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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阴沉着脸,并没有动怒,不过他盯着莫昕蕊的眼神,闪动寒芒如无形刀刃径直剜了过去,莫昕蕊,别再试图挑衅我,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的声音甚至可以说得上温柔,可莫昕蕊被他恐怖眼神定定盯着,瞬间觉得浑身汗毛倒竖。

  寒意一刹从脚底涌上头顶,她忽然从心底畏惧这个面容温柔目光冷酷的男人。

  我

  严或时漠然扫她一眼,看见她眼底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恐惧,微微勾唇冷笑一下。

  外强中干的女人,只能当摆设。

  没再理会目光发颤的莫昕蕊,他扭头吩咐,给我重新弄些饭菜来。

  饭菜当然很快又重新布置了一桌,严或时的脸色已经从原本让人害怕的阴沉,又回复到往日谦和有礼的模样。

  他瞟了眼莫昕蕊,轻声道,夫人,过来陪我一起吃。

  莫昕蕊下意识要拒绝,但一想起刚才他冷酷的眼神,心莫名一缩;想了想,便低着头缓缓走了过去。

  严或时静静等着,见她乖巧听话靠过去,脸上这才露了笑意,又殷勤的亲自为她布了碗筷,昕蕊,这是你喜爱的糖醋排骨,来尝尝。

  莫昕蕊味同嚼蜡般小口咬着排骨,眼角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可以瞬间翻脸不认人的男人,他居然还可以眨眼就能做到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温柔备至对你温柔对你好。

  心头慢慢涌上又苦又涩又惧又惊的情绪。

  严或时看着她明明不喜爱,却不敢拒绝,而一直小口小口难受地咬着排骨,眼里终于微微露了满意与浅浅嘲讽。

  昕蕊,我想过了,明天我会继续外出摆摊卖字画;你呢,继续给我预备些银两。

  莫昕蕊一怔,筷子挟着的排骨随即骨碌碌掉到地上。

  你,还要出去摆摊卖字画?

  她眼神震惊畏惧,还充满难以置信,你不怕别人笑话?

  大概严或时眼前谦和有礼的样子太没有震慑力,莫昕蕊震惊过头一时都忘了刚才他骇人模样,见他不哼声,立时高亢的带着歇斯底里的崩溃吼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不允许你出去摆摊卖字画。

  要脸?严或时冷冷一笑,莫昕蕊,我告诉你,别人愿意给脸的时候,你才有脸。

  头发长见识短,说的就是你这种女人。他脸沉下来,眼神又慢慢浮了冷酷光影,再说,我不觉得摆摊卖字画有什么好丢人的,至少我也是自食其力。

  或许是震惊太过,莫昕蕊竟敢眼神讽刺看着他,冷笑,倒看不出你还是个能屈能伸的。

  严或时冷然看着她,现在知道也不迟!什么体面颜面?当你有资格去谈这些的时候,别人才会愿意给你体面。

  若不是莫昕蕊这个女人不招生父待见,他的岳父又怎么会始终不肯为他引见几个官员。

  害他想结识官场中人,都只能通过这样的办法。不过他之前积累下来的人脉,现在依然有用。

  他有信心,不通过科举,也一定能另劈蹊径直通官途。

  莫昕蕊见说服不了他,又想到以后一生都要依靠这个男人,只能按下恶心,冷淡道,你摆摊就摆摊,还要我筹好银子做什么?

  严或时懒懒掠她一眼,让你准备,你就给我预备着,我自然不会做无用功。

  此后几天,两个相看相厌的人倒也相安无事,严或时仿佛真很有骨气的模样每日早出晚归的去摆摊。

  直到突然有一天,严或时兴冲冲回到偏厅,一见到莫昕蕊就立时露出满脸喜欢笑容,还神秘兮兮对她说道,给我筹银子,越快越好。

  莫昕蕊立时警觉看着他,多少?

  严或时笑着对她举起手掌,伸出笔直五指晃了晃。

  五千?莫昕蕊松了口气,虽然这个数目有点多,不过她勉强还可以筹得出来。

  严或时摇头,慢慢开口,是五万两银子。

  五万?莫昕蕊震惊得霍地站了起来,斜眼怀疑看着他,你究竟要干什么?怎么会突然需要这么多银子?

  五万算什么多。他轻嗤,目光平静而不屑,只要这事成了,过不了多久我们要两个五万也不是难事。

  莫昕蕊沉下脸盯着他闪烁眼神,联想到前些日子他的行事,慢慢瞪大了眼睛,你是用这些银子来买官?

  严或时似笑非笑挑眉,对她的吃惊不以为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况且这种事又不是我第一个人做,也绝对不是会最后一个。

  莫昕蕊皱着眉,谨慎道,万一,是骗子呢?

  严或时敛了笑意,斩钉截铁的肯定,绝对不会。

  可这么多银子,我往哪筹?莫昕蕊仍旧不敢轻信,便放软了声气,试图打消他固执的念头,万一被骗了,我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严或时冷笑,难道你甘心就过这样的日子?守着那一点点嫁妆,永远被人看不起?

  莫昕蕊被他激起虚荣,但还不至于热血冲动失去冷静,只犟着道,不甘心又如何,科举你考不中,这种事太冒险,我不赞成。

  我才是一家之主,我说要拿钱就拿钱。严或时突然沉下脸,态度强硬地蛮横起来。

  莫昕蕊被他眼神逼迫,有些畏惧的低下头,声音随即也软了下来,可是,这么多银子,我上哪筹去?

  她悄悄瞥他一眼,语气露了无奈,前些日子的花费,已经将我的嫁妆花得七七八八了,现在一下要拿出五万两,你让我怎么变出来?

  严或时盯着她美丽脸庞,眼神没有怜惜欢喜,只有隐忍不耐。

  想了想,他理所当然道,你没有,不会回去问万太太要。

  莫昕蕊想说,姨娘为了她成亲的事,已经将大部份私房都拿出来了。

  不过她想了想,也觉得严或时说得有理。

  就算万太太没有,她这个做女儿的回去伸手向她要,她还能不想法子给她弄出银子来。

  有莫府那么大的家底在,相信区区几万两银子,万太太一定可以帮她弄到的。

  第二天,莫昕蕊连信也没递回去,就直接回莫府见万太太了。

  当然,她这回是回去要银子,自然不敢大张旗鼓。悄悄回去便连老夫人也不敢去探望,就直接进了万太太的飘雪阁。

  娘,在飘雪阁见了面,莫昕蕊忽然鼻子一酸,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不管这个娘如何不好,以前在府里总是护着她的。

  可现在,她嫁出去了,假如那个男人对她不好,她这辈子都完了。

  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万太太见她流泪,立时大惊。她一直知道这个女儿表面温和柔弱,实际比谁都要强。姑爷对你不好?给你气受了?

  莫昕蕊想了想,才顺势扑入万太太怀里,趴在她肩头只一个劲的摇头吸鼻子,却并不说话。

  万太太听着她抽咽声,心里顿时疼得碎成片片,又想起这个女儿似乎从懂事开始就再没有让她抱过。

  更别说像现在这么主动扑入她怀里了,一定是受了天大委屈。

  万太太心里又软又难受,一边拍着她后背安慰着,一边轻声道,别哭,有什么事说出来,娘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

  万太太心软成一团,又疼成一片,压根没留意到,一直趴她肩头低泣的女儿从头到尾都没留一滴泪。

  如果她此刻推开莫昕蕊一看,一定会看到莫昕蕊除了红着眼眶外,眼里就是一片冷然淡漠嘲讽之色。

  娘,我没有受委屈,就是有些事情想找你帮忙。莫昕蕊趴在她肩头,声音从低下闷闷传了出来。

  万太太听起来更像是哭过的鼻音,心立时狠狠又一抽,对于莫昕蕊被逼嫁给严或时,她心里或多或少总觉得有些愧对这个女儿。

  所以此刻一听闻莫昕蕊有事要她帮忙,立时就振奋了一下,什么事,你说?

  娘,我要银子,我需要一笔银子。莫昕蕊完全不懂客气两个字怎么写,反而她抱着万太太假哭半天,觉得亲情的戏也演够了,一开口就直奔来意。

  万太太怔了怔,你的嫁妆里头,除了那些赚钱的铺子,我不是还给你备了银票吗?

  怎么,难道这段日子,那些银票都用完了?

  莫昕蕊心里咯噔一下,听出她口气怀疑,立时就吸了吸气,闷闷道,娘,你是不知道我和我们刚开始单门独院过日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万太太忽然后知后觉的想起,似乎这些年,她从来都没怎么教过这个女儿怎样打理家务。

  昕蕊,你实话告诉我,我给你备下的银子是不是被人骗了?

  万太太虽然没有听到关于严或时科考的风声,不过她想到莫昕蕊不擅理财,极有可能是因为轻信别人,一下被骗光了银子。

  莫昕蕊自然不会将实情告诉她,再者,严或时需要大笔银子买官的事未成之前,她都不愿意向任何人透露一点风声。

  这事万一最后没成,她不是凭白让人笑话。

  就算这个人是生她的娘也不行,心里思绪转了转,莫昕蕊已然定了主意,娘,我没有被人骗,我就是急需用钱,是等着救命的钱,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女儿,你就帮帮我。

  莫昕蕊软硬兼施,万太太真正心疼她,又岂有不心软不肯帮忙的道理。

  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已嫁作人妇的女儿,昕蕊,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不过凡事你多留个心眼。

  钱财虽说是身外物,可没有这些身外物,我们吃喝的从哪来。万太太语重心长看她一眼,拍了拍她后背,便转身去翻自己妆台底下的抽屉。

  莫昕蕊讶异看着她,心想姨娘该不会还留有大把私房在这吧?不然怎么会从妆台拿银票给她。

  万太太翻了一会,就捧了个十分精致的盒子出来。

  这里是娘这些年存的首饰,你都拿去吧。万太太打开盒子只匆匆看一眼,就不舍的别过头,这些首饰变卖之后,大概也值两三万两银子的,我想这笔钱也够你好一阵子花销了。

  莫昕蕊身体僵了僵,她指着那盒精致首饰,不悦质问,娘,你为什么不直接拿银票给我?

  万太太苦笑了一会,才慢慢道,如果我还能拿出银票,你以为我舍得卖掉这盒首饰。

  她顿了顿,神色虽然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向自己女儿诉苦的意思,只道,这些是娘半生所余的仅有积蓄,你就拿去吧。

  莫昕蕊还想说,她需要的是五万,不是两三万。

  可一看万太太落寞又无奈的神情,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她第一次没有利用亲情再逼迫万太太。

  最后,万太太看着她捧着那盒首饰匆匆走了,这才失魂落魄回到房里。

  独自挨着床沿坐下,一坐就是大半天。

  昕蕊,不是娘不想帮你,而是没法子再帮你。

  她叹气,在黑暗房间里自言自语,莫安娴那个贱丫头,不知怎么查出帐面有问题,正在逼着我平帐。

  不过万太太并不想让自己女儿看出她的无奈,这段日子为了应付莫安娴查帐,她正在焦头烂额的拆东墙补西墙。

  哪里还能腾更多现银出来供莫昕蕊挥霍。

  莫昕蕊拿到万太太珍藏多年的首饰,一出莫府就直接拿去变卖了。

  只不过,就跟万太太估价一样,这些首饰最终只卖了二万五千两银子。

  这可怎么办?莫昕蕊拿着那些够普通老百姓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银票,愁眉苦脸回家去,还差一半的银子,我上哪弄去?

  回到家,竟意外看见严或时等在正厅门口迎着,见了她,直接过来扶她的手,还语气温柔的昕蕊回来了。

  她愕了愕,低头瞥了眼他的手,却下意识避开了,然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越过他往里走,嗯,我回来了。

  严或时也不心急,一路温柔体贴的跟着她进屋,又吩咐下人弄来她爱喝的茶。

  最后才问,如何,银子拿到了吗?

  莫昕蕊虽明知他这么和颜悦色对自己好,是为了银子,可才一会功夫就露出真面目,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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