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她除了从他冰凉眼神看出“愚蠢的女人”之类不友好的态度,还真看不出他到底想搞什么花样。

  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笑容倏地没了,少女冷着脸,下巴一抬,恶狠狠瞪了回去。

  你才愚蠢,你全家都愚蠢!

  这火苗簇簇的眼神,陈芝树微微怔了怔,眸光飞闪,隐约掠过一丝异色。

  这女人,每见她一次,胆子似乎都肥一圈。

  她瞪他?竟然有人敢瞪他,还真是从来没有过的……新奇感受。

  陈芝树飞快瞥她一眼,嘴角似微微勾了勾,垂眸,余光有意无意在她纤纤十指与茶壶之间拂转来回。

  好言恶语笑脸冷眼,这个男人都无动于衷,莫安娴真是服了。

  还真有一种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沉默让你猜到底的气势。

  莫安娴无比郁卒的揉了揉额角,不想继续陪他在这干坐下去,她就认命大开脑洞猜上一猜吧。

  等等,刚才他让人讨厌的眼神之后,似乎在茶壶与她之间停了那么一会?

  难不成这个骄矜尊贵寡言的家伙百般挑刺,只为暗示她来做婢女这些斟茶递水的活?

  故意磨搓她?各种看她不顺眼?

  这家伙性子简直恶劣得让人恨到牙痒痒,难怪有人送“鬼见愁”的名号给他。

  这外号用在他身上,还真是实至名归。

  如果一开始他就挑明让她斟茶,兴许她就应了。但现在,这家伙搞那么多花样出来,若说只是为了暗示她应应景做做婢女的活,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她怎么忘得了与这家伙初见时,他轻蔑讥讽的眼神,还有别人就是拍马也追不上的逆天智慧。

  他会闲得无事在这逗弄磨搓她取乐?

  她宁肯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

  他这么做,一定还有其他目的。也许是想通过小事开始折服她,日后理所当然拿她当奴婢使唤。

  她怎么敢忘记这位号称“鬼见愁”的家伙,一直契而不舍逼她欠他人情。

  兴许他早就算计着让她怎么还这些人情债,让她不知不觉自降身份变相成为他奴婢,或许就是目标之一。

  总之不管他打什么主意,今天这茶,她一定不给他斟。

  向不向恶势力低头,那也要看值不值得。

  莫安娴心思瞬息已百转千回,打定主意的结果,就是绝不叫陈芝树如愿。若今天屈从他威势变相成为他奴婢,以后再遇着什么事,她岂不是得咬着牙根对他任予任取!

  如果陈芝树知晓她此刻想法,一定会丢她一记冷眼再不客气奉送一句“姑娘你想多了。”

  野猫之所以为野猫,完全是因为它不同于驯服家猫特有的野性。

  少女虽不知在他心里曾拿她跟野猫相提并论,此刻她垂眉敛首,对陈芝树的暗示视而不见。

  不仅无视对面那人越来越冷漠的目光,还悠然自得给自己斟了茶,极为优雅地端起杯子品起香茗来。

  陈芝树默默看她一眼,含凉眼神很用力的在她玉指与茶杯之间凝住。

  弧度美妙的薄薄嘴唇仿佛还飘出一声轻忽若无的清咳,似在提醒又似在表达他不满。

  可莫安娴长睫低垂,神态陶醉,楞似沉浸在袅袅茶香里对他一切仿若未觉。

  陈芝树眉梢动了动,深邃眼底似被挑起一丝兴味。

  这天底下,看懂他暗示还敢直接无视的,她还真是古今第一人。

  这个女人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肥。

  他原本并没有非让她替他斟茶不可的心思,就是讨厌有脂粉味的女人在周围转来转去,也是有意想看看她巧笑倩兮掩饰下骨子里的坚韧倨傲,是不是也如她特肥的胆子一般让人侧目。

  这一试,结果还真令人惊喜。

  他目光很直接从她手指转落茶壶,神态不是隐晦暗示,而是直白示意莫安娴,赶紧给他斟茶。

  唯一差的,就是没出口吩咐她而已。

  要是换作旁人,就算再没眼色,这会在他形如实质冰凉眼神威压下,都会惊得没了主意,说不定糊里糊涂就做了婢女做的事。

  可莫安娴哪是一般旁人可比,她重活一世,心志本就比一般人坚定。再加上她认识陈芝树多时,此刻面对他绝世容貌,竟也不觉得人称“鬼见愁”的家伙有多可怕。

  面对他刻意施压冷漠目光,不但不惧怕,还斜着眼睛没好气的瞪了过去,末了,还不轻不重撇着嘴角哼了哼以示她也不满得很。

  瞧见她举动,面瘫侍卫忽然不面瘫了,手一紧,握住剑柄睁大眼珠愤怒瞪向少女。

  不知好歹,简直该杀!

  主子肯让她斟茶,是她荣幸,她竟敢拒绝还瞪人!

  张化连忙皱着眉头瞟了瞟他握剑的手,示意他千万别冲动。再望那边大眼瞪小眼的两人,沉默如空气无边迤延,低气压下竟渐渐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他就忍不住皱眉眯眼,连贯常挂在圆脸的笑容都悄无声息隐没下去。

  这两人,难道为一杯茶,还要闹一场地覆天翻?

  说实话,张化今天也算对莫姑娘的肥胆子有切切实实感受了,光是近距离面对他家主子还无畏直接瞪人这一点,就几乎无人能及了。

  也难怪,主子一直对这位姑娘另眼相看。

  这姑娘,确实够特别的。

  可这会,他真心盼着莫姑娘的特别能够收敛一点。

  只不过瞧这姑娘输人不输阵的气势,张化就知道自己这点期盼纯属奢望。

  他头痛的瞥了瞥旁边同样瞪目怒视的面瘫侍卫,认命的眨了眨眼,望天叹口气,手指往某处悄悄指了指,然后一片火红枫叶似长了眼睛般悠悠飞落两人中间的麻灰石桌上。

  “瞧这不长眼的,”张化扯着嘴角笑嘻嘻大步走过来,一手捻起悠然落在桌上的红叶,一手飞快抄起茶壶为陈芝树斟茶,“属下这就把它灭了。”

  少女佯装没看见他倒茶的动作,黛眉一挑,愠怒斜着他,恼道,“你说谁不长眼?”

  张化笑容一僵,在少女恼怒目光下,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解围一句话,似乎无意触怒了这位姑奶奶。

  天地良心,他真没有暗中对她指桑骂槐,只想打破两人僵局,不想让事情闹到难以收场而已。

  这位姑奶奶的狠劲,他可见识过不止一次,哪敢明着得罪她!

  陈芝树眼角微挑,袖手一抬,握住了杯子,张化在他眼角余光里,微微躬身往后退了退。

  莫安娴抬头淡淡看了张化一眼,张化几乎苦着脸求饶,姑奶奶,你真不用恶狠狠瞪我。

  惹不起,还不允许他躲得起吗?

  不过莫安娴瞥见对面那人修长如竹的手指握住杯子喝茶的姿势,那一个怡然优雅,顿时不悦地撇了撇嘴。

  既然某人不再纠缠压她气势非让她做奴婢,她也乐得见好就收。

  廊檐下维持古怪姿势张嘴的青若这会也能动了,也不知是惧还是怕,竟连看也不敢再看亭子这边一眼,一溜烟转身跑了。

  一会之后,青若抱着银白色狐狸飞快走近莫安娴。

  低垂眼角极快地瞥了对面一眼,小心翼翼道,“小姐,奴婢将它带过来了。”

  莫安娴将狐狸抱了过来,便示意她先退下去,免得对面那人一会莫名其妙发起疯来,让她遭池鱼之殃。

  “殿下,这是你家宠物,”少女语气淡淡,用的却是肯定句。她拍了拍狐狸小脑袋,盯着它圆溜溜眼珠朝那边呶了呶嘴,然后又道,“现在,物归原主。”

  想了想,终忍住没说出让他将刚送来的“补品”一同带回去。她担心这位名声不好身份却尊贵伦比的,万一听到这个让人误会他小家子气,会忍不住当场拿她撒气。

  她可听说这位脾气也不怎么好来着。

  给这只小狐狸补血的东西?

  却流水一样挑珍贵的往她院子送,想起这个,莫安娴就心生无力有种哭笑不得的感受。

  小狐狸也不知是真舍不得莫安娴,还是逼于对面那人冷淡拒人淫威,黑溜溜眼珠里竟瞬间水光盈盈,看着莫安娴就是不肯迈开脚步。

  莫安娴面容微僵,飞快掠了对面一眼,见他冷淡若云烟的脸庞喜怒不显,便自觉当他不恼。

  又飞快拍了拍狐狸小脑袋,使劲拿眼光往陈芝树那边引导。

  你真正的主人在那呢,你赶紧过去抱他大腿跟他归家。

  狐狸磨磨蹭蹭作势往陈芝树那边走,却泪汪汪一步三回头看着少女不放。

  其实脚下根本没挪一小步。

  莫安娴皱起眉头,目光狐疑从干净的桌面打量到干净的地面。

  难道这小家伙不乐意从桌面走向它主人?

  这地面虽说也干净,可总归有灰尘呀,对面那家伙明显就是个有洁癖的。就在刚才,张化捻走那片落叶时,她还看见张化飞快用袖子擦了擦桌子呢。

  这小家伙四条腿踩到地面沾了灰尘,他会不嫌弃?

  莫安娴露出严重怀疑的表情瞥了瞥对面身姿笔直的陈芝树,低头看狐狸一眼,又示意它赶紧从桌面走向它主人。

  可平日机灵的狐狸这会却死活不肯听话,见扮柔弱打动不了她,直接立起前爪紧紧巴着她衣袖就是不松。

  莫安娴面色僵了僵,俏脸悄悄爬上一丝尴尬。

  她霍地拎着狐狸站起来,在陈芝树低垂眼眸奇异目光里走近他。

  将小家伙往他怀里一塞,端着语气极快道,“你的宠物,你自己养。”

  陈芝树纹丝不动坐着,眼底点点幽光似是有意无意扫过毛光水滑的狐狸,忽就见狐狸痛苦的扭曲身子,并配合着“嗷嗷”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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