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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安娴抬头,差点就撞上他含笑俯下的脸庞,顿时又惊又羞的嗖一下闪开几步。

  可站定之后,见他笑意微微目透探究的看过来,又觉得自己反应太激烈。

  想了想,才记起刚才他说了什么。

  美食?重复这个词,到后面一字的时候,莫安娴脸上笑容已经绷不住了。

  难怪她觉得刚才他的眼神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夏星沉露出一副就是你想的那样的表情,笑了笑,我甚是怀念莫姑娘的厨艺啊。

  少女脸上刚刚努力挤出来的浅浅笑意,立即被他云淡风轻却别有所指的话打回原形去。

  因为她突然惊恐的发现,在一品香答应他条件的时候,她竟然忘了一件要命的事。

  难怪这人笑容明晃晃的刺眼,原来是欠揍,这人果然是属狐狸的狡猾成性。

  屋里,怪医盯着酱果已经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莫安娴进去看见他这模样,就知道问题一定出在这新鲜的酱果身上。

  柳先生,我姨娘噩梦不断,果然就是这种水果造成的吗?

  她不明白,这东西她也吃过文烛也吃过,可除了姨娘,谁也没有出现噩梦连连的情况。

  怪医一瞧她表情就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皱着眉头就冷嘲起来,莫夫人本就心神劳损元气大伤,再吃这种兴奋起躁的东西,不做噩梦才怪。

  莫安娴心头沉了沉,那这种水果本身有没有毒?

  怪医不客气白她一眼,别什么都往毒物上扯,这就是可以常食用的水果。

  她是运气不好,才会吃两个果子就噩梦连连。

  怪医说得轻松,可莫安娴却无法将这事归为偶然意外事件。

  酱果这品种,在京城根本不多见,她当初也是粗心了,哪里想到还有人将害人的诡计用到这上头去。

  而且,真如怪医说的这么轻松,为什么她请了数名大夫,却无一人能诊出其中问题来。

  夏星沉趁着怪医洗手片刻,特意将莫安娴叫出了外面院子。

  什么事?少女十分奇怪的看着他,难道他还有什么秘密要在这悄悄告诉她?

  夏星沉含笑看她,嘴角微微笑意风流自生,莫姑娘,我已经将人带来,而且这根源也找到了,你是不是该

  他含笑眨眼,却不言语了。

  莫安娴被他漂亮眼睛看得心里发慌,想了想才狐疑道,你想留在这用午膳?

  夏星沉立时笑得眉飞色舞,莫姑娘真乃女中诸葛也。

  这人,嘴馋就嘴馋吧,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还假意恭维她一番,也真够难为他的。

  她假装犹豫的沉吟片刻,看着他,眼底却飞掠过一抹狡黠之色,这样吧,今天时间来不及,我只能看看厨房有什么食材,将就做些饭菜。

  说罢,她目光闪闪看着他。

  意思是,挑剔嫌弃的话,现在就否定;不然待会她做什么,他只能吃什么,而且还得保证没有半句挑剔发言权。

  夏星沉连忙笑了笑,我相信莫姑娘的厨艺。

  如果你能将石头熬成能吃的,我也能吃下去。只要你能做出来你能够吃的,我都能吃。

  面对如此好说话到没有一丝脾气的右相大人,莫安娴觉得她实在也找不出什么好挑剔推搪的。

  想不到,前世她为了讨好严或时刻苦而学的厨艺,没得到严或时一字半语赞赏,倒先入了右相的眼,先满足了怪医的嘴。

  有时世事就是这么奇妙,你一心想做好的事,未必就能做好;反而无心插柳,往往柳能成荫。

  答应了夏星沉要亲手做饭,莫安娴抬头看了看天色,当下也不迟疑,转身直接往厨房去了。

  待怪医回头想叫人进去帮忙的时候,夏星沉一脸讨好的陪笑道,柳先生,莫姑娘厨艺不凡,我实在是馋了。

  怪医似笑非笑掠他一眼,讥讽道,班门弄斧。

  不就是看不得他昨天那样磨搓那个丫头,心疼了!才故意找这借口将人支开,好让他算盘落空。

  这点小把戏也敢拿出来在他眼前卖弄,简直小看人。

  夏星沉连连点头陪笑,你目光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默了默,却坚持重申一句,不过莫姑娘的厨艺真的不错,稍后柳先生亲自尝过就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怪医怀疑的看他一眼,转身面无表情进屋为赵紫悦施针去了。

  其实不用莫安娴在旁边帮忙也行,他昨天为赵紫悦施针之所以叫她在旁边帮忙,就是心情不舒坦,想拿她出口恶气来着。

  谁让外面夏星沉那小子居然拿那件东西跟他谈条件,真以为他怪医是白叫的,什么阿猫阿狗打个喷嚏头疼脑热的都让他上门看病,他不如改称庸医算了。

  不过,昨天替赵紫悦针炙之后,怪医这份不甘心不情愿就变得微妙了。

  因为他发现赵紫悦身上有他所不知道的毒,为了接下来能够研究这种毒,他也乐意每天往这跑。

  至于那个表面温软无害,实则防备警剔如刺猬的小丫头,他今天就暂时放过她好了。

  没有莫安娴在旁边帮忙,怪医替赵紫悦施针的时候,反倒没有昨天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哀嚎声。

  在外面守着的燕归与文烛,没有听到内室有什么痛苦呻叫动静,一直捏把冷汗的心,才默默松了下来。

  待怪医替赵紫悦做完针炙,莫安娴那头也忙完了。

  五菜一汤端上来,几乎也摆得圆桌满满一桌。

  柳先生,夏公子,洗过手就可以过来用膳了。

  莫安娴声音轻糯动听,她面上还带着淡淡笑容,看得出来心情不错。当然,这绝不是因为她煮了满满一桌菜出来,被累得半死了心情还好,而是因为刚才文烛悄悄向她禀报过怪医施针时,赵氏平静的反应。

  赵氏少受罪,她心情自然好了。心情好的时候,看什么都顺眼,所以她不介意多嘴一句提醒他们两个大男人先洗手后用膳。

  怪医收拾完东西,才刚刚洗过手,他走向偏厅老远就闻到香味。

  这会才不理会她的提醒,两手一甩大步就朝饭桌奔过去。

  少女愕然看着老实不客气拖凳就坐的老头,低头瞄了瞄他双手,又瞄了瞄桌上摆好的瓷白饭碗。

  敛了笑意,目光透着严肃看他,坚持道,柳先生,请你先去洗手。

  先洗手后用膳,这是常识,难道他作为大夫连这点都不明白?还是做不到?

  少女狐疑的瞟着他双手,有意无意往他跟前站了过去,那姿势与角度恰恰可以挡住怪医伸手挟菜。

  怪医一甩袖,竖下脸目带冷光凶她,我就不洗怎么着?

  少女忍住不悦,耐心道,先生是大人,难道还要耍小孩子脾气?

  怪医蹬的站了起来,身高天生的优势一下就可以俯视她,我刚才已经洗过了。为了能够尽快吃到桌上香喷喷令人垂涎三尺的饭菜,怪医妥协的压住恼怒吼出这句。

  莫安娴却毫不退缩的仰头瞪着他,透着寒意的俏脸写满坚持,你撒谎。

  不洗手就用膳,就好比洗澡之后不穿衣服,令莫安娴觉得浑身难受。

  所以她不但毫无惧色瞪着怪医,还寸步不让的站在他前面挡着,大有你不去洗手就别用膳的架势。

  夏星沉一见这架势,登时又是惊讶又是哭笑不得。

  他从来没见过她也有如此强势坚持倔脾气的时候,当然这也不是说莫安娴就是个无原则的人。

  相反,他认识的莫安娴狡黠聪慧,惯于用温软浅笑迷惑别人,通常在别人还懵然未察,她就已经不动声色收拾对方了。

  哪里有机会看到眼前这样直接简单又粗暴的一幕。

  这样倔强坚持仰着小脸,毫不退让的与比她高一个头的怪医瞪视,这一刻,竟让平日素来迷离让人看不清真实性情的少女有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念头转过,夏星沉忽觉胸口一阵异样,他忍不住蹙了蹙眉,不过很快又舒展眉头,恢复若无其事的慵懒模样。

  想了想,他转身折了返去,再含笑走过来时,手里却已经多捧了一盆清水。

  他低头,不去看怪医恼恨倨傲冰冷又受伤的复杂眼神,眼角却有意无意往桌上转了转。见怪医也忍不住垂眸来望,才轻声道,柳先生,糖醋松子鱼若冷了的话,味道就差远了。

  言下之意,想尝到美食,就妥协一次洗了手再说吧。

  怪医看了看夏星沉递到跟前的盆子,又掠了掠桌上香喷喷热腾腾的松子鱼,恨恨的用力三两下捊起袖子,哗啦哗啦的在莫安娴眼前死劲搓起手来。

  半晌,他忍住怒气,举起已经搓得泛红的双手往她眼前一递,自齿缝挤出一句,丫头,这手洗得够干净了吧?

  干净,干净。少女立时眯了眯眼,露出一脸满意的笑,柳先生快请坐。

  说罢,她暗下对夏星沉悄悄眨了眨眼,还是右相有办法。

  嗯,这人还变相的向她证明了怪医确实是吃货一枚。

  不过夏星沉他?

  她略带狐疑的看了看他,将自己重口腹之欲的爱好暴露她眼前,他就不怕他的弱点被人抓住吗?

  随后她目光掠过桌上热腾腾的菜肴时,又欢快而狡黠的笑开了。

  这些都是偏甜的菜式,而她的口味恰好更喜欢甜味多一些。

  夏星沉喜不喜欢这些菜式她不知道,不过待她低头,却发现怪医一个人拿着筷子在碟子间翻飞疾转,显然吃得十分开怀欢快。

  她不禁愕然瞪大眼睛,难道这老头的口味跟她相近?偏好甜的菜式也能吃得这么香?还是他可怜的很久都没吃过饱饭了?

  少女目光不自觉略略往怪医身上那身乱七八糟的衣裳偏移,实在不明白他怎么能够忍受自己身上挂成这副样子。

  莫姑娘,你也坐下吃吧。夏星沉见她光顾打量别人,好意的提醒她一下,眼睛还往桌上转眼被消灭大半的菜肴掠了掠,你忙活半天,辛苦了。

  这话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可莫安娴莫名觉得心里有些别扭。

  夏星沉的吃相,永远保持优雅慢条斯理,不管怪医如何狼吞虎咽,他也慢咀细嚼的丝毫不受影响。

  莫安娴看着他似乎每道菜都尝了尝,尝过之后还每道都连连点头,由衷的称赞一声味道不错,她就不禁傻眼。

  难道说,这跟狐狸一样狡猾的家伙,口味也跟她一样偏好甜的?

  还是他其实在掩饰真正喜好,所以每样都尝过都称赞一遍?

  既取悦了她又掩饰了自己?

  这顿饭,就在两个男人吃得欢快中,莫安娴满腹心思揣度中吃完。

  吃完饭,怪医二话不说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夏星沉自然也不好再逗留下去,只得随着他一道离开了枫林居。

  小姐,文烛待客人都走了之后,才低着头走进偏厅,奴婢已经跟踪到那个,指使农妇在我们后门叫卖酱果的人。

  莫安娴立时收回思绪,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是谁?

  文烛满脸愧色抬头,飞快看她一眼,又垂下头去,是二姑奶奶身边的人。

  莫安娴怔了怔,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是莫昕蕊身边的人?

  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以前莫昕蕊只会装温柔大方,其实骨子里争强好胜妒忌心又重,但论脑子却并不怎么样。

  难道是万太太的死,刺激到她,让她迅速成长了?

  居然也学会如此隐晦阴私的害人手段。

  文烛点头,是的,小姐。奴婢再三确认,就是二姑奶奶身边的人。

  这事如果是莫昕蕊所为,倒也没什么不对;可莫安娴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可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以后酱果你照常买,她顿了顿,看着文烛的目光冷厉严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文烛脸色一变,连声音都莫名颤了颤,奴婢明白。

  莫安娴点点头,明白就好。

  不但酱果要照常买,就是外头的大夫她也要如常请。

  往后一连数日,怪医与夏星沉都在辰时过后不久就一同上门来,但凡怪医开始替赵紫悦针炙前,夏星沉必将莫安娴支开下厨煮饭做羹去。

  莫安娴虽然不满他骗吃骗喝的可耻行径,可真正对质较真起来,她却又不占理,谁让她当初答应他条件的时候,并没有说明限定只下厨给他煮一顿饭呢。

  外面传出的消息,赵紫悦噩梦连连这症状依旧没有减轻,反倒她的精神越来越衰弱。

  陈芝树似突然对莫府的事漠不关心一样,自重元寺回来之后,居然一直都没有过问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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