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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玥见她已然沉稳走出闺房,抬手飞快一抹眼角,立时疾步跟了出去,“小姐,有什么要奴婢做的”

  “有,”莫安娴忽然停下脚步,回首,娇俏面容之上除了略显苍白之外,从她沉稳皎澈的目光里,根本看不出她此刻是悲是喜,就连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淡静轻柔,“现在,马上去用早膳,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干活。”

  冷玥愕了愕,脸上未及隐褪的悲愤,因她这平常却又坚定的话而忽地淡了下去。

  垂眸,冷玥低声应道,“是,小姐。”

  不必问小姐知不知道盗走娇娇尸首的人是谁,此刻从小姐冷静又温和的反应,就知道小姐心里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而能够让小姐愤怒到不动声色的,除了那个该被千刀万剐的混帐外,冷玥想不出眼下还能有谁。

  既然知道了那个混帐对小姐充满了深深恶意,她再也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自责里不能自拔。

  她的责任,是保护好小姐。

  有了这层深刻认知之后,这一顿早膳,冷玥吃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多。

  用完早膳,莫安娴便去到八角亭子坐下,只淡淡瞥了眼亦步亦趋沉默跟在身后的冷玥,道,“将连桂山的地形图拿来。”

  冷玥心下诧异,不过只转了转眼睛,便默默转身出了亭子找她要的地形图去了。

  很快,冷玥就将那幅描得极详细的连桂山地形图拿到了八角亭子里。

  然而,就在莫安娴准备打开地形图详细了解的时候,忽见红影自门外匆匆进来。

  她一边飞快往莫安娴所在的八角亭子走,还一边不停的朝莫安娴使眼色。

  莫安娴见状,心里一怔,不禁有些意外又狐疑的略抬头,视线无声越过她肩头往后面的院门望去。

  在往外张望的时候,手里动作飞快的将地形图给卷了起来,还示意冷玥将图赶紧拿走收起。

  冷玥动作也利索,不过她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几乎就跟在红影身后进来的那抹只一出现,便足以夺去所有日月光彩的潋滟身影。

  冷玥只能飞快的将卷起来的地形图藏去身后,却无法再往屋子那边方向走一步。

  因为陈芝树,风华卓绝的离王殿下,明明刚才还在门外,却在眨眼就已经站在了冷玥前面三步之遥,不偏不倚的堵住了她去路。

  冷玥只能眼角求救的看了眼莫安娴,然后垂着头,恭谨道,“见过殿下。”

  陈芝树抬眸凝向亭子里面端然静坐的少女,冷清目光里流漾着别人看不出的淡淡怜惜,修长如玉的手却往冷玥跟前一拦,“拿来。”

  他声音冷冷淡淡,别人完全听不出一丝压力,可这没有任何压迫感的声音,反而更令冷玥头皮发麻。

  有种人,天生高贵清雅绝艳。什么都不用做,更不用啰嗦,只要直接平淡漠然往你面前一站,冷冷清清一句话,就能让你自觉压力铺天盖地逼来。

  明明陈芝树连眼角没有往冷玥瞄一下,偏偏她就自觉他周身散发不容质疑的气势已经将她囚禁其中。

  莫安娴掠了眼进退两难的冷玥,目光不觉微微染了恼意,大概没有人比她更清陈面前这风华潋滟的家伙一旦霸王脾气上来,究竟有多难应付了。

  心下无比郁卒暗叹一声,只能微微皱眉,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冷玥,“给他。”

  冷玥有些诧异又有些释然的看了看莫安娴,又悄悄瞄了眼陈芝树。

  看来小姐对离王殿下果然是不一样的

  若非如此,从来也同样固执的小姐怎么可能会对殿下妥协。

  莫安娴可不知小小一件事,被冷玥这个局外人揉碎了再分析,她只是纯粹不愿意将时间耗在与陈芝树争执这张地形图上。

  不过一张地形图而已,他想看便看罢。即使他洞悉她心意又如何,这个人的嘴巴大多时候比千年蚌壳还紧。只要是他不愿意透露的东西,就是拿铁锤铁锹来打来撬也没有用。

  陈芝树依旧没有看冷玥,但那只拦在前面的手却一直没有动,直到手中一沉。才将手收回,微含亮色的凝着莫安娴嗔恼容颜。

  他拿到地形图,直接走到莫安娴对面坐下,完全没有客气的意思。看他坐下就摊开地形图,一副自己人的姿势,莫安娴忽然觉得自己压抑悲愤的心情竟淡了几分。

  “你想围攻连桂山”陈芝树略显苍白的指尖轻轻落在图纸上峦峰叠障之处,眼神若有所思,“她的黑风骑,不差。”

  “围攻”莫安娴略眯了眯眼,明亮眸子一瞬迸出灼灼冷芒,“不,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以己之短对他人之长,她还不至于蠢到没有脑子。

  莫安娴暗下叹口气,掠了眼他如画眉目,“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声音淡淡,也没有特别强调什么,不过陈芝树除非将自己变成聋子,不然哪里听不懂她现在就是在强调他突然而至打扰了她。

  这女人,普天之下,也就她有这胆量嫌弃他,还当面直言不讳

  陈芝树无奈的看了看她,冷清眼眸里,除了淡淡无奈还有他自己也没察觉的宠溺。

  知道现在的她,表面看起来平静如常,可底下一定已经郁躁成狂了。

  他站起,指尖一卷,顺势将那幅描得极详细的地形图也卷了起来。还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的样子卷好握在掌心。

  若无其事的瞥了瞥她,淡淡道,“无论如何,我在。”

  不管是想要杀人还是放火,他都会无条件支持她。

  莫安娴瞪大眼睛,用力的盯住他理所当然没有半分愧色拿在手里的地形图,暗下磨牙,道,“请问尊敬的离王殿下,我的地形图能还我吗”

  她不需要他出手帮他杀人放火,只需要他将私卷起来的地形图还给她。

  “这是好东西。”陈芝树面无愧色的看着她,还特意扬了扬只用一根手指就卷得极其好看的地形图,“归我了。”

  “强盗吧你”少女顿怒,黛眉倒竖横挑,目光忿忿灼灼瞪他,“好东西就归你满大街那么多好东西,离王殿下尊驾怎不直接出手去抢。”

  陈芝树看见她终于又回复了平日鲜活生气模样,嘴角微勾,眼神微微莞尔浅浅欣慰。

  却淡淡的一本正经道,“我只看中你手里的好东西。”

  言下之意,别人的东西再好,就算送到他手里,他也不稀罕要。

  少女一窒,看着他纹风不动的潋滟容颜,瞬间觉得头顶有青烟直冒。

  就知道这人出现准没好事,她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他面前,往往都薄弱得不堪一击。

  陈芝树垂眸瞥过她生气嗔恼而微微噘起的唇角,心头大石微轻,却牢牢的握着那连桂山地形图,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

  她现在太过悲痛太过愤怒,这东西留在她手里,难免不会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有失理智的事来。

  待她冷静下来,这东西他自会还回来。

  而且,他要让她习惯,将来她身后一定有他存在。

  他知道要让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养成这习惯不易,但,所有好习惯一开始都不容易养成的。

  只要坚持不懈,他相信,慢慢,她会养成的。

  可惜陈芝树错估了莫安娴为娇娇报仇的决心,没了连桂山的地形图,顶多只会延缓一下下她报仇的脚步而已。

  陈芝树离开之后,莫安娴只默了默,就让红影将之前描绘连桂山地形图那好手唤到跟前来。

  她记得当初看到那幅地形图时,还曾亲自问过那个人,假如有一天图被毁了,他还能不能凭着记忆再按原样画一幅出来。

  “右相大人培养的人才简直是精英中的精英。”看着手里还飘着浓浓墨香新鲜出炉的连桂山地形图,连莫安娴也忍不住赞叹一句,“这东西果然跟原图一模一样。”

  别问她为什么能肯定现在手里的图跟原图一模一样,她不过一个时辰前刚刚才仔细看过的东西,除非她患了什么易忘症,不然记忆绝对不会出差错。

  “红影,备车。”吹干墨迹,莫安娴手脚利索的将地形图卷好,“我要出去一趟。”

  陈霸王以为将她的好东西卷走,她就没有办法了少女暗嗤一声,用力握了握手里的地形图,闪亮目光往某处凝了凝,眼底随即转出淡淡难察森寒。

  红影凝了凝她握在手心里不放的地形图,看样子明显要带着外出的意思。不禁诧异的怔了怔,不过随即便连忙顺从的点头道,“是,小姐。”

  一刻钟后,莫安娴坐上马车直奔右相府而去。

  与夏星沉相熟之后,莫安娴几乎极少跟他客气,有事都直接登门去。

  夏星沉突然接到她登门来访的贴子时,正与众人讨论着一些政事发展方向,不过他弯弯眉眼只往帖子掠了眼,随即便朗声宣布道,“今天议事到此结束,大家先忙去。”

  大伙刚兴高采烈讨论到一半,突然听闻这句,都不由得一脸愕然的面面相觑。

  夏星沉说完这句,便已然勾着含笑嘴角,脚步轻快的往外走了。至于议事厅里面众位一头雾水的仁兄们爱走不走,那不是他关心的事。

  出了议事厅,夏星沉立刻前往花园,让人摆上他平日最喜爱的古琴。

  半个时辰后,莫安娴在管家引领下踏入右相府花园,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听着其中悠扬又娓娓隐含哀怨的琴声,心里郁躁的情绪竟渐渐被引导得平静了下来。

  幽静雅致的花园里,除了那一抹天青水蓝相间的身影,正全神贯注的低头抚琴,再无别人。

  管家将莫安娴领到花园之后,朝着亭子那边作了个请的手势,便轻声道,“莫姑娘你请。”

  右相府特别的待客之道她已经领教过了,这会闻言,脸上连半分意外波动也没有,直接轻轻点了点头,“嗯,有劳管家,你忙去吧。”

  管家朝她略一行礼便退了出去,莫安娴挑了挑眉,在原地站了一会,垂眸掩下意味深长,才施施然走向亭子。盯着那抹澄净安宁的靛蓝身影,随即便高声道,“右相大人好雅兴。”

  每回她过来,这家伙都要来个故弄玄虚将一将她。不就是提醒她六艺不精吗又不是五谷不分,她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羞耻的。

  夏星沉没有回头,指尖仍旧错落有致快慢有序的跳跃在琴弦上,可他看似专注的魅惑眼眸,掠望那缓缓行来的紫衣少女,眉梢之处却泛转出浅浅疼惜。

  这姑娘,就不能别每回都故作坚强吗

  适当的示弱,才有他们堂堂男儿出力表现的机会。

  他发觉,这狡黠聪慧得不似人的漂亮姑娘,有时候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只可惜,就是这个有时不那么可爱的姑娘,却偏偏住进他心头,再也不走了。

  “安娴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清隽男子缓缓收手;回头,微微含笑唇角风流依旧,连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也一如往昔的慵懒,“我自当珍惜。”

  也不知他这句自当珍惜,是珍惜她主动登门的难得机会,还是珍惜她这个人。

  少女脸颊微微生烫,心下嗔恼,忍不住眼角微挑横了过去,这家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什么时候都改不了油腔滑调

  夏星沉瞄见她那半气恼半无奈的眼神,就默默在心里叹息一声。

  这姑娘,不是不懂。而是故意装糊涂,他的一语双关也罢,反正那么长时间都过来了,他也不必急在一时。

  “嗯,我今天真有要事。”莫安娴自动忽略他温和而隐含淡淡情意的目光,故意作出几分焦灼模样,大方走到他对面铺好暖绒垫子的石凳坐下。今天竟没有与他斗机锋的心思,直接便道出来意,“你忙不忙”

  “你看我像在忙吗”夏星沉笑了笑,笑容恣意中流漾惑人文雅风流,目光往面前的古琴凝了凝。随后才流泛到她微见憔悴的面容上,“你说吧,什么事”

  莫安娴谨慎的掠了眼四周,眉锋忽地便沾染了冰霜寒意,她将之前封好的地形图往桌上摊开。

  抬头,眨着明澈目光看着他,“我需要一些东西。”

  夏星沉略略倾身,目光落在她纤细指尖按压下的地形图,心便不由得紧了紧。

  他知道这东西出自何人之手,更清陈这幅图所代表的意思。

  目光一瞥,便不动声色收回,“真意外,她竟然与你有交情。”华西街牌坊吊着一具几乎****尸首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夏星沉就算是聋子这两天也该听到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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