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恩不言谢,深恩近于仇
流璟是个极有野心的男人，穿越到这异世，眼中、心中皆是这锦绣天下。
但是，打天下需要杀生。
流璟作为现代人，对这点很忌讳。他为防止杀生，很少佩戴造剑大师苏之敞锻造的玄冥剑。这次来骊山请凤离悠，也没有佩戴，而是把剑放到马车上。所以，当回到卧房，看到宋泉正认真擦拭自己的玄冥剑，才想起明天跟凌云约下的那场比斗。不，恶斗！
凌云研习刀法近30年，他这个连一半年头都不够的人，岂会是他的对手？
不能武胜，只能智取。
该怎么智取？
流璟深思着，坐到椅子上。
“主子，你回来了。”宋泉擦拭剑柄的手顿住，然后忙站起身见礼。
流璟眉头微皱，看着他胳膊纱布上浸出的血，声音充满不悦：“我让你休息，你就是这么休息的？”
宋泉解释：“属下没事，伤口已经不疼了。”
在他看来这点伤是小事，明天与凌云的比试才是大事。
想着明天的恶战，宋泉又担心又自责：“主子，凌云这个人不好打发，如果我不受了伤，定不会让主子以身犯险，是属下无能。”
流璟摆摆手，语气散漫：“没事，打几个回合也好，权当松松筋骨了。”
他不是怕事的人，别人挑衅上门，就是宋泉没有受伤，他也不会让他代替他迎战。
“把剑给我，你去休息吧。”流璟说着，把手伸出去。
“是。”宋泉躬身把剑呈递过来。
流璟把玄冥剑接在手里，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如凝冰般晶莹剔透的修长剑锋。
它是由纯银锻造，剑身极薄，澄澈透明，散发着凛冽寒气。其锋利削铁如，吹弹断发。关键是整把剑看似轻灵，似有仙气飘逸，实则极有分量，等闲之人甚至根本无法挥动。
这也是流璟不喜佩剑的原因之一。
流璟把玄冥剑拿在手里赏玩了一会，放到了桌子上。他站起身推开门，招了两个守门小厮去打水洗漱。别人府邸，住的并不是很舒坦。他泡不了澡，便草草冲了凉，歇息了。
第二天，他换了身简易的灰色短袍，没有繁冗的华丽服饰，显得干练利落，也非常适宜动拳脚。他骑马出门，宋泉跟在身侧，一路疾奔至华云峰。
华云峰有一处断崖，断崖旁是平整的土地，非常符合打斗。
此刻，断崖处，凌云已经到了。他穿着黑色的短袍，一柄大刀抱在怀中，迎风而立，像是一座肃穆的雕像。
“久等了。凌兄。”流璟翻身下马，抱拳施礼。
“不要套交情，国师大人，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凌云面容严肃，看人时，眼神凌厉慑人。
每当面临一个难缠的对手，他都是如此。因为他知道，一个武者想要取胜，首先便要在气势上压过对方。
流璟并不把对方强烈的气场放在心上，言笑晏晏，低声说：“凌兄，你想多了。我虽技不如人，但也侠气在心，怎会未战先败来认输？”
凌云大刀一挥：“那便无需多言，开始吧。”
流璟：“……”
这人是个赳赳武夫，哪里听得进他的良言相劝？罢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流璟无奈，只得挥剑去迎击。
“玄冥剑！”凌云惊叹一声，哈哈大笑：“那好，正配了我的血煞刀！”
流璟：“……”
玄冥剑，多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称？他一个血煞刀，简直就是个黑化的苦逼屌丝。配个毛线啊！
流璟心里吐槽，却又只能挥动利剑，全力抗敌。
刀光剑影，杀气腾腾，两人在华云峰一言不合就动手。
宋泉在一旁心惊胆寒地观战，好几次凌云的大刀砍过流璟的手臂，吓得他大喊，“主子，小心！”
流璟觉得不该带宋泉来，这厮一个大喊，差点没把他吓死。
凌云不愧是刀中一霸，出手快很准，而且力拔山兮气盖世。流璟打了几个回合，就只能狼狈闪躲了。他以防御之法抗敌，这是一种极不利于自己的打法，只会白白耗尽他的力气。
必须尽快找出他刀法中的纰漏。
再完美的刀法，也存在不足。
流璟凝神观察，渐渐发现，凌云右手小拇指并不曾发力。他知道，凌云为了把大刀挥得更快，故意放开了小拇指。这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便于刀在手中活起来，但是，坏处便是手太累会拿不住刀。
看出这点，流璟就知道，打持久战是他致胜的法门。
一炷香后，凌云的速度慢下来了，右手出刀的速度也更慢了。也许是他一开始有意加快速度，想要速战速决，所以，导致了后半段的气力不足。就像是长跑，贵在耐力，贵在一个匀速度上升的坚持。
终于，最后一个长剑横挑，流璟挑开了凌云的大刀。
凌云满目惊愕，愣愣地看着光秃秃的手，他大概永远不会想到，一个刀客会被人挑掉了大刀。
流璟满目惊愕，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方法奏效，而他竟真的打败了凌云。
唯有观战的宋泉欢呼雀跃：“主子太棒了！主子，你赢了！”
可他笑声还没落，暗处流箭如雨，齐齐射向流璟。
“主子，小心！”宋泉把剑去挡，闯入箭雨之中。
凌云也受了牵连，成了暗中潜藏刺客的靶子。
三人并肩协力与箭雨作战，地上落满了被砍断的箭。一阵箭雨过后，三人虽形容狼狈，但未伤分毫。那些刺客，见情况不利，又迅速逃离，顷刻间无影无踪。
“（主子）是谁人想杀你？”宋泉与凌云异口同声。
“跟昨天要杀我的人是一路的。”流璟眯起眼睛，掩去眸中的冰寒，继续说：“他们在这里出现，定然是想要等我们打得两败俱伤后，渔翁得利。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们会在华云峰比试？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并不多。”
“叛徒出自内部。”凌云擦着刀，唇角勾着幸灾乐祸的笑。
“对，堡垒是从内部被攻破的。”流璟也在笑，但笑容薄凉、笑意森寒。他将玄冥剑送回剑鞘，抬手扔给了宋泉。
“我很少用剑，因为不喜杀生。可是，总有人逼我出手。”他束手站在崖边，崖上风声烈烈，吹得他衣袍哗哗作响。他望着不可见底的深渊，忽然笑起来：“事不过三，我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宋泉茫然不懂：“主子，你在说什么？”
流璟转过身，对着凌云，默然含笑。
凌云：“……”
你身边出了内贼，瞧我做什么？
我只是个旁观者！
流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满面郑重：“凌兄，明日你务必助我一臂之力。”
凌云：“……”
好想拒绝。
流璟没给他拒绝的机会，随口抛出诱饵：“你不是看上程家那女人了吗？如果你帮我揪出内贼，我就帮你抱得美人归。”
凌云满面嫌弃：“自古名剑配勇士，美人配英雄。不用你帮忙，美人也会是我的。”
好一个自恋的英雄！
流璟摇头一笑：“你得到了身，就得到心了吗？如果我没记错，昨晚，你可是得了美人冷遇呢。”
凌云哑口无言。
流璟再接再厉：“对，你是救了程瑛一命。但是，大恩不言谢，深恩几于仇。懂？”
凌云摇头。
流璟：“……”
这么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粗鲁汉子，也妄想程瑛那种眼高于顶的女人会看上他？简直是做梦!
流璟心里吐槽了几句，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是……救人性命的恩德，堪称大恩。对于这样的大恩，“涌泉报”显然不足以偿还。那该怎么报答呢？多少钱财都无法报答了，只有用自己的命来报答才算公平交易。自己肯定不想死，那只有要对方死。于是，报答大恩、深恩，就变成了“恩将仇报”。所以，大恩成仇，唯有杀之方可报答，而你的程大美人，估计正琢磨着怎么除去你呢。懂？”
不能再懂了！
但他懂了，却是不信：“你别骗我读书少，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流璟没办法，只得例证：“《国史补》中有一则故事说，唐朝有个岭南节度使，名叫李勉，在开封尉任上时，曾放走了一个囚于狱中的刺客。数年后，李勉客游河北，偶然遇到这位当年的囚徒。那囚徒见到当年的救命恩人，不由分说将恩公李勉拉到家中盛情款待，并私下和结发妻子商量，“此活我者，何以报德？”妻子说，“偿还千匹可乎？”那囚徒摇头说，“不行，不行，一千匹布不足以报答救命之恩。”妻子又说，“两千匹可乎？”那囚徒仍然摇头说，“还不够。”于是，妻子就说：“若此，不如杀之！”懂？”
“那人被杀了吗？”凌云只当那是故事，听得津津有味，连声问：“那囚徒真把恩人给杀了？”
流璟：“……”
这厮完全没get到重点啊！
他没有告知恩人是否被杀，而是加重语气道：“所以，你想靠着救命之恩，逼迫人家以身相许是不可能的。不仅不可能，还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懂？”
再懂不过了！
凌云心有不甘地妥协了：“好吧。你要我怎么助你？而你又怎么助我？”
靠之，终于忽悠过去了。
流璟微微一笑，招手呼道：“凌兄，你且附耳过来。”
作者：
很惊人的小故事，据说恰有其事，细细思索，也别有一番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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