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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听罢,心头又是一惊,随即又满脸茫然。  

  他们的陛下,究竟想做什么?

  别人或许不明白陈帝的用意,不过被数人称赞过心眼多的莫安娴却已经猜出大概了。

  也正是因为猜出七八分,所以这会她心里竟莫名的有些不舒服起来。

  尤其她悄然掠望陈芝树的时候,见那家伙除了给人遥远冰山玉树只可仰望不可亲近之外,就再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模样,心里就更渐渐生出几分恼意来。

  君莫问坦然承受着陈帝刻意朝她释放出来的帝王威压,姿秀笔直的站着,目光坦荡迎着陈帝,毫不犹豫点了点头,“陛下,臣女愿意以项上人头作担保,臣女刚才所言句句属实。”

  陈帝沉默下来,目光炯炯打量着自信从容的少女,眼里转出淡淡惊讶淡淡疑惑。

  半晌,他才将目光转落陈芝树身上。

  “离王,对于刚才张小姐所言,你有何话要说?”

  陈芝树搁下杯子,缓缓站起来,虽然他只是静静一站,却瞬间就将满殿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来。

  君莫问瞧见他风姿卓绝的清颀身影,那双弯如新月的眼睛,更是突然亮了亮。

  陈帝之前刻意施在君莫问身上的重重帝王威压,眼下已经随着他目光掠转而不动声色的转移到了陈芝树身上。

  不过陈芝树早就练就了一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所以这点压力对于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他虽然站了起来,可还是默然半晌,有意无意对抗着陈帝施加的威压霸气,直到陈帝眉宇隐隐流泛不耐与愠怒。

  他才垂着眼眸,冰凉平直一线不含情绪的不慌不忙说道,“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放眼整个南陈,只怕也就人称“鬼见愁”的离王殿下有这胆量,敢当众问陈帝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了。

  就连心里莫名涨满不是滋味的莫安娴,听了这算大逆不道的话,都不禁暗下发笑。

  这家伙常说她胆大包天,也不知是谁往往做出一鸣惊人之举。

  陈帝那冷峻的脸庞果然就迅速的黑了一层,眉头一拧,似是比那扭曲的麻花还扭曲。

  却难为他瞬间就将那拧得打结的眉头展平,随即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除了帝王威严,竟完全听不出喜怒的问道,“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陈芝树那张风华潋滟的冰山脸,隐藏情绪的功力比起陈帝来,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话?”离王殿下连眉头都不动一下,冷清淡漠的声音平直缓慢的说道,“臣完全不知张小姐刚才在说什么。”

  大殿当即发出极为刺耳的轰一声,当然,伴随这轰然之声的还有此起彼伏的压抑抽气声。

  莫安娴唇角几不可见的弯了弯,这家伙要么不张嘴,一张嘴绝对能将人打击得毫无还手之力。

  瞧君莫问小身板震惊摇晃的模样,她就不禁暗暗为那姑娘担心。

  陈帝目光一跳,刚刚才极力舒展的眉头立时又嗖的拧了起来。

  “假话又如何?”

  “假话?”陈芝树似乎抬眸往君莫问看了看,又似乎只是眸光轻动,却谁都没看进眼中,“臣听到张小姐刚才说了什么,不过完全听不懂她说了什么。”

  莫安娴怔了怔,这家伙绕什么口舌。按他这意思,真话跟假话不是一样吗?

  悄悄抬眸觑了眼陈帝,就见陈帝面色果然又往墨色迈一大步。

  她心下暗生怜悯,有这样的儿子,估计没有一颗强大健康的心脏还真难活得像陈帝这么年长的。

  因为离王殿下,要么不开口直接将人气个半死;要么一开口,直接将人整个气死。

  陈帝暗下握了握拳头,目光几番隐忍,才将心中蹭蹭直冒的怒火压在眼眶之下。

  他决定还是从张家可爱的小姑娘身上找突破口,跟这油盐不进的小子对话,他迟早被活活气死。

  莫安娴瞄见陈帝将眼光往君莫问身上转去,就不禁暗下为他庆幸,可怜的陛下幸亏你还有自知之明。

  撇开她与陈芝树之间种种,眼下她也十分好奇这君莫问姑娘与咱们人见人怕的“鬼见愁”究竟有什么渊源呢。

  谁知仿佛谁都看不入眼的离王殿下,却偏偏看见了少女目光闪闪隐含好奇的模样。登时不悦的皱了皱眉,冰冷眸光更添几分寒意立时往莫安娴俏脸飞了过来。

  少女突然觉得背脊一阵莫名凉飕飕发寒,心下一哆嗦,下意识缩了缩,察觉到那冰冷来源所在时,颇有些怏怏不快的转了转眼睛。

  瞎放什么寒气盯什么盯?

  是不是心虚了?

  也幸好莫安娴眼下并没有望向陈芝树,不然智慧卓绝的离王殿下,一准能从她微变的眸色看出她内心所想。

  若是孤清冷漠的离王殿下洞悉她此刻心中所想,只怕落在她身上的就不会是简简单单两道透着寒气的目光如此轻松了。

  陈帝虽然将视线转向了君莫问,不过对于这两人私底下的眉眼官司却还是看得一清二陈。

  心中恼怒越盛的同时,他不动声色瞥向君莫问,缓缓问道,“张小姐,你说离王背信弃义辜负当年誓约;他却认为你在胡说八道,那么你如何向他证明你所言非虚?”

  君莫问默了默,神色疑惑之中微见思索。

  然思索之中并不见难堪尴尬,反而坦坦荡荡的点头,道,“陛下,臣女有凭证可以证明。”

  她默默捏了捏衣袖一角,抚过那平坦布质的东西仍在。犹豫了一下,才自身上掏出一块玉佩来,这块玉佩并非单纯一色的,而是白玉之中镶钳着紫玉。

  “陛下请看,”她将手中三指大的玉佩往空中举起转动一下,“这玉佩之上就有师兄身份的标志。”

  她掠了眼仍旧淡漠孤清的陈芝树,又道,“据臣女所知,但凡皇室中人,皆有自己特定所属标志,并且这种象征身份的饰物上,所铸造的标志皆出自宫中御司坊,每个人佩饰上的标志皆是独一无二的。”

  “离王殿下可以否定我所说的,”君莫问仍旧浅笑盈盈模样,完全不觉得自己此举在他人眼中具有惊世骇俗逼婚之嫌,“不过,相信这块玉佩,殿下该不能否认了吧。”

  陈帝没有表态,只似笑非笑掠向陈芝树。

  他这模样,没有表态其实等于已经表态了。

  相信君莫问,不就等于质疑自己儿子了。

  陈芝树似乎这会才抬起头来,目光掠去,冷冷清清不见情绪,“玉佩是真的,其他未必不能造假。”

  总而言之,他才不会承认这什么凭空冒出来的师妹。

  “陛下或许政事繁重早就忘了,臣幼年确实曾外出学艺强身,但归来之后却因为大病一场而忘记过去种种,其中记忆至今仍未复原。”

  言下之意,就算眼前这什么张家千金真与他有什么渊源,那也是过去的事。现在什么前尘往事都忘了,突然冒出一个女人自称托孤的师妹,他就要负责照顾她一生一世?

  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一直自信流漾的君莫问,姣姣如月面容上,终于现出惊愕之色,“忘了?”

  不记得她仙逝父母,不记得她生父临终托孤,不记得他们曾经共度的美好岁月,甚至完全不记得她这个未婚妻师妹的存在!

  事情……怎么会这样?

  撞上君莫问震惊之色,陈帝面容一瞬沉肃,默默绚怀回想一会,确实想起一些曾经模糊远去的往事。

  他脸色沉了沉,目光在陈芝树与君莫问之间流连回转,却没有再强行逼迫陈芝树承认君莫问这相当于未婚妻身份的意思。

  “既然如此,这些事情过后再说,”陈帝目光一转,便将这事暂时岔了过去,“大家继续。”

  君莫问与张工羽视线空中交流一下,见后者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君莫问只能默默攥紧玉佩坐了回去。

  耳边欢声笑语又在继续,莫安娴仍旧无法从刚才的震憾消息之中平静下来。

  她猜得到君莫问与陈芝树之间有某种极深渊源,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相当于未婚夫妻。

  今日,陈芝树可以用一句忘了将这事暂时推搪过去,但日后呢?

  君莫问突然回归,怕不仅仅是学艺有成才出山的吧?

  就如今的情况来看,很明显是陈帝旨意让张家将这位神秘千金接回来的。

  她记得陈芝树已过了弱冠之年,按照规矩,他该尽快大婚然后前往封地。

  一个奉有师尊遗命要照顾师妹一生一世的离王殿下?

  莫安娴默默垂眸,心里仿佛渐渐生出淡淡苦涩疼痛。

  宴会还在继续,陈芝树仍旧一副无动于衷的冷情模样优雅端坐其中;莫安娴微微垂眸,唇角笑意浅浅,看起来也是若无其事的模样。

  不过与陈帝并肩坐于殿首的皇后,微眯着她细长凤眼,冷冷掠过底下面色温和的紫衣少女,心头慢慢浮起几分快意来。

  莫安娴,没有谁永远都是人生赢家。

  现在这苦涩滋味,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而同在这场宴会之中,在知悉君莫问身份之后,心头微生窃喜的夏星沉,在瞟见莫安娴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那微末的窃喜立即便飞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眼前的她,看似完全不受这事影响;可他却从她光彩黯淡的眼眸,看出了她心头苦涩。

  这对于他来说,是个好机会。

  但是,这样的机会如果要用她的失望来换,他宁愿不要。他更希望看到的她,永远都是那个狡黠聪慧神气活现的姑娘。

  与夏星沉矛盾心态近似的是,莫云雪知悉君莫问身份之后,也同样纠结不安。

  不过,她悄悄盯着重新回到张家座位当中被人众星捧月般围着的君莫问,心里闪过几分妒忌的同时,还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个君莫问,有陈帝支持,最起码也是明面上的与陈芝树有口头约定的未婚妻。相比于莫安娴,君莫问更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她何不利用君莫问这个女人先对付莫安娴,然后再取而代之。

  她有信心,只要莫安娴没有资格再入他的眼,她一定能赢过君莫问,成为最后陪在他身边的唯一女人。

  也不知莫云昭哪来的如此强大自信,总之拿定主意之后,她脸上原先紧张失望颓唐的神色竟然一扫而空了。

  张家的人虽然不满陈芝树以一句“将往事全忘了”来推搪君莫问,不过碍于陈帝暗示,他们才不好在宴会上过分明显表露什么。

  不过,陈芝树的拒绝落在君莫问眼里,那就是敷衍,还是非常直接毫不留情的简单敷衍。

  她可以接受离王殿下拒绝的理由,但这种敷衍的态度却令她暗下异常恼火。

  宴会终于结束,曲终人散之后,各府自然出了宫门便各自坐马车回家去了。

  君莫问虽是张工羽认下的义女,不过这待遇跟正经嫡出的张家千金并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因为她本身才华出众的关系,在张家其实比一众儿子更受宠。

  因而她的马车,也是极尽精致华丽的。

  莫云雪远远望见她坐上张家华丽无比的马车,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难抑的妒忌,连脸上端着的笑容都僵得有些扭曲。

  不过只望了一眼,她便飞快垂下头去。

  以后,她会拥有比君莫问更华丽更精致的马车,只要她成功取代所有女人,成功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唯一。

  深吸口气,莫云雪才将满满妒忌深压心底。

  “春儿,将这个篮子送到前面张小姐的马车。”

  她的婢女春儿显然是个机灵的,看着她将那个只装着两样普通水果的篮子塞到手里,只默默接过篮子,低头应一声“是”,然后就出了马车往君莫问走去。

  一会之后,那只篮子就到了君莫问手里。

  篮子上面以盖子覆着,君莫问一时并不清陈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她在马车里看着春儿,仍旧客气道,“替我多谢你家小姐好意。”

  待春儿走远,君莫问才让婢女将篮子打开。

  一看里面竟然只装了两样的普通的水果,她的婢女立时轻蔑的笑了起来,“小姐,这莫家的都是什么人那?送个果篮如此小家子气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送就送吧,就不能做得好看点吗?”

  “竟然只送了两只鲜桃与李子,奴婢真是佩服他们这节俭持家的风气。”

  君莫问掠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的嘲笑,反而若有所思道,“将东西拿来我看看。”

  “小姐,这有什么好看的,”婢女不以为然的将篮子递过去,“就是两只鲜桃与李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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