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小果子还没醒么？”孜浮走到床边，这都二十多日了，如何还没醒。
莲华掐了掐高挺的鼻梁，声音有些疲惫：“还没有。”
莲华朝孜浮看了眼，只有他一人，洵雾并没有过来。
“璃音的身子塑好了么？”
“昨日晚间洵雾便将它塑好了，不过给璃音塑身，耗费了他半成仙力，他如今正在休息。”孜浮答道。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这些日子，洵雾与孜浮也是为了琏珀的事忙前忙后，确实很是辛苦。
“咱们可是有数万年的交情，这点小忙算什么？再说了，璃音跟小果子，我们都是当作亲妹妹在疼，她们有事，我们作为哥哥，岂能袖手旁观！”
孜浮说得云淡风轻，其实他们也没做什么，这些日子，最累的还是莲华。身体的累还是其次，心里的累才是真正折磨人。
“无论如何，这份情我记在心里了！”莲华拍了拍孜浮的手，真诚地道谢。
“行了，咱自家兄弟，哪里用得着如此客套！”孜浮想自己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倒是洵雾还帮了不少，莲华这声道谢着实让自己有些心虚。
“我也去眯一会儿！”孜浮打了个呵欠，这几日，洵雾用莲藕给璃音塑身，废寝忘食。莲华照顾沉睡的小果子，没日没夜。他倒是一个闲人，可是也坐不住，更是睡不着，整日两头跑，丝毫不比莲华和洵雾轻松。
“小果子醒了，记得叫我！”孜浮想着，小果子已经睡了二十多日，应当快醒了。
琏珀醒来的时候便见莲华手撑着头，闭着眼靠在床头。他脸色略苍白，眼下有些青黑的阴影，依旧是一身绛红色的长衫。
琏珀从未见过莲华这般疲倦的模样，可即便是这般模样，她依然挪不开眼睛。醒着时的莲华，似一朵红莲，清贵高雅、自带光华。而睡着时的莲华，似一朵睡莲，沉静内敛，但你可以想象得到他睁开眼时是怎样的炫目。
不管是怎样的莲华，在琏珀看来都各有风姿，如何都看不厌。琏珀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他这张脸给魅惑了。父君这张脸，长得连她都嫉妒。
正在琏珀正因为莲华的脸而嫉妒时，莲华却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瞬间，琏珀只觉听见了嘭的一声，那是自己心动的声音。
莲华本就长得极美，数遍九重天，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他这么美的人来。孜浮、洵雾虽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可琏珀日日对着莲华那张妖孽似的脸，再看孜浮与洵雾，便也觉得没那般有吸引力了。
“父君如何能生得这般美呢！”
莲华一睁开眼，就看见自家女儿睁大着眸子，一脸…唔…羡慕？嫉妒？沉醉？地看着自己，再听见她这情不自禁的赞美，莲华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珀儿羡慕啊？”
莲华素来不喜别人说他美，他觉得自己堂堂男儿怎么能用美这个形容女子容貌的词来形容自己，故而一听到宫人说自己美，无论是出于怎样的心思，他若听到了都要重罚。
不过琏珀是个例外。琏珀很喜欢莲华那张脸，莲华很早便知道了。当她还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娃娃的时候，瞧见他便立即不哭了。待她长大些，大约长到千岁时，说出来的第一句话，不是父君，却是没？眉？妹？美？莲华看着话还说不清的小丫头，顺着她肉嘟嘟的小手指过去的方向一看，这才明白了她说的是自己的脸长得美，登时哭笑不得！
莲华觉着自家女儿，自小的审美眼光便是极好。此时的莲华，丝毫没有被人称赞美的恼怒感，反而十分的有成就感。
不过后来，琏珀大了，知晓他不喜别人说他美，也就不说了。不过小丫头还是喜欢盯着他看，这让莲华心里舒服不少。他非但不为自己长了这样一张脸而烦恼，反而颇为自豪，甚至沾沾自喜。看了自己这样一张脸几万年，他就不相信随便哪个混账小子能轻易将自家女儿拐走。
莲华回过神来，自家女儿正一脸认真地点头，道：“嗯，羡慕！”
本意不过开个玩笑的莲华，见自己女儿苍白的小脸无不惆怅地点头，笑得颇为欠揍：“羡慕也没用的，这是天生的，你学不来的！”
琏珀撇了撇嘴，眸色间有些愤愤不平，还有些难过。
莲华见状，哪里舍得自家女儿难过，将她扶起，抱坐在自己怀里，柔声安慰道：“我的珀儿在父君眼中是最美的，任何人都比不上。”
“璃音也比不上么？”琏珀不知为何，心里总是很介意璃音，虽然她已经是个死去的人了。可正是这样，才越让人介怀不是么？她与父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莲华的眸子突然有些怔忡，珀儿似乎很在意璃音。莲华的表现，落在琏珀眼里便是迟疑，果然，自己果然比不过璃音。不由得苦涩一笑，在莲华怀里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莲华见状，赶紧将琏珀抱着，语气略有些担忧道：“你才刚醒来，好好躺着，别乱动。”
琏珀听出莲华话语里的担忧，便乖乖地躺着不动了。虽然她在莲华心中比不过璃音，但至少莲华也是关心自己的，这便够了。
“我睡了许久么？”琏珀感觉自己浑身无力，又瞧见莲华疲惫的神色，想来自己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了。
莲华摸了摸琏珀的脸，柔声安慰道：“是久了些，醒了就好！”
“父君一定很担心吧？”琏珀看着莲华眉眼间的倦色，心疼极了，但心里又不可自抑地有些小欢喜。自己在父君心中也是很重要的吧！
莲华在女儿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这才笑着道：“是啊！我在想你这个小懒虫，怎么这般能睡呢！同孜浮能有一拼！”
琏珀本来被莲华这一吻亲得有些飘飘然，但听见莲华将她同孜浮比作一处，登时有些不乐意了。
“孜浮一觉能睡千年，我才睡不了那么久呢！”
莲华捏了捏女儿的鼻子，赶紧应道：“是是是！”
琏珀这才满意了，靠在莲华怀里，闻着淡淡的莲香，真想让这一刻就这么停在这里啊！
莲华看着琏珀很是苍白的小脸，想起今日要带她去泡洗髓池，方才的欢喜瞬间没影，脸色刹那间沉重了许多。
“珀儿，待会儿我们要去洗髓池。我陪着你，别怕！”莲华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将今日最重要的事说了出来。
琏珀睁开眼，不解地问：“为何要去洗髓池？”
琏珀是知道洗髓池的，传闻洗髓池水，能洗去筋脉中堵塞之气，甚至有脱胎换骨之效。但那痛楚，非常人能忍。她以往也想过去泡一泡洗髓池水，将一身根骨换掉，但想到脱胎换骨之痛，便不敢再有这种想法了。根骨差些便差些吧，着实没必要受此痛楚。
“为了你能长久地陪在父君身边。”莲华忍着心里的痛道。
琏珀哦了一声，其实她醒来并不是没有任何感觉。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对劲，何况莲华还露出这般神色来，琏珀知道自己的身子怕是不太好了。
“父君，我到底怎么了？”琏珀知道，莲华不会是因为自己的根骨差，才想让自己去洗髓池脱胎换骨的。定是与自己的昏睡有关。
莲华沉着脸，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琏珀。
“父君，我想知道！”琏珀很是坚定地望着莲华，莲华终是点了头。罢了，告诉她罢！
“珀儿，我接下来说的事可能会有些不可思议，但那都是真的。”莲华怕琏珀不相信，提前告诫。
琏珀点了点头。
“你可知你这一觉睡了多久？”莲华问。
“大抵四五日吧！”琏珀想了想，答。最近总是嗜睡，上次醒来好像不到一日便又睡了。
“你足足睡了二十五日。”
莲华的话让琏珀睁大了眼睛，“我竟这般能睡！！”
莲华笑了笑，“这下承认你是小懒猪了吧！”
琏珀将脸埋在莲华怀里，不说话了。
莲华却收敛了笑，接着道：“你睡着的这些日子，我们十分担心，喂了你许多丹药并不管用，输给你的仙力也似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般，我们心里一慌，觉得事情不太好。”
“你昏睡了十多日后，我实在忍不住，便用昆仑镜回溯时光之能，这才发现数万年前，当你还是一块玉石之时，璃音的魂魄便被你吸入体中，如今，已与你长成一体。”
琏珀将脸露出来，抬起头望着莲华，“你说…璃音的魂魄…在我身体里？”
莲华点头。
“可一个身体，如何能装两个灵魂？”琏珀不敢相信，或是不愿相信。可她知道，莲华不会开这种玩笑，这…是真的。
“我也不知，但璃音的魂魄确实在你身体里。”莲华看着琏珀颤抖的睫毛，心里一阵难受。可这就是事实啊！
琏珀脑中一片混乱。那她是谁呢？是琏珀还是璃音？还是都不是？莲华又把她当成谁呢？
“珀儿！别怕！”莲华心疼地将琏珀颤抖的身子抱进怀里，“洵雾查了古籍，我们只要去洗髓池泡三日，便可将璃音的魂魄移出来。珀儿…你别怕，万般痛楚，父君与你一同受！”
琏珀此时完全没有将莲华的话听进去，她只听到了璃音的魂魄在自己身体里，她原先以为自己能奏响伏羲琴只是凑巧，与璃音相像也只是巧合。可如今，莲华却告诉她，璃音的魂魄在她的身体里。那她又是谁呢？
莲华没想到琏珀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以为她是怕痛，毕竟珀儿从小就怕痛。“珀儿，别怕！父君一直都在。”
莲华将怀里的人儿抱紧些，拍着琏珀的背，轻声安抚。
如此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琏珀抬起头，盯着莲华的双眼，哑着声音问：“若我不去洗髓池会如何？”
莲华别开眼，说得极为艰难：“你或许会陷入沉睡，永远都醒不过来。或许…不仅是你，还有璃音。”
琏珀的眸子暗了暗，原来是为了璃音吗？但她还是忍不住握住最后一丝希望，问：“父君让我去泡洗髓池，可是因为也舍不得我么？”
莲华回过头来，望着琏珀惨白的小脸，她的神情无助又那般倔强地望着自己，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一般，莲华突然间心酸起来，他放在心尖儿上宠了两万多年的人儿，他怎么舍得她露出这种神情，那般无助，那般让人心疼。
琏珀的手紧紧抓着莲华胸前的衣襟，雪白纤细的手指里露出些夺目的红，晃着了莲华的眼。
她在等着莲华的回答。
良久，她才听见莲华原本温润清亮的嗓音似渲染了灰一般，生涩地传来：“自然舍不得！”
琏珀突然笑了，眼眶里的泪终于抑制不住流了下来。够了，这便够了。琏珀松开了抓着莲华衣襟的手，改为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苍白的小脸埋在了绛红色的衣裳里，莲华看不到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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