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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李玉伤害她姨娘这事,可不能当没事发生过一般,因李航出手救了人就算了。她可以看在李航出手救人的情份上放过李玉,但李玉也必须要为此付出相应代价。

  不然,以后指不定谁都认为她莫安娴是可以随意任人捏圆搓扁的。

  她姨娘的身体本就极差,再经过这一番折腾。

  思及此,莫安娴的情绪就倏地低落下来。

  夏星沉静静瞥她一眼,显然明白她心中所忧。但有些事,还真非人力可逆转。

  他只能尽力,尽力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减轻她肩上的负担。

  夏星沉走后,莫安娴对着他留下的两叠资料思量了一晚,第二天就坐马车往木十八,哦是李航所住的什么十八寨而去。

  眼下是大白天,之前莫安娴所见的那个小药童,此刻正在院子里筛晒药材。

  突然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院门口,再突然看到莫安娴这张熟悉的脸,一晃神。就见莫安娴正笑吟吟向他走来,那天夜里她来求医的情景忽然就清晰在目。

  再想起自家主人出去看诊回来之后,心口就多了伤口还流血,他心里早就暗中将莫安娴列在拒绝往来户的黑名单上。

  此时看见她自来熟的走进院子,小药童想也没想,将筛子搁在地上,立时跑前几步站定,仰头恶狠狠的瞪着莫安娴。

  可他人矮脚腿的,即使努力做出有气势的瞪视模样去震慑莫安娴,这一站发觉才到她腰眼高,立时就觉得不够气魄。

  看了看旁边晾晒药材的一条长登,立时蹬蹬的爬上去,横眉竖眼的瞪着莫安娴,叉着腰,一脸颐指气使的道,“又是你这个讨厌的女人,十八寨不欢迎你,你赶紧走。”

  莫安娴掠他一眼,淡淡道,“我又不是来见你的,要什么你欢迎。”

  “你”小药童为之气结,论口才,连自认辩遍南陈鲜少敌手的右相大人在她面前都要甘拜下风,这小药童哪里够看。胀红脸,遥指她半天,才终于憋出一句,“上回你都害得我家主人受伤了,这回还想来这干什么”

  莫安娴挑了挑眉,看来药老的推测没错,李航确实往自己身上扎了一刀放血救她姨娘。

  想了想,她依旧神情冷淡的道,“来这,当然是让他救人的。”

  “不救不救,”小药童见小楼上面没有动静,胆子顿时大了起来,不停的挥手一副赶苍蝇的姿态,“这京城大夫满地,你随便去找一个都可以救人,为什么偏偏来这烦我家主人”

  小楼上坐在房间里的李航深表同意的点了点头,心道确实这满京城都是医术不错的大夫,凭什么这个女人偏来烦他

  莫安娴皱了皱眉,故意抬头提高了声音,还是对着前面安静的那小楼,无奈道,“京城懂医术的大夫虽然很多,但这个人,只有李哦不,是只有木大夫才能救。”

  “你说,我不来这找他,我该去找谁”

  后面一句,莫安娴目光溜溜的对着那气势奇怪的小药童,故意压低了声音飞快说完。

  躲在小楼房间里的李航心头震了震,她知道他姓李难道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那么她要他救的人李航身体一僵,竖起耳朵想要将她后面那句话听清陈,却偏偏半个字也听不玲珑。

  “你让我救谁”

  莫安娴听着头顶忽然传来的淡薄含凉又蕴含怒意的声音,心头就在暗暗冷笑。

  他以为她亲自来到这,他还能躲着不见

  “哦,没有谁。”莫安娴淡淡说了这句,作势就要转身往外走,嘴巴还不饶人的原话奉送,“反正这满京城有的是医术不错的大夫。”

  李航皱了皱眉,似乎修了十几年的佛心佛性都在她轻飘飘一句话里,瞬间被破坏得沾染了尘俗烟火气。

  他忍着气,抬步蹬蹬的从小楼跑了下来,“莫姑娘请留步。”

  那还站在凳子上面准备对莫安娴耀武扬威的小药童再次瞪圆了眼珠,“主人,她在求你哎”

  你干嘛反过来突然放下身段来求她

  李航横了他一眼,冷淡道,“别多事。”

  他身上总归还冠着李姓,不是真正六根清净的出家人,总不能明知那个人有危险,他还冷眼放任不管不顾。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

  看着莫安娴决然往外走的纤长身影,李航心中滋味顿时复杂得难以言喻。

  连看她的目光都隐隐透着一股别人看不懂的惆怅,昔日清净无为的生活,在他踏入京城那一刻,就开始离他越来越远了。

  “莫姑娘请留步,”看见那紫衣少女当真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李航不得不隐忍着心头憋闷,又加快几步往莫安娴身后追过去,“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到楼上,坐下来慢慢说。”

  莫安娴慢慢回头,看着他一身古怪打扮,凉凉笑道,“木大夫的小楼,我可不敢随便坐。”

  万一再给她来点什么药之类的,在他一个专业大夫面前,她简直防不胜防。

  李航被她一激,青白的脸忽地通红,拂了拂袖,隐忍着恨声道,“莫姑娘放心,我的小楼干净通风,绝不会对姑娘身体带来任何不适。”

  莫安娴嘻嘻一笑,回头看了眼边上站姿冷硬笔直却面容冷漠如霜的少女,“冷玥,你可听好了,他说他的小楼干净通风,绝不会对我身体带来任何不适。”

  冷玥就在不远处孤直冷傲的站着,闻言,只轻轻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奴婢都听清陈了。”

  又是试探又是保证又是威胁,李航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如此不放在眼内,更没有被人如此当面戏弄。当下气是七窍生烟,几番苦忍才没有暴怒拂袖而去。

  莫安娴冷冷瞥他一眼,摇了摇头,又轻飘飘道,“看来木大夫还是太年轻了。”

  在佛门待了十几年,修心养性的功夫仍旧没学到家。

  李航听得她冷淡点明,虽没有隐含讽刺,可落在耳中却比直接讽刺还让他心里难受。

  不过想了想,怒火倒也慢慢平息了下去。

  她说得对,自己被她三言两语所激就轻易动怒,这佛性确实参悟得还不到家。

  脸上怒色渐渐褪去,慢慢只余一脸平静淡然,“莫姑娘请。”

  莫安娴瞥了瞥他,倒没有再为难他的意思,而是欣然含笑往小楼走去。

  瞧这气度,倒也不是气量狭小之人,难怪夏星沉会起惜才之心高看他一眼。

  莫安娴踏着木板砌建的楼梯,听着脚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心情也渐渐变得古朴幽远起来。

  踏入小楼里的客厅,莫安娴放眼打量,发觉这布置也跟李航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就四个字:不伦不类。

  明明摆放着质朴原木的家具,却在墙上挂着画风极为奔放的作品。

  只打量一眼,莫安娴就决定低头,免得自己被他奇怪的审美观茶毒。

  “莫姑娘请用茶。”平静下来的李航,对待莫安娴倒能像对待一个普通的陌生人一样了,亲自泡了茶,客气有礼的奉上来,然后在一旁坐下。

  莫安娴端起杯子往唇边放了放,自然不会真喝他泡的茶。

  虽然在外面激将法套了他的承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李航暗下是不是也跟外表一样值得人相信。

  在他的地头,提防着点总不是坏事。

  李航见她只端杯子并不喝茶,心下虽别扭不悦,却也没有点破,而是直接问道,“莫姑娘想让我救谁”

  莫安娴顺势搁下杯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答而反问道,“我以为木大夫客气将我请到小楼上来,心里已经很清陈了,难道不是吗”

  李航心下凛了禀,看着她平静微笑的娇俏面容。心下暗暗叹息一声,李玉还是糊涂了。

  “木大夫虽有怀仁之心,却不知这世上并非人人都能像木大夫你一样。”

  她猜,莫府的密道是他替李玉找出来的。却也是他不肯与李玉同流合污,大概试图用这样的方式令李玉放弃报仇。正因如此,才会令李玉走了不少弯道。

  但究竟若没有他出手,李玉绝对找不到莫府的密道;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没有他出手,现在她姨娘也许也不在人世了。

  但这世上一饮一啄,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李航暗下叹息一声之后,也没有再试图推搪什么,看她今天有备而来,就知道他的底细与其中过程点点滴滴她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莫姑娘想让我如何救”

  少女弯了弯眉眼,这才是该有的态度。

  若非她念着他终究对姨娘有救命之恩,她今日才不会来这一趟。

  “救人的方法很简单,”莫安娴瞥了瞥他,淡淡道,“就看木大夫有没有救人的决心。”

  李航看她说得平静,心头却难免忐忑起来,“如何简单”

  他很清陈眼前这姑娘看似和善温柔,实则比谁都难缠。

  莫安娴看了看他,却含笑不语。随后手指往茶水斟了斟,然后一笔一画的在散发着原木清香的桌子上写下两个字。

  李航看着她将那两字轻轻抹去,眼睛都不禁缩了缩。

  少女悠悠然看着他,若无其事般云淡风轻的语气询问,“如何”

  救或不救就看他的了。

  李航眼中怒色一闪而过,随即又微微泛出几分难堪。沉默半晌,才极艰难的道,“姑娘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换一种救人方法吗”

  莫安娴垂眸,心下冷笑,换另一种方法

  李玉让人将毒药下在她姨娘茶水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换另一种毒性轻微的药

  若李玉没有眼前这个好哥哥,她有的是方法让李玉死得无比凄惨。

  心里虽然极度愤怒,不过她娇俏面容上却分毫不显,仍旧云淡风轻的口吻,轻声道,“哦,木大夫以为我今天来是跟你讨价还价的吗”

  她来,不过是通知他一声而已。

  出于对这个“救命恩人”的尊重,她才亲自走这一趟。

  可不代表她会给他选择救人方法的权利。

  “真的非要这样”李航目光冷了冷,虽然他心里对李玉这个妹妹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说到底那个妹妹身上也跟他流着同样的血,他总不能坐视不管。

  定定看着她,眉头松展,声音淡薄透凉,“要么死要么身败名裂”

  莫安娴冷冷看着他,仍旧微微浅笑着,十分温和道,“身败名裂总比丢了性命强,对不对”

  “况且,这件事又不是我逼她的。”

  李航心下一阵悲哀,看着她无动于衷绝对没有商量余地的模样,又觉得莫名一阵挫败无力,其中还夹杂着淡淡愤怒。

  “可你为什么,非要让我来做这件事”

  莫安娴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他,半晌,不无讽刺的微微笑道,“因为你与她关系非同一般。”

  将她姨娘害成那样,李玉总要付出代价的。

  能留条性命,李玉日后就该好好在菩萨面前****烧高香了。

  “你这不是不是让我逼着她去死吗”李航想说怨恨,可一想到这事他若真按照她说的做了之后,李玉大概会连他也恨死。

  这想法一冒出来,他看着眼前娇俏如花的少女,就越发觉得她用心恶毒。莫安娴冷眼掠过他,明亮闪光的眸子似是一下就将他心中所思看穿看透了。

  她冷冷勾唇,面容越发笑得温和无害。

  李玉李航这兄妹俩若不反目成仇,她今天放李玉一马,以后麻烦还不是铺天盖地的找上门来。

  李玉想活命,自然要付出代价;李航想从她手底下救人,当然也不能空手套白狼。

  莫安娴只冷眼瞥了瞥他,随即垂眸,盯着杯中已然凉掉的茶水,淡淡道,“救或不救,在你。”

  “总之,这救人的唯一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

  说着,她毫无愧色更无压力的站了起来,“木大夫若是聪明人,就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我已经在这坐得够长时间了,”她淡淡掠过他凉薄微露隐忍的眼神,冷声道,“我想,我是时候该告辞了。”

  李航站起来,淡薄透凉的眼睛微微带了恳求之色,“莫姑娘,就不能……。”

  莫安娴步到门口,顿首,漠然回头看着他,轻轻的却是不容质疑的语气,“不能。”

  留下这犹如断金削玉的二字,便逶迤着淡淡香气头也不回的下了小楼。

  李航留在原地,看着她袅然远去的背影,脚下无声倒退一步,扶住门框的手青筋隐现,突起的指节却又隐隐发白。

  良久,他才茫然收回视线,喃喃中透着苦涩与无奈,“真是……够狠的。”

  离开十八寨,莫安娴坐在马车里,便放松的懒懒倚着垫子。

  冷玥看着微微垂眸的少女,心中略有些担忧道,“小姐,他没使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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