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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心头一跳,看着面容冷肃并且透着腾腾杀气的儿子,莫名抬眸往万太太扫了扫,疑惑道,方行义父,那大夫可寻到原因说她为何会突然吐血昏迷?

  莫方行义父恭敬回道,大夫说,她是因为误食了有毒性的东西,引发元气大伤才突然吐血昏迷。他这话虽对着老夫人说,可他凶狠冰冷的视线,却一直没有偏离万太太半分。

  如果眼神能杀人,此刻万太太早已经在他凶狠瞪视下被万箭穿心,死得不能再死了。

  万太太被他瞪得莫名其妙,心里头觉得委屈得要命,可他的眼神实在太凶狠可怕。她再觉得委屈,也不敢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她素来知道,这个男人平日看着温和好脾气,可一旦翻起脸发起怒来,简直可以冷酷无情完全做到六亲不认。

  老夫人露出一脸迷罔之色,误食有毒性的东西?

  好好的,她乱吃什么了?老夫人顿时心生埋怨,斜着眼没好气的看着莫方行义父,开口便责备起来,又不是自己不知自己事,整天泡在药灌子里的人,还敢嘴馋,我看她真是不要命了。

  不要命就不要命罢,那个女人什么时候嘴馋误食不好,偏偏还要挑她要跟自己儿子说紧要事的时候,赵紫悦那个女人简直就是诚心让她不痛快。

  莫方行义父听着她不满埋怨的话,只默默在心里难受着,除了脸色难看了些,倒也没有出声反驳。

  待老夫人发完脾气,他才缓缓道,母亲,紫悦并不是嘴馋才误食东西。

  老夫人闻言就是一怔,一张老脸顿时五颜六色的尴尬得不成样子。

  刚才她一时口快,当着儿子的面数落那个女人数落得痛快,倒是忘了这个儿子一向心疼那个女人并且维护得紧。

  过了好一会,老夫人才将脸上尴尬压下,见莫方行义父沉着脸不说话,只得暗自在心里叹一声晦气。

  然后顺着话题往下问道,那她到底因何中毒?又是如何误食了有毒的东西?

  老夫人这话有几分讨好他的成分,说话时语气不自觉就放柔了几分。

  莫方行义父听在耳里,总算觉得自己母亲还有两分关怀妻子的心意在,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他抬头,锋利冰冷目光瞬间厉射至万太太身上;万太太立时觉得如芒刺在背,扎到她浑身都冰凉冰凉的疼。

  莫方行义父指着万太太,缓缓地一字一顿道,紫悦会中毒,都是因为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

  万太太浑身一震,呆呆抬头看着他,对他这凌厉而来的指控半晌反应不过来。

  老夫人惊了惊,看见万太太一副震惊备受打击模样,心里立时生出怜悯不忍来。

  她忍不住怒道,你别因为心疼姓赵那个女人,就随便迁怒别人。

  莫方行义父眯了眯眼,压抑着心头乱哄哄直拱的怒火,看了看老夫人。

  老夫人却瞪着他,明显不悦的沉声道,她不过刚刚回到府里,她跟赵氏中毒吐血又有什么关系?

  莫方行义父低声哼了哼,若不是心里一直敬重上首质疑他的是他母亲,他这会只怕就要开口连讥带嘲质问一番。

  可身为儿子,即使他心里再不痛快,他也不会对自己母亲不敬。

  那母亲可知道,紫悦是因为喝了她送来的汤水才会中毒?才会吐血?

  莫方行义父虽然无意对自己母亲不敬,可他心头那把怒火发泄不出来,他这语气实在算不上好。

  老夫人呆了呆,什么?她下意识掠了眼同样震惊的万太太,张嘴就为她开脱,这不可能,万太太才不会对她下毒。

  她想了想,立时又补充一句,退一万步说,就算万太太真有心谋害她,也不可能做出如此明显被人捉到把柄的事。

  莫方行义父无声笑了笑,眼神讥讽浅浅无奈深深。

  母亲这个假设很对,只不过母亲忘了一件事。莫方行义父顿了顿,转落万太太身上的眼神,却比冰刀还寒比利箭还锐利,那就是送去枫林居给紫悦喝的那盅汤,原本该送来寿喜堂给母亲你喝的。

  老夫人登时浑身都不可抑制地剧烈抖了抖,满脸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怔怔望着万太太惊恐万状的脸。

  若不是厨娘无心犯错之下,为了掩饰自己错误而自作主张,将安娴炖给紫悦的汤端了来寿喜堂给母亲;后面万太太送来的汤水也不会送到枫林居紫悦手里,而现在紫悦就不会中毒,更不会有眼下吐血昏迷之事。

  莫方行义父每个字都说得极慢,可正因为这样缓慢的速度,如此紧张低沉的声音,每个字从他嘴里吐出,都似沉重的大石一般悄悄压在老夫人几人心头。

  莫昕蕊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直到此时她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但是她却已经突然惊觉,自己今天一切都落入了一个大陷阱里。

  而这个陷阱最终等待的,她眼睛缩了缩,惊惧无比的悄悄打量了万太太一眼。

  她无声纂紧袖下拳头,还有老夫人在,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万太太。

  不说其他,仅仅想起她那个同胞弟弟,莫昕蕊心头就一阵畏惧颤抖。

  不,老爷,一定是大夫弄错了。万太太反应过来,立时惊惧交加的朝他哀求起来,我没有在汤里下毒,也没有想过要毒害夫人,更没有想过要毒害老夫人。

  老爷,你相信我,我是无辜的,我对这一切真的毫不知情。

  万太太真是被他这石破天惊一席话惊得吓破了胆,也不待别人反应,白着脸语无伦次的就说个不休,汤水是其他人送去枫林居给夫人的,说不定是其他人暗下对夫人怀恨在心,在路上加了什么毒药下去的。

  这真的不关我的事。

  对老夫人,莫方行义父还怀着敬重之心,可对万太太,他心头除了厌恶就是愤怒。

  看见万太太失态的跪着过来扯他袍子,他连想也没想,抬脚对着她身上就踹了过去,不关你的事?

  他愤怒地哼了哼,赤红双目盯着她,你今天悄悄回府,根本就没安好心。说是特意炖汤讨好老夫人,实际上,你心里根本就是因为不满上回老夫人不为你求情让你被遂出府去的事,今天特意回来就是为了报复她。

  大夫已经说了,混在汤水里面的药材若没有同煮一个时辰以上,就算药性相克,毒性也不会大,甚至没有毒性。

  可若没有毒性,紫悦又如何会喝几口汤就吐血昏迷?

  句句无情质问,声声冷厉如铁,万太太已经惊慌得不知如何应对,她只是一脸畏惧的看着凶神恶煞的他,又满眼哀求无辜的望着老夫人。

  哆嗦着声音,半天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老夫人看着儿子厉声质问憎恨的目光里,不知不觉也害怕了起来。她不是害怕自己儿子,而是害怕自己儿子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万太太心里对她是不是真的恨得要死?

  这个念头一闪过,她就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万太太可能早已对她心生不满!

  万太太可能早就怀恨在心。

  被赶出家门,从此困在深山清寺孤苦无依,这是一恨;无辜被毁容还落下永远治不好的后遗症,这是二恨。

  再加上之前她恼怒之下不肯为万太太求情。

  老夫人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万太太这次悄悄回来,果然就是冲着报复她而来的。

  不知不觉,她从点滴开始疑心,只在转瞬片刻间,怀疑就满满占据了她心头。

  她看万太太的目光,不再怜悯不忍夹杂愧疚,而是变成了畏惧痛恨到最后冰冷无情。

  莫昕蕊在一旁看着她神色变幻,面容渐渐冰冷似铁,心头不由大为着急。

  祖母,姨娘她一直视你如亲娘,这些年幸得你庇佑,她才能过上好日子,她怎么会对你心生怨怼呢。莫昕蕊重重跪了下来,朝着老夫人拼命的磕头,姨娘对祖母从来只有感激爱戴敬重之情,绝没有半分不满之心。

  她在我家里养伤这些日子,****念叨着的都是祖母你对她种种好,她每日念叨的都是害怕自己以后不能再在你跟前尽孝侍奉左右。

  啪一声,莫昕蕊又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光洁前额这会都已经磕出斑斑血迹来,祖母你一定要明白,姨娘对你敬重爱护之心从来不比父亲少。

  她声声陈情哀求如泣如诉,磕头的声音是又沉又重,惊得万太太懵了半天也回不过神。

  可在上首端坐的老夫人却丝毫不见动容,相反,她皱纹横生的老脸上,神情越来越冷肃;而看万太太的目光,也越来越怀疑甚至冰凉到没有一丝怜悯温度。

  莫昕蕊瞄见老夫人的眼神,心也跟着凉了大半。脑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断回荡,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她再也挽回不了这事了。

  万太太惊恐散乱的思绪渐渐回笼,抬头往上看,就见老夫人看她的眼神仿佛含着冰峭一般,冰冷又刺骨。

  她的心情,也在瞬间绝望地沉到谷底。

  怀疑一旦在老夫人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想要拔除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更何况,她之前一直定期往老夫人食物里添加了那样东西。

  老夫人心里偏执的念头一旦形成,哪怕是她,只怕也无力扭转。

  她心里虽然恨极老夫人的无情,可这回她真没有往汤里加什么有毒的东西。

  是谁?到底是谁煞费苦心要栽赃加害她?

  脑里忽然灵光一闪,有个念头骇然闪过。

  老夫人,不是我,我没有想害任何人。万太太似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拔尖了声音不顾别人反应,倒豆子般将心里想的都倒了出来,一定是夫人赵紫悦,她想趁机除掉我这个眼中钉,自己往汤水里加了有毒的东西。

  她恳求的看着老夫人,咬重了字音强调,老夫人你相信我,事情一定是这样的。

  老夫人还未反应,莫方行义父已经气愤得怒火中烧。

  这个女人,恶行败露,就想栽赃他人,简直恶毒无耻之极。

  张雪兰,你休得胡扯。莫方行义父大怒,若不是还顾忌着老夫人,他这会已经压抑不住想一脚将万太太踢死了事,自己给自己下毒?亏你想得出来,你有本事自己服毒药吐血试试?

  万太太的话,别说莫方行义父直接认为她为了脱罪才胡编出来的无稽之谈,就是老夫人,对她这样的指控亦完全持怀疑态度。

  如果赵紫悦真有给自己下毒的狠劲,这莫府早就是那个女人的天下了;老夫人默默看了眼神情慌乱的万太太,再次深深觉得万太太纯属扯谎,赵氏有这等心机手段,这莫府压根就没有万太太这号人物存在。

  她的儿子对那个女人有多专心痴情,她可是有深切了解与体会。

  这些年,就算赵氏一直病怏怏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她这个痴情种儿子还是从来没有动过念头要另外再纳别的女人。

  万太太如果不是当年她的手段强硬,她儿子也绝对不会肯屈服纳进府来。

  即使这样,万太太在莫府多年也等于没有的存在,赵氏其实等同一直专房多年,直到现在仍如是。

  容忍了十几年后,赵紫悦会为了除掉万太太,突然对自己破败的身体下毒?

  这样的念头光是冒出来,就够让老夫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而她越想,越觉得万太太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罪名才转移视线,以为这样就可以继续蒙蔽她。

  老夫人,我没有,我真没有下毒。这个时候,万太太已经意识到,老夫人是她最后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她不抓牢的话连半分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你相信我,我就是宁愿自己被毒死,也绝对不会害你的。

  宁愿毒死自己?

  老夫人浑身震了震,心底深深惊恐骇然,看万太太的眼神瞬间冰冷可怖。

  一个连自己都能下狠手的人,对别人还会仁慈吗?

  尤其万太太还早就对她存了忿愤不满之心,有机会的话,万太太会放过她吗?

  这种念头自生出来就瞬间默默无闻占据了老夫人身心,此刻,她再看万太太,半点也不觉得悲悯可怜了,反而觉得异常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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