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杀人
楚国地界有两州，南海州以及琉璃州，南昌郡隶属琉璃州境内，城中设有郡守府以及琉璃州州府。郡守名白玉章，坐于郡守之位已有近十年时间，因其妹妹白灵伴君为宠妃，地位比之州府相对持平，礼尚往来。
今日，白玉章的妹妹百灵离开国都福州回南昌城探亲，此事惊动州府，特地连日准备了一场大型的烟火盛会，相邀整座南昌郡内的百姓一同观看。
临近入夜，南昌城内可谓空前的热闹。
对于张环来说这无疑便是自个又走运了，不仅仅是南昌城里的百姓都涌入了城中街道，就连一些附近的乡镇，也是来了大半，都是盼着能亲眼瞧一瞧那一辈子都没见过焰火盛会。
街道上行人多得不行，几乎是到了无法容人下脚的地步，张环一直逆流而行，就是想要靠人群将那些已经跟了自己一个下午的家伙儿给强行冲散，从而获得摆脱他们的机会。
而那些个人，其实也已经想到这张环多半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动作，要不然这一下午怎么都是在转圈呢？
但人家白公子可是说了，这事儿若是办不好，那就是要让他们去死啊。
领头的一人是个精瘦的小男人，名叫阮磊，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在南昌城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地痞混子，经常跟在白公子手下干些损人的勾当，上次帮着白公子殴打了城门校尉他儿子之后，被郡守白玉章亲自一刀割去了左耳朵，挖掉了左眼的眼珠，所以现在一直都是用头发遮住左边的半张脸，虽说不如以前那般嚣张，但这模样更是吓人了几分。
这次受白公子之命要除掉这张环，其实自己心中也是有万般的不情愿啊，若是再让白玉章知道自己还在帮着白公子干这种事情那就不止是把剩下的眼睛耳朵给割掉这么容易了，估计是连命都别想保不住了。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做，那还是死路一条。
张环不知这一直跟着自己的都是些什么人，那可是真正的亡命之徒，进退都是死，那总要拼出条活路啊。
也不知是继续绕了多久的路，张环总算是感觉把那些人都给甩掉之后，这才长长地呼出一了一口气，继而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作响，这饥饿的感觉顿时涌了出来。
这一下午的捉迷藏，谁能不累呢？反正若是再这样下去，张环肯定是不会再躲了，抽刀拼命吧。
张环从路边小摊上买了一个烧饼，继而悄悄躲入了一条漆黑的小巷之中，确认四周无人之后，几口将那饼给吃了个干净，继而将那一张油纸扔在了地上，准备走进深处瞧瞧还有没有其他的出路。
然而走进深巷中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条死胡同。
而更糟糕的事也随之而来，那些人追来了。
“跑啊，嘿嘿，继续跑啊，你爷爷我今天什么都不干，可光陪你在这南昌城里转了整整两圈啊。”
张环身体微微一颤，背后冒出一股凉意。
只见在胡同的入口处，赫然有五个人影，正在缓缓地向他走来。
而在他们的腰间，都慢慢抽出一柄短刀，专门用来杀人的刀。
五个人无一例外口中都是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想必是这一路上紧紧跟着挤过来可没少废功夫。
他们眼中带着一丝阴冷的笑意，有着那即将完事回家抱媳妇的轻松，而那叫阮磊的眼中更是多了一丝狠色，也正是因为他比一般人多了一些狠毒，他才能做这些人的头头。
此时，在楼上本是有人推开窗户想要将一桶洗脚水从楼上泼下，在看见那阮磊之后，瞬间收手一个踉跄给倒了自己一身。
随即便是听闻一阵关门关窗户的声音。
胡同中是漆黑一片，只有一些微弱的刀光闪动。
张环从始至终都未说出一句话，身体藏在暗处，只是偷偷将那裹在斩仙刀身上的破布都给尽数地扯去，双手死死地握住了刀柄。
已经是没有退路了，他唯有一战。
此时城中忽然升腾一起一道绿色的光芒，如同一道流星倒掠而上，在升入空中之后，伴随一声巨响，绽放出一朵绚丽的金色花朵。
光亮照入胡同之中，照在了张环的脸上，而他的表情却又是与那阮磊如出一辙的冰冷笑意。
盛会开始了。
璀璨的烟花不断地至地面升起，继而又在空中绽放，场面壮观至极，城中的百姓欢声笑语，酒楼之中的权贵财阀酒肉尽欢。
但却是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胡同中，有一个少年手持一柄奇怪至极的黑白短刀，正与五个亡命之徒作着殊死一战。
刀光剑影，这却不是高手之间的战斗。
一刀横甩，一刀猛刺，都是极其简单的招式。
血花四溅，这却是让任何人都为之胆颤的一个战场。
阮磊，一个地痞而已，学文不成，学武更不成，当年妄想拜入清风寨修习天道，但却是被以资质下品为由而拒之门外。
回到南昌城的他，只能做一个痞子才能不被人欺负，所以他心甘情愿地做那白公子手下的一条走狗，而做走狗的，哪能少得了挨主子的打呢？
替主子挨刀，替主子杀人，这都是他愿意做的，甚至，他都不怕死。
五人，如今只剩一人。
张环第一次杀人就杀了四个，用一柄怪刀。
直到此时，阮磊才缓缓地抽出了他的那把刀。
锃亮如同一抹月光，这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比命还值钱。
斩仙刀沾血而不黏，鲜血顺着刀刃一滴滴落下，在地上发出清脆而诡异的声响。
张环收刀后退一步，口中不停地喘息，警惕地望着眼前这人。此时在他的身上，遍布着伤口，幸而伤口不深，并不影响再战。
武道六品，势均力敌。
阮磊在之前调查过这人，不过刚刚上龙虎山不到半月时间，一个十六七岁的小毛孩子而已，可如今，却是一把刀便杀了四人。
他冷冷道，“你以为只要杀光了我们，这便会平安无事了？”
继而他又冷笑，“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啊？就算是今天你当真逃出了南昌城，那龙虎山的正一观，恐怕就得跟你一起遭殃了。”
若是在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时先出言威胁，扰乱心神，这是下三滥的手段，但阮磊他十分乐意这样做。
“怎么？怕了？那你知道是谁想要你死吗？”
张环并不知道，但他此时也不想知道，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没法全身而退。
张环嘴角微微翘起，并没有回答他的任何一句话。
“好小子，既然你不怕死，那便来吧。”
一朵艳丽的烟花再次在空中炸响，照亮了一片天地。
金属碰撞声在这幽深狭窄的小巷中不绝于耳，但却是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里的异样。
张环刀身上挑，阮磊一刀横扫而出！
若论杀人的经验，和出刀的狠劲，阮磊无疑比之张环胜之千里。
但要论刀法的高明，却是正一观的正一剑诀要胜出一筹。
然而，阮磊的刀，是刀刀压制，张环一身走剑招式无处可用，巷子狭行云真诀也同样作用甚微。
阮磊手中的刀越来越快，越来越狠！
张环苦苦招架只能向后不断地退去。
刀法讲究一个快准狠，步步紧逼，杀彼于旧力略过新力未发之时。
阮磊的天赋不行，但他依然苦练，而这些招式无疑是将这几点牢牢运用其中，而这便是他自创的刀法。
张环连连后退，直到触及那一堵高墙之后，他咬牙狠狠一踏，抱刀前冲。
阮磊嘴角笑意更浓，一刀劈下，却是没料，张环刀势瞬间下沉，身形滚落在地，斩仙刀划破他的大腿，鲜血直流。
而张环的左肩上也同样被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阮磊身中一刀但手中亦是不停，他横扫而出，张环避之不及只能以刀硬抗。
砰！一声闷响，阮磊出刀的同时一脚踹在张环的胸口将他狠狠地摔了出去。
张环咬牙快速起身，迅速握紧险些脱手的斩仙刀。
阮磊一招得手继而又是连绵不绝地拼命压制。
若是以往，像这样的小角色，在看到他拔出刀的时候便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莫说杀了他的四个小弟，哪还有人敢硬气地抬起头来？
“你是在瞧不起我？！”
阮磊双眼瞪得血红，亡命挥刀的同时亦是不忘将张环重新逼入小巷的后方，不给一丝逃出去的机会。
“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瞧不起我！你本是该乖乖去死，你凭什么！凭什么！”
在张环看来这人当真是个疯子，他眉头紧皱，丝毫不敢松懈，身形一退再退又被重新逼回到了那个角落。
阮磊手中刀已经有了数道缺口，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要杀掉眼前这人。
我本就是因为被人瞧不起才做了白公子的走狗，如今，你又凭什么瞧不起我？你又凭什么有资格与我殊死一战！你根本就是一个没资格的小角色！
阮磊仅剩的一只眼睛瞪得如同血红！
张环的右手已经被这个如同疯子一般的人震得发麻，更是无还手之力。
眼看阮磊即将决定生死的一刀刺出！
“怀才三剑。”
忽然间有一个声音传入张环的耳中！
怀才三剑！正一剑诀第六式！
张环不去想那说话的是谁，猛然抽刀！继而不顾那已在自己面前不足三寸的刀刃，他身体倾斜向前，连出三刀！
两刀落空，却是有一刀捅在了阮磊的小腹。
而阮磊的刀，再次戳在了张环的左肩。
疯子啊，他本是能够完全躲过张环的这三刀，但却是为了赌上一把，一刀刺穿这少年的心口，但无奈却是刺偏了。
鲜血迅速地染红了两人的衣裳。
然而一场死斗却还未停止。
阮磊的脸上是狰狞的，他那原本被自己头发所掩盖的左脸，如今完全地显露了出来，如同一只恶鬼。
“我早就该死了。”
阮磊的脸上依然是那可怖的笑意，一刀再次插在了张环的左肩，用尽全力要将他的这只肩膀给搅烂，搅碎！
“啊！”张环撕心裂肺的吼叫，却是被那空中的烟火所掩盖。
张环并未抽回的刀，直接贯通了阮磊的整个身体。
“张环啊，想过以后要做什么样的人没有？”
“我想当英雄！”
“哦？想当英雄？那就是做警察咯。”
“不，不是警察，我是想做真正的大英雄！”
“那什么样的人才算你心目中的大英雄啊？”
“行侠仗义，拔刀相助！”
“嗨呀！你这臭小子，一天尽看那些玩意儿，要是再让我看见，看我不把你屁股都打开花了不可！”
“张环啊，你不是要做英雄吗？英雄就是让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
“让人打成这样，还想做什么英雄，啊？那你告诉我，那些家伙儿是不是你同学？明天我上学校收拾他们去。”
“爸，我不想当英雄了。”
“爸！爸！你干嘛啊！爸”
“干嘛？呵呵呵，不用担心，我断了一只手，但我可是把小子的腿都给打断了，他们以后不敢再欺负你了。”
不知何时，空中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带来了一些彻骨的寒意。
小巷中，模糊可听见一些水流的声音，滴答，滴答。
张环蹲靠在巷道那漆黑的石墙上，敞露着血肉模糊的右肩，衣裳上的血迹清晰可闻。
而在身旁，是五具已经没有了丝毫生气的尸体。
张环脸庞布满了泪水，在盛会最后一颗也是最大的一颗烟花升入空中的同时，他仰天喊道，“爸！我真的要做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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