声:“啊!小姐!小姐被男人非礼了!”

  郝斯年连忙甩开手,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干!这也算?我隔着衣服的好吗?手腕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吗?”

  看起来,好像还真是。

  侍女嚎啕大哭起来:“老爷太太,小红有负你们啊,竟然让登徒子非礼了小姐,小姐的贞操,呜呜呜!”

  郝斯年一脸蒙蔽,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展开了哲学二问。

  “咋回事啊?”

  “咋办啊?”

  郝眉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这个剧情走向,也太扑朔迷离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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