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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苦命人终脱贱籍 士中王坐说群儒


  曲若华一个人在拜月亭里想了很多,她想起五岁的时候母亲病死在行院里,死前熬干了整个人,瘦得没了形,眼窝抠了下去,蓬头垢面的,再没半点昔日的风采。这是她的母亲,是行院里那些没能从良的伎子共同的命运。红颜易老,像她们这样的人,只不过老得更快些。

  从良,找个人托付终身,成了曲若华最大的愿望。七年来,公子王孙闻名而来的,络绎不绝,车马盈门,不惜以千金来换得她的一副梅花图,可惜她都没有动心。直到遇见了李旦,他不是这些人中最富贵的,但他是最温柔最耐心的一个,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看低过自己,把她当成一个人,而不是个取乐的玩意。曲若华是真的想嫁给他,就算他拿不出那么多赎身钱,她也可以贴给他。

  如今都化作了泡影,成了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一行清泪缓缓流了下来,将脂粉冲出一道痕迹来,隐没消失在了鬓发里。

  “想什么呢?”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握住了她消瘦的肩膀。李旦将书枫递来的披风裹到若华的身上,将她搂进了怀中,温声问她:“吓着了?”

  曲若华看不见李旦的面容,索性任由自己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咬着下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晌才点了点头。

  她这一点头,立即就忍不住了,猛地捂住了脸面,扑在柱子上呜咽起来。李旦措手不及,只得轻轻顺着她的后背,免得她背过气去。

  半天,李旦方才苦笑道:“本想着缓缓的告诉你,谁知还是惊着了。都是我不好,你别伤心了,我听着你嗓子都快哭干了。”

  曲若华攥着手绢,颤抖着手去拭泪。李旦见她渐渐平复了,便扶着她一起在亭中坐了下来,将她的手握在手中,紧紧的包裹着,玩笑着在她鼻梁上轻轻一刮,说道:“两年没见,你倒长了几分脾气,还是那么爱哭!”

  若华抽泣道:“我又不是生你气哭的!”她侧过脸去哽咽:“我是为我自己哭的!”

  李旦多么个善解人意的,思忖片刻也就明白了,挨着若华笑道:“你不信任我?还是不相信我?若华,不论我是王孙公子,还是学子游士,这颗心是真的,也没变过。不信你摸摸。”他说着,不由分说拉了若华的手捂在自己心口上,笑道:“我说赎你出去,一定会赎你出去的,若是违背誓言,管教我天打五雷轰!”他还没说完,嘴就被曲若华掩住了,曲若华含泪一笑,摇头:“平白无故的,说这些不吉利的做什么!”

  她依偎进李旦怀里,勾着他的衣襟,含着泪,微笑着不语。她当然知道李旦会赎她出去,可之后呢?她还能跟着李旦么?

  “说起来,还没恭喜你呢!两年不见,你都是王爷了。”

  “不过是虚名,有什么好恭喜的?”李旦叹了口气,“我倒情愿自个儿还和从前一样,要多自在有多自在,不像现在,多少规矩拘着。”

  曲若华轻巧解开他的外袍,忽然摸到一个硬物,细细摸了摸,奇道:“这是什么?鼓囊在这儿,不硌得慌么?”

  李旦下意识一摸,不由的会心一笑,取出沈嫄绣的那枚香囊爱惜的在指间摸了摸,递到若华面前微笑:“是这个。”曲若华见他藏得这样仔细,心里便明白了,托过来看了看,叹息一声,笑道:“真漂亮!”

  说完,两个人都默了默。曲若华看见远远的一个高身量,宽肩膀,胳膊尤其长的人物正背着双手立在院落的墙根下。她盯着花影红看了一会儿,摇头道:“平时他来喝酒,连对面旁边坐的是谁都不在乎。今儿怪了,倒管起闲事来了。”

  “他是个难得的人物。”李旦附和似的赞叹了一声,将香囊掩了回去。

  若华却偏了头,笑了:“才见过一面,你就夸赞起来了!”复又低了头,笑道:“不过若不是他肯出手,那时到底是要出岔子的。幸好他帮了忙,否则若真伤了你,那可怎么办?”

  李旦轻笑一声,攥着她的手一捏:“我哪里就那么容易被伤着了?你也太看轻了我些!”他顿一顿,笑了笑:“等会儿我就去和你妈妈说赎你的事,回头等我办完差事,你跟着我回长安吧!”

  曲若华愣住了,半天重复了一句:“长安?我在那儿一没亲戚,二没家业的,去了住哪儿?”

  李旦正要说要给她置所宅子,就见喜禄一团喜气的跑了过来,唱了个又肥又大的诺,笑道:“三爷,喜讯!小的方才回来的路上觉得有些肚饿,要了碗海大的肉丝面正吃着,正巧碰见了跟着大爷南征的寿满和报信的两个使者,寿满说大爷打了胜仗,生擒了叛军贼首梁冕,正往回赶呢!”

  李旦一喜,笑道:“哦,真是个喜事。我还要在这儿停留几日,或许能和大哥见上一面。”他起身说道:“寿满他们还在吗?”

  喜禄摇头:“忙着赶路,连夜的又走了。说是陛下正等着喜讯呢!”

  李旦颔首:“这倒也罢了。”正要坐回去,却被曲若华一把拉住,笑道:“别坐了,回屋去吧!你方才喝了酒,这会儿在风口里久了,明儿早起要不受用的。”她说完,好歹拉了李旦回去安顿他睡下。李旦一路坐船,又喝了酒,倒也真累了,梳洗过也就睡下了。

  曲若华把他安顿好,自己却辗转难眠,遂起身,信步走到了白玉霞的屋子。白玉霞正歪在榻上,把一双纤纤白玉手浸在撒了玫瑰的热水里,闭着眼养神。榻边小几上搁着半碗醒酒汤,满屋静悄悄的,只一个小丫头跪坐在榻下轻轻的捶着腿。

  若华对那个小丫头摇了摇手,示意她别出声,自己不声不响的走过去,替了她的位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给白玉霞捶腿。

  玉霞恍惚间觉得腿上的力道没那么好了,便说道:“累了就算了,别跟敲锣似的乱敲了。”顿了一刻,觉得不对劲,睁眼一瞧,看见若华蔫头耷脑的在榻下跪坐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忙擦了手将她拉了起来,摁在身前坐下,问道:“怎么失魂落魄的?我方才瞧见你那三公子了,怎么不陪着?”

  若华不吭声,直盯着那盆玫瑰水。

  玉霞也不跟她磨叽,叫了小丫头来就把手盆给端走了。等人出去了,玉霞一把捞过若华来,让她面对着自己,逼问道:“到底怎么了?就是丧着脸也该有个缘由不是?唉!你倒是说话呀!真要把人给急死不成?”

  若华被她这么猛地一通吼,唬得浑身一震,立时回过神来,扑在玉霞身上,抱着她一面哭一面喊姐姐,一面把李旦是秦王,要赎了自己去长安,可又没有指望依靠的话给说了,末了紧紧抱着玉霞哭:“我这辈子原本就指望他能赎我出去,我伺候他一辈子!这下就算是出去了,我、我们也万万不能一处去了!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一晚上连哭三次,哭得嗓子都磨哑了,隐约含着血。虽然说得混乱,白玉霞那么个精明人,倒也听明白了,搂着若华重重叹了口气:“我的好妹妹,这是你的命!”她轻拍着若华,想了想说道:“可你还是该让他把你带出去。我知道你也有不少体己,就算是自己另外置几间屋子,平日里卖些字画针线的,不比在这儿听人使唤强?我听说你那妈妈,平日里吃醉了酒还要打你撒气,这样的日子换了我,片刻也过不下去的!现有个有头脸的人肯带你出去,干嘛不应?索性单出去,再不看人眼色了!”

  若华哽咽了许久,憋出一句话来:“你那妈妈就不打你了不成?倒说我!”

  玉霞气得柳眉倒竖,冷笑一声啐了一口:“她敢打我?她养姘头的钱还不是我给的?真把我惹急了,叫她睡大街喝西北风去!”

  若华反倒破涕笑了:“姐姐可真是个豪气干云的!佩服佩服!”

  玉霞低啐了她一口,一指头戳上若华的额头,笑道:“人家给你出真心的主意,你倒拿我开起玩笑来了!说起来,我倒有些羡慕你,自打从姑苏来,除了扬州、镇江,再没去过别处,更别说长安了。有机会,我也非得出去见见世面不可!”

  若华掩唇一笑。白玉霞果然是个有主意的,立时便把难平的心绪平了,困意上头,不由的打了个哈欠。玉霞便催促她去睡觉:“快走吧,我也忙了一天了,也乏了。”若华没了忧虑,一把抱住玉霞,粘着她笑道:“我不走了,我今儿跟你睡!”

  玉霞推了她一下,哼笑一声:“别装了,你家阿郎还在屋里呢,你能跟我睡?快擦擦你那哭花的脸蛋,赶紧滚蛋吧!”

  若华便站了起来,慢慢的挪到了门口,唤了丫鬟进来服侍玉霞,又在茜纱门口站了会儿。玉霞也不理她,只叫小丫头打了水来洗脸,等匀了面再看,纱门那儿已经没了人,便掩了门睡下不提。

  第二天吃了早饭,李旦果然去找宋氏谈赎人的事情。宋氏哪里敢和李旦争辩,只说承蒙殿下看得上,是她和若华的福气,便叫带出去,分文也不敢要的。

  李旦失笑,半晌笑道:“我又不是土匪,哪里能做这种不厚道的事儿呢?五千两原也不难,怎么叫我听到你在我走了之后欺负若华的?这下便又两说了。”他说着,从书枫手中接过一张银票在手中抖了抖,轻轻搁在桌面上,笑道:“这是三千两的银票,也不算委屈了你。你把若华的卖身契拿来给我。”宋氏连忙把准备好的卖身契拿来给李旦过目,李旦仔细瞧过了,又叫若华来辨认过,便命书枫烧了,又搁下一千两的银票说道:“我把若华先寄在你这儿,等我办完了差事,自然领出去。你另辟间屋子给她住。再者,连同她这几年的体己,你是不能动手脚的,既是她应得的,你得叫她带出去。明白了没?”

  宋氏捣蒜似的连连答应了,当着李旦的面,赶紧叫人准备客房让曲若华暂住,又说道:“姑娘的东西,我一丝一毫也不敢动,那都是姑娘自个儿的。殿下只管放心就是。”

  曲若华得了自由,一阵的悲喜交加,默了默,便朝宋氏跪了下来。宋氏担心李旦责备,忙不迭的让开了,说道:“姑娘别存心臊我,从前的不对,便请姑娘一并勾销了才好!”

  谁知若华却垂了泪,黯然道:“说起来,您还是我的姨妈。我妈死得早,是姨妈把我给拉扯大的。虽然也曾打骂过,到底请了人来叫我读书写字,没饿着我、冻着我。如今若华得了归宿,一时去了,以后怕是再也难见了。就此给您拜别,谢过您的养育之恩吧!”她说完,磕了三个头,跪在那儿只管抹泪。

  宋氏的慈悲心也被她哭了出来,拉了她起来,抱在一处哭着叫“我的儿”。

  李旦看着也颇为伤感心疼,只好叫嫣儿和两个娘姨去劝慰。若华便搂了嫣儿对宋氏说道:“妈妈以后别总是打骂嫣儿,看在我的薄面上,略疼一二吧!”宋氏连连的应了。

  这里正说话,福生进来说道:“爷,江南道的缺考学子都已经到了,有几个不肯来的,也叫给绑过来了。现都在夫子庙候着呢!”

  李旦起身说道:“我换了衣服就去。你叫人给他们每人一碗解暑的酸梅汤喝。”他走出两步,又回头说道:“绑来的那几个人叫什么名字,你跟我过来细细的说了,叫看着的人不要理会他们,也不要为难他们,等我亲自发落。”

  福生应了,跟在他身后,把那几个人的名字出身和品性略略的说了一遍,一面服侍他换衣服梳头。原来这批罢考的学子中间有几个领头的,一个叫做程甫,淮阴人,一个叫做程文,是兄弟两个,还有一个叫邓睿,扬州人。这三个人在江南道的学子中间最有名望和号召力,因他们有意忠于启朝,不事二主的迂腐,不肯去参加周朝的科考,连带着振臂一呼,也叫一干江南道的学子碍着脸面忠义,跟着不去了。

  李旦因笑道:“这帮人,好话跟他们说尽了也是枉然。须得先震慑他们一下,使他们知道厉害轻重了,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话。”

  书枫给他递扇子,闻言笑道:“我听说这些读书人最有脾气个性,果真惹恼了,殿下不怕他们翻脸?”

  “翻脸?”李旦轻哼一声,“不去参加科考,我请他们又不来,不早就给我脸子看了?我还担心他们不跟我翻脸呢!索性把话都摊开了说,省得我费事。”他对着镜子拽了拽衣角,又正了正玉簪,这才往外面走。一壁走,一壁又恨恨说道:“这帮人,因为肚子里的墨水比旁人多些,他便连天王老子也看不上了,总要拿些时事来排揎排揎,显得他比旁人高明几分来才好。就说如今这事,他自己不去考也就罢了,原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志向,轻易勉强不得,可干嘛非得鼓动了别人也去不成?可见是可恶的了!”

  出了柳巷,王炘已带着两个跑腿的官吏候在巷子口,见了李旦,上前请了安,说道:“殿下昨晚歇得可妥帖?吃得可还合胃口?”

  李旦便笑道:“我原在此处住过一阵子,都是现成的旧例,自然受用。倒是你,初来乍到的,可还都习惯?”

  王炘便笑着回应:“下官领的是皇命,自然有人赶着奉承。”一面闲话,一面请李旦上轿子里坐。李旦笑道:“怪憋闷的,谁耐烦坐轿子?牵匹马来我同你一道走。”

  于是便有人牵了好马来,二人上了马一道走着,王炘又趁机把程甫程文和邓睿的脾气秉性说了,末了说道:“那程甫的秉性着实有些难缠,嘴皮子很利索,向来得了理不饶人,只叫天下的人都欠着他的了,他才痛快。下官理会了他半日,委实觉得是个刺头。殿下金玉般尊贵的人,不必听他那些无礼的话,只打发他远远的去了,再不许回来就是了。”

  李旦笑一笑,也不理论,只说道:“你放心,我自有道理的。”

  到了那贡院门口,还没得进去,打头迎来十四五个儒生装扮的,都带着四方纱帽,笼住马头就给李旦问好。李旦便就在马背上问他们姓名。

  原来这十几个人都是有亲戚做官行走的,罢考不过是应了程氏的风雅之名,后来反被家里埋怨嘲笑,又因为只顾读书没有营生,过得实在有些艰辛贫苦,本都指望着科举得了名,再有官做,好发家致富的。现下落得两头不是人,早就后悔莫及了,一时得见了李旦,不由的像旱久了见了龙王似的,奉承答应不及。

  李旦将这十几个人巡视了一遍,指着其中一个黄面方脸,蓄着小胡子的,大约三十六七岁的儒生,说道:“从前四处游学的时候,曾在你家讨过一碗米酒解渴,那时你就说要考个好功名立业,怎么现在反倒惫懒起来了?”见他的衣服很旧了,脸色又不大好,知道过得辛苦,又问:“大嫂子可还好?”

  那人垂头丧气的回答说媳妇前年没了。便又问怎么没了,那人叹了口气,说道:“前几年得了痨病,又没有钱请医问药,熬了两年没熬住,撒手去了。”

  李旦恨得只把手中的扇子冲他脑门上重重戳了一下,叹道:“记得伯玉同你那年间说,启朝的气数眼看着是要尽了的,他的功名,不考也罢了。如今天下太平了,你怎么还不考取功名来立身?家里人都去了,你心里也就干净了!”说着,还是让书枫拿了银子来给他,说道:“这些钱先拿去安顿孩子,考试还得去,否则你也白做了一遭人了。”

  那人接过银子,千恩万谢的磕了头去了,一时间散去不少人。李旦正要下马往里头走,猛地被一人抱住了脚,不住地磕头央告道:“晚生原是要去考试的,谁知头晚受了程先生的说教,便把考试耽搁了。如今老母躺在病榻上下不来床,又不敢如实的禀告,只求殿下开开恩,晚生情愿做牛马报答!”

  李旦和王炘两下对视一眼,命福生跟着他去,说道:“你去瞧瞧,若是当真,请了医生来好好的治,等妥当了,再来回我。”又对那书生说道:“你老母亲若是大好了,你记得到我跟前来。我再细问你话。”

  那书生连连的应了,由着福生领了去。

  这下进了院落里,原先席地而坐的书生纷纷站了起来,不知该行礼问好,还是如何,一时进退不得,尴尬在当下。李旦便走了过去,书枫眼明手快,递过一张竹藤编的小凳子,李旦也不挑,就在那凳子上坐了。见那些人仍站着,便笑道:“怎么不坐?杵在那儿都当桩子不成?”

  大家听了,便呼啦啦的围着李旦坐了下来。

  李旦见他们每人身边地上都放着个空碗,知道是喝了酸梅汤剩的,便问他们吃了没。有说吃了的,有说没吃的,只是没吃的多些。李旦便笑道:“劳你们久候了,有些事耽搁了,一会儿请你们吃饭去。”

  便有人称不敢。这些人中,有些是程氏的弟子学生,有些是来当地求学的,还有些是仰慕李旦名声自发来的,高矮胖瘦的挤在一处,说的方言各不相同,很是有些好笑。

  李旦问了些家常话,便把脸一拉,沉声说道:“适才和你们交谈了几句,都是读书识礼的,朝廷要用人,为什么不去?”他一向温和亲切,猛地板下脸来,竟立时有股威严在,唬得众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做声。

  王炘便呵斥道:“都打什么眉眼官司?殿下问话,怎么不回答?都哑巴了不成!”

  李旦挥一挥手,接过书枫端来的一碗冰镇酸梅汁,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口,方说道:“从前你们不愿意应考,是因为主考的官员不公正,你们得到不应有的功名成绩。如今太平清明了,为什么不愿意去参加考试?”

  便有一个程甫的学生说道:“说句不怕恼的话,我们原都是启朝的子民,吃着启朝的米粮。有道是一仆不侍二主,我们都是读书人,自然比仆人更自尊自爱一点,不敢轻易折辱了自己的名声。”

  李旦颔首说道:“你有你的道理。”沉默片刻说道:“不过你们当中有谁在前朝做过官的?站出来让我瞧瞧。”

  等了一会儿,只三四个人缓缓站了起来,连刚刚说话的那个人一共四个人。李旦便说道:“你们有你们的气节,我不好强求。只是剩下的,你们既不曾入朝为官,也不去考取功名,如今连书也怕是不读了,整日里倒头便睡,饿了要吃,全赖在家里看顾周全,越发连从今都不如了。你们既然自称做过前朝的百姓,吃过前朝的米粮,如今别说科考了,最好连饭也不要吃一口,水也不必喝一口,饿死了殉国殉君才是正理。留着一口气辛苦家里人,又算得上什么大丈夫行径?”

  他说的句句在理,越发叫人抬不起头来。有些心虚的,默默站了起来,做了个揖,悄悄的退了出去。李旦也不留,只看刚刚说话的那个,说道:“你有志气,是个节烈的人,你怎么做我不管,只不该都叫别人同你一样。一则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二来黎民百姓都仰仗着父母官,三来得了功名前程也好安生立命,你不为自己想,好歹为天下人计不是?”他这话其实是说给其他人听的,知道也都听进去了,不再相逼,只说道:“如今你们去了,好歹转告亲朋好友,既是上过学读过书的,没的不该埋没了自己,趁早为国效一份力,也是你们的造化。”

  四下里一时退去不少人,那四个人没奈何,后头还有几个亦是程甫的学生,见老师仍绑在那儿,不方便走,都垂了头站着不说话。李旦便问程甫程文和邓睿在哪儿,要去会一会。预知李旦是如何应对那程甫的,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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