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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张工羽顾不得冒犯,一咬牙赶紧站了起来,他得在圣旨下达前阻止这事,“犬儿贪杯,多喝了几杯胡言乱语,冒犯了天威实在该罚。不过还请陛下看在他无心错犯,臣厚着脸皮恳请陛下宽恕他一回。”

  他战战兢兢朝陈帝作了揖之后,才绷起脸,看着张广冷喝起来,“混帐东西,一个妾室而已,你也敢求到陛下面前,简直有辱陛下视听,还不赶紧给陛下请罪。”

  张广在看见那边女子侧脸之后,确认她不是他想娶回去折磨的莫安娴。

  本来心情够差了,这会再听张工羽这么一喝,还要装醉胡话向陈帝请罪以推掉这出人意料的赐婚,心情登时更加差得难以描述。

  “陛下,”可是心情再不好,这会张广也不得不依自己父亲所言向陈帝请罪,“是臣无状了,请陛下恕罪。”

  陈帝虽没看清那女子究竟何人,不过这会看张工羽父子二人的脸色,心里明镜似的清陈,那边的女子绝对不是莫安娴。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不动声色瞥了瞥陈芝树与莫方行义父。

  再次恼火的哼了哼,难怪他们如此淡定,原来早知此猫腻。

  他瞅了眼面色同样不好的张工羽,似笑非笑的勾起唇,又打量了张广半晌,才摆了摆手,“既然是醉后无状,朕且饶你这小子一次。”

  “谢陛下。”张工羽与张广同时深深鞠躬,言辞之深表感激之恳切。

  陈帝又掠了眼仍旧一脸慵懒随意之态的夏星沉,微眯眼睛里流露出浅浅不悦。

  一丘之貉!

  夏星沉略略仰头回望陈帝,漂亮眼睛里,神态恭敬而无辜。

  陛下,似乎你一不小心将自己也给骂进这一丘里去了。

  “莫大人”突然被陈帝拉出来当炮灰的莫永朝,只能怔怔的抬起头来,却又不敢真与陈帝对视做出冒犯天威之举,“你,真不错。”

  这话听似称赞,可莫永朝只觉心惊肉跳,丝毫没有被称赞的喜悦,反而满额冒汗。

  尤其在他心里速速过了一遍,确定自己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值得称赞的事之后,满额冷汗冒得更加密密麻麻了。

  这不是称赞,这是讽刺,是不满!

  想了半晌,他才隐约觉得陈帝恼怒大概跟刚才右相提的什么认义女之事有关。

  可这事,他也冤枉啊!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哪蹦出来的义女,突然在这里被鸭子硬架了。

  “陛下谬赞,臣惶恐!”

  “惶恐?”陈帝无声哼了哼,却目光一转,转到了莫方行义父身,“莫尚书,朕记得你家千金倒是端敏淑嘉,且至今尚未婚配,对吧?”

  随着陈帝这目光一转,连话题也转了,莫永朝努力稳住打颤的双腿,暗下松口气,叹道:终于过了。

  偷偷擦了把冷汗之后,随即又斜眼隐含幸灾乐祸的看着莫方行义父。

  他被逼认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义女,莫方行义父也没他好过。

  眼下也被陛下逼了。

  陈帝这话说得如此明显,那意思绝对是在警告莫方行义父,刚才张广闹的乌龙事已经够落他面子了,如果他替莫方行义父的千金赐婚还遭拒的话……。

  莫方行义父脸色当即白了白,虽一时还未想好推托之词,可被陈帝满载威压的目光盯着,他这会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来。

  在这仓促之间,他即使慢吞吞的拖着,也只能勉强想到一个不太好的理由。

  “禀陛下,”他垂着头,努力做出敬畏的姿态,“小女其实早已有婚配。”

  陈帝挑眉,其余人竖起耳朵来听。

  “只不过这桩婚事日前已经在男方退婚之下,作罢了。”罢字一落,他也忍不住落了声长长叹息。

  其实关于莫安娴被退婚一事,在京城这些权贵阶层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

  这会再被莫方行义父拿出来做挡箭牌,并没有太大感触。只不过提到退婚,大家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想到这莫尚书的千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至于陈帝刚才金口玉言所赞的“端敏淑嘉”,大家已经纷纷自动自觉的忽略了。

  他们的陛下绝对不会有错,是被人退婚的莫安娴当不起他们陛下如此之高的赞誉。

  想到退婚,自然免不了有人将一些更远的旧事联想起来。

  昌义侯府当初闹着退婚,是不是因为一早知道莫安娴身患隐疾难以生育呢?

  人的想像力有时是无限可怕的,只是短短转念之间,因为退婚一事,将莫安娴想像成了与过街老鼠同等的生物。

  陈帝瞧着大家不断变幻的脸色,他的脸色也微微有些沉有些不太好看。

  以前他还觉得莫方行义父是个老实的,现在看来也是滑不溜秋的人物。

  难怪,会养出那样一个让人头疼不喜的女儿来。

  陈帝再掠底下的人一眼,这下更好,这些人几乎都将心思摆在面了。

  他们经过丰富联想加工之后,连神情都带了忐忑,似乎生怕他们的陛下突然来了兴致,非要在今天过媒人的瘾。若是硬将那个一无是处的莫安娴赐给他们其之一,那可……实在太糟心了。

  陈帝眯了眯眼,低低冷哼一声,目光如刀一般在众人头顶刮了一圈,最后才又落在莫方行义父头,“既是已然作罢,也是说令媛如今还待字闺?”

  ps:抱歉更近更新不稳定,因为老妈生病了,我是又困又累……

  莫方行义父很想大声答不是,可他纵然维护女儿心切也有限度,总不能因为不希望陈帝赐婚做出欺君之事来。

  这欺君真追究起来,随时可颠覆他们莫氏一族。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他若真这么做,护得了自己女儿一时,又如何护得一世。

  莫方行义父心略一犹豫有了决定,“多谢陛下关怀,小女如今确实还待字闺。”

  陈帝瞥了瞥他,冷峻的唇端忽然便勾起似笑非笑弧度。

  跟他玩字游戏

  莫方行义父一直垂着头,自然看不见陈帝嘴角此刻弯起的诡异弧度,至于陈帝落在他头满是威压的目光

  为了自己女儿,他只能选择无视了。

  “经历过退婚一事之后,臣曾答应小女日后再议婚以她意愿为前提。小女更觉其母缠绵病榻,有心在跟前侍奉尽孝,是以目前还待字闺。”

  陈帝挑了挑眉,只逮住他字里行间其一句,问道,“以她意愿为前提”

  “莫尚书倒是特别疼爱令媛。”

  莫方行义父诚惶诚恐的讪讪笑着,拱手郑重作了作揖。

  这话,他不好答,幸好,陛下也不真需要他回答。

  “只要有孝顺之心,身在何处不可尽孝”

  莫方行义父心咯噔一声,难道陛下非要给他家安娴赐婚

  陈帝似乎没看到他发白面色,更没看清他眼隐忧一样,不怒而威的眼神在众人头顶掠过,瞧着大家连大气也不敢呼的模样,心一声冷哼。

  又道,“女人当嫁,天经地义。”

  莫方行义父心里发苦,女大确实当嫁,可那是他家女儿,关陛下你什么事

  陈帝算要操心,那也是该操心自己家里那已成年还未嫁娶的皇子公主。

  可陈帝为君,他为臣。

  陈帝若打着关心臣子的旗号,关怀他家闺女婚事他算不情愿也不能反驳。

  莫方行义父心里又苦又憋屈,想了又想,才战战兢兢答道,“陛下说得极是。”

  陈帝挑眉,然而却见莫方行义父附和他之后便紧闭起嘴巴来,仿佛完全不明白自己用意一样。

  陈帝见状忍不住又哼了哼,这个时候还想给他装糊涂

  “莫尚书”

  莫方行义父一脸茫然,默了半晌,似乎才回过意来,当下低低“啊”了一声,又垂下脑袋来,“陛下,臣曾答应小女,她的婚事让她自己作主。”

  “臣现在想起这事也觉得有些草率,哪个子女的婚姻大事不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不过臣已经答应了她,可不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莫方行义父抬眸看了看陈帝,“诚信乃立世之本,不知陛下觉得臣说的可对”

  他这番话,听着是自贬。不过,暗却也婉拒了陈帝给莫安娴赐婚的好意。

  陈帝你算身为皇帝,也不应该逼着自己的臣子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这番话可谓大胆之极,不管莫方行义父此刻心里是不是捏了把冷汗,反正在场听得出他暗谏之意的人无一不捏着心肝。

  一时间,现场忽然静得落针可闻。

  大伙都在静静等着,陈帝发怒或一笑而过。

  陈帝掠了掠装糊涂的莫方行义父,笑骂道,“狐狸。”

  这是不追究他的大胆罔了

  莫方行义父暗下松口气,这才发觉后背已经汗湿重衣。

  可他高兴得太早了,陈帝又掠他一眼,却道,“莫尚书你家千金不在那边宴饮嘛。”

  言下之意,将人唤过来当场问一问她的意见是了。

  假如陈帝真当场给莫安娴赐婚的话,算现场征求莫安娴意见,也不过走过场而已。

  在场的人包括陈帝自己都相信,算真让莫安娴表达意见,她也绝不敢与一国之君对着干。

  想到莫永朝那个一无是处不学无术的大儿子莫云昭,不是在皇宫宴会被陈帝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做妻子

  想到这里,莫方行义父刚刚缓和的神情立时再度紧绷起来,今天他的一言一行,都似走在刀刃一样。稍有不慎,会跌个粉身碎骨。

  看来陛下今天是铁了心要拿他家安娴开刀。

  “禀陛下”莫方行义父顾不抹额头涔涔冷汗,拱手,深深鞠躬,“小女身体不适,今天并没有进宫赴宴。”

  “今天进宫赴宴的姑娘,是莫永朝莫大人所认的义女。”

  莫方行义父干脆一口气,将大伙的疑惑与好统统满足了。

  幸好刚刚求陈帝赐婚的张广已经被张工羽以喝醉为由,强行带离了宴会现场;不然他在场听到这话,都不知会恼怒成什么样。

  不是莫安娴,却偏偏按照莫安娴的喜好打扮,分明是故意混淆视听。

  陈帝似乎也觉意外,眯了眯眼,意味不明的打量了莫方行义父一下,才沉声道,“莫尚书这话真有意思。”既为莫安娴不进宫赴宴推脱了责任,又点明了虽带着莫永朝所认义女进宫的用意,还划清了与莫永朝所谓兄弟的界限。

  莫方行义父怔了怔,随即苦笑。

  他家安娴千叮万嘱的,有意思他也得做,没有意思他也得这么说。

  陈帝说完这话,便将这话题岔了开去,莫方行义父悬着的心,直到这会才缓缓落地。

  心里不禁暗暗侥幸,幸好安娴今天没进宫来,不然的话,谁知道陛下会不会突然心血来潮拉出个七老八十的男人,非让安娴嫁了

  他放下心来,可有人却因为之前他一席话而心不在焉了。

  好不容易挨到宴会结束,莫方行义父终于松了口气,然后以最快速度出宫去。

  今天这事,真将他吓得够呛。他要尽快回去,将今天的事告诉安娴。嗯,还要尽快为安娴另择佳婿才行。

  如若不然,谁知道什么时候陛下再一次心血来潮惦记他家安娴的婚事。

  莫方行义父走得急,不过有人走得他更急。

  才离开宫门不远,莫府的马车还未开始加速,十分突然的被人当街给拦了下来。

  “伯父,”一个男子将马车拦停之后,十分谦恭的走到马车跟前来,“我有事情想跟你谈谈。”

  莫方行义父在马车里听闻这声音,心里先是愕然怔了怔,随后才认出这到底是谁。

  一想起前事,莫方行义父难抑的心里无名火起。

  他唰的一声拉开帘子,冷眼看着外面站着的年轻公子,“裘公子有何要事”

  裘天恕听闻他这刻意疏远的称呼,有些难过的转了转眼睛,不过想起自己以前所做的混帐事,他暗下咬了咬牙,忽略莫方行义父冷眼冷脸,一副热切亲近模样,契而不舍道,“伯父,我想跟你谈谈与大小姐的婚事。”

  倒是够坦白,也够无耻的

  莫方行义父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斜眼睨过去,依旧冷声道,“今天宴会确实美酒多多,裘公子还是赶紧回家吧。”

  言下之意,喝醉了回家喝醒酒汤去,在这拦着他算什么事

  裘天恕知他心里怨怒,可他想起那个对他不屑一顾的女子,那个令人趋之若骛的女子,想起那个女子因为他一时糊涂退婚而生出许多波折让人看轻的女子,他这心里愧疚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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