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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摊牌


  维钧说过他了解我比我了解他还透彻,当四月中旬他没有通知就从高雄回来时,我还不明白他是为了什麽原因。

  「现在不是你最忙的时候吗?怎麽你会有时间回来?」

  「妳还说呢;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家伙。」

  他站在我的房里,一脸阴晴不定,眼里闪出几簇怒火。

  我纳闷一会,不敢冒然奔进他的怀里。

  「你是指我爽约的事吗?我不是向你解释过了。」我小心翼翼地说。

  「解释?就是妳说妳的同学开盲肠,而妳必须陪在她身边;我倒很疑惑,到底是妳哪个同学。」

  「唔…」我支吾着说:「反正说出来你也不认识。」

  他看来更生气了;「妳何不乾脆告诉;妳瞒着我去调查那件命案的事。」

  我的嘴巴开了又阖起,僵直地说:「你怎麽会知道?」

  「妳…我还不够认识妳吗?」他突然将我一拉,双臂拥紧我,他的唇凑上来,不容分说地攫住我的唇瓣,充满恶意而惩罚地吻我。

  这是个毫无感情的吻,在瞬间空白的脑子里,我只有一个想法;维钧一定气疯了。

  为了表现我的抱歉和悔意,我不但没有推拒,反而全然接受他的吻,於是维钧的吻变质了,不再是冰冷而毫无感情,而是满含炽烈和热情。

  蓦然地,维钧推开我,他吸了一口气,用手扒过他凌乱的头发,强令自己恢复冷静。

  我趁机靠了过去,歉然地说道:「对不起,维钧。」

  「妳…」他苦笑着:「妳还懂得道歉…」

  他用牙齿轻咬了一下我的唇说:「跟妳在一起就没辄,下次我不应该吻妳,而应该狠狠揍妳几板子,妳不晓得我担了多少的心,害怕妳发生什麽事。」

  「根本就没事。」我低低地说。

  「没事?给妳一个机会,妳非得说清楚妳瞒了我什麽事。」

  我叹口气,面对维钧,我知道什麽都别想瞒过他的眼睛。

  於是我只好把我到北投去的事,以及我收到那封信到淡水所发生的事情说给维钧听。

  维钧未曾打岔,只是脸色越来越凝重,当我说完时,他的脸色已经一片阴霾。

  「那封信呢?」维钧问。

  我从抽屉中拿出信来交给他。

  维钧瞟了瞟信上的内容後,将它收在口袋里。

  我等待着他说什麽,但他没有,只是若无其事地说道:「我饿了,陪我去吃点东西吧。」

  「维钧回来了,是不是?」妈到家时望着坐在电视机前发呆的我问。

  「妳怎麽知道?」我关上电视,抱着靠垫闷闷不乐地反问。

  「我在巷口遇见他妈,他说维钧回家後,行李刚放下,人就不见了,她以为他在我们家。」

  「才没有…」我噘着嘴说:「他说他要去办点事。」

  「这次他待多久?」

  「他说他搭明天一早的火车。」

  这时门口有些动静,我以为是维钧,没想到会是老哥和他的新女朋友│一个叫做田文静的女歌手。

  「嗨,小琦丶伯母,妳们好。」田文静热情地向我和我妈打招呼。

  老哥交往过的女朋友个个都是拥有天使脸蛋丶魔鬼身材的美女,唯独这个田文静有点例外,她长得不算漂亮,身材也还普通,只是她的嘴巴特甜,做人更是八面玲珑,我们才见过一次面,她就可以对我们像熟识了一辈子似的亲热。

  「伯母,我买了您最喜欢吃的水梨,您等会吃吃看甜不甜。」她笑意盈盈地说。

  我回头才看清她左手拎着一大袋水梨,右手提着她的化妆箱,走得香汗淋漓。

  我帮她接过水果,瞪向两手空空的老哥,不满地说:「难道你不懂怜香惜玉,就不会帮她拿点东西吗?」

  老哥皱着眉说:「我明明叫她不要买,她偏偏坚持,那她只好自做自受了。」

  「哼…你这种男人,奇怪怎麽有女人受得了你?」我忿忿不平地喊,一方面代田文静叫屈,一方也是诧异哥哥对田文静的态度。虽然他换女朋友就像换衣服一样,但起码他都还会维持基本的绅士风度的,(除非他厌烦了她们才另当别论);而他和田文静还交往不到一个月,难道他真厌烦她了?

  老哥径行上楼,留下田文静和妈坐在客厅聊天。

  「文静,妳在西餐厅是唱几点的场?」妈问道。

  「八点到九点半,今天就只有一场。」

  「很辛苦吧,妳和小琦同年,却要负担家庭生计。」妈满含怜惜的口吻。

  「不会,我十六岁就要半工半读,唱歌还算是最轻松的。」

  「真难得啊。」

  我看得出妈很喜欢田文静,可是以她对老哥的了解,她可能明白田文静也栓不住老哥的心。

  妈曾不止一次感叹说:「我真不知道思齐喜欢什麽女孩,虽然他交过上打的女朋友,可是我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死心塌地的,到底他算是太花心还是太寡情?」

  这个问题恐怕老哥都没有答案。

  我走到老哥的房门口,他的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

  老哥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後脑,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

  「干嘛?」他侧过脸来。

  我坐在他的床沿上,一时找不到什麽话好说。

  「田文静还在楼下吗?」老哥问。

  「当然。」

  我瞅着他漠然的眼神,似乎田文静在不在楼下都与他无关,她不过是个不相关的人,而不是他的女朋友似的。

  「哥…」我润润唇说:「为什麽你不能认真看待你的感情?假如你交女朋友的最终目的就是要与她们分手,那麽你为什麽还要交呢?」

  他瞥着我,眉心打结地说:「妳在说什麽?」

  「妈一直催你结婚,可是如果你依然对女人抱持着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态度,我想你到四十岁还是光棍一个。」我更清楚的说。

  哥淡漠地笑了笑说:「是妈要妳来说的吧,怎麽妳们的口气都一模一样。」

  「才不是…」我冷然地说:「我才不当妈的说客,我是为你遗憾。」

  「遗憾什麽?」

  「遗憾你错过许多好女孩…她们哪一个对你没有真感情;可是你给过她们什麽?到头来只不过令她们伤心。」

  老哥理直气壮地反驳:「妳说得我好像是个玩弄感情的人,可是我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一个人承诺,也没有骗她们说我会永远爱她们不渝。」

  「哎,你就是这样。」我愤慨地说:「好像爱情不需要责任,你随时可以全身而退,只要你闭紧你的嘴巴。」

  「妳讲这些道理未免太可笑了吧,我根本不用妳来教训。」哥动怒地说。

  「太好了…」我挑着眉说:「我猜田文静也快变成你的过去式,站在她对我们那麽热情的态度上,你不反对我先给她一点暗示吧。」

  哥抬起眼皮,无所谓地说:「随便妳。」

  嘴巴虽然这样说,老哥可能还有点良心,当我下楼时他也跟在我身後,看到田文静後给了她一个匆促的微笑。

  「文静,妳不是要去西餐厅了吗?」妈提醒她。

  田文静看看表起身说:「那我该走了。」

  「思齐,你送文静去啊。」妈望着杵得像块木头的老哥,催促说。

  「不用了,我自己叫车去。」田文静说。

  「没关系,叫思齐送妳去。」妈推着老哥。

  老哥有点不耐烦地说:「多麻烦,她也说自己去。」

  妈有点难堪,正想对老哥申斥一番,这时候,维钧来了。

  「维钧,你去哪里?老半天等不到你。」

  妈拉着维钧的手,脸上不自禁露出丈母娘的笑容。

  「我去办一些事。」维钧望了望客厅的人说。

  我给维钧和田文静介绍彼此,特别强调她是哥哥的「女朋友」。

  田文静对维钧很热诚,或许想得到多一点支持吧,她提议说:「要不要来听我唱歌,今天我请客。」

  她当然不会晓得维钧和老哥的擀格,哥僵了一下,她却仍毫无警觉的问大家:「怎麽?」

  我和维钧有些窘,正打算拒绝她的好意时;妈却兴高采烈地接口:「好啊,怎麽没想到呢,反正维钧好久回来一趟,不如咱们一起聚聚,也算给文静捧个场,不过没有让她出钱的道理,应该由思齐请客。」

  妈的确聪明,缓和我们的尴尬,又不至让大夥失和气,面面兼顾,也让老哥没办法推拒。

  有生以来,老哥第一次接受维钧做他的乘客,或许他有些不乐意,但他的表现起码比我所预期的友善多了。

  虽然谈不上热络,但他却是主动回过头来问维钧:「你什麽时候毕业?」

  「六月中。」维钧回道。

  我和维钧相视一眼,精神放松一点。

  妈问:「下次你什麽时候回来?」

  「大概毕业典礼後吧。」

  「那麽小琦会想死你了。」妈笑着说。

  田文静从前座侧过脸来问:「你在读什麽?」

  「医学院,不久後他是医生呢。」妈代维钧回答;一副以他为荣的口气。

  「哦,真了不起。」

  田文静在一间格调高雅的西餐厅驻唱。

  当她换上小礼服,端庄优雅地站在舞台上时,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漂亮。

  她的歌声清亮柔美,不仅是我,维钧和妈妈也都听痴了。

  「思齐,娶个会唱歌的老婆也不错,你说是不是?」

  老哥哼了哼,无动於衷地说:「妳忘了,我的前一任女友会跳舞,妳告诉我,娶个会跳舞的老婆不错,我的前前一任女友是画家,妳也对我说;娶个会画画的老婆多好…」

  「那麽你到底要挑什麽样的女孩?」

  「我哪知道?假如有个十项全能的,那不是就很完美了?」

  妈妈瞠目结舌,而我和维钧已经笑弯了腰。

  这种轻松的气氛就在那个不识时务的房屋公司业务员和我打招呼时结束,他远远就喊道:「妳不是余小姐吗?真好,竟会在这里遇到妳…」

  我脸色猝变,和他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只能乾瞪着眼。

  他很快来到我们桌前,向我妈欠身说:「这位想必是余小姐的母亲吧。」

  「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房屋公司业务员,月初余小姐才去看过我们的房子。」

  妈错愕地看我一眼,她问:「她看你们的房子干嘛?」

  「听说你们在找房子,而我们在北投的房子可能蛮符合你们的需要…」

  「等等…」我试着阻止他和妈聊下去。

  「在哪里的房子?」妈问。

  「北投行义路20巷14号…它是独栋二楼洋房,环境很好,改天妳有空可以来参观,假如不适合,我们还可以介绍其他的房子。」

  「北投行义路20巷14号?」妈的脸色一阵惨白。

  「是的…」业务员停住嘴,不明白说错什麽话。

  「好的…」妈力持镇定,礼貌地说:「你留张名片给我,我会找时间去看看。」

  业务员恭谨地递张名片给妈後,终於离开了。

  餐桌旁的妈丶我和维钧,一时哑然无声,只有老哥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地问:「搞什麽?谁要找房子?」

  从西餐厅返家後,我们四个人一齐坐在客厅里,我握着维钧的手,静静地等待摊牌时刻。

  「妳知道多少事?」妈谨慎地问,神色凝重而紧张。

  「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至於我的身世,我希望听妳亲口证实。」

  妈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慢慢扶着藤椅坐进去,整个人显得萎顿而疲累。

  「妳是什麽时候知道的?」

  「从我生日时收到那个包裹开始。」

  「包裹…」

  「是的;它像一把钥匙,帮我逐一打开通往过去的门,尤其是我知道杨纪荣丶傅宜玲丶杨雪伦并非凭空杜撰,而是真有其人,并且可能与我有某种关连时,我就无法阻止自己去查清楚过去发生过什麽事。」

  妈支着头,不胜凄楚地说:「为什麽妳这样喜欢追根究底,那些事已经过去那麽多年,妳就不能让它永远沈寂?」

  「伯母…」维钧在旁插了口说:「我不认为事情真正过去了…」

  「你说什麽?」妈愣了一下,双眸凝注在维钧脸上。

  「十六年前的案子仍未侦破,凶手仍在逃匿中,因此事情就不可能过去;难道您不认为那个包裹就是向我们宣告事情还没结束?」

  「包裹…」妈语气不稳地说:「不会吧…」

  「妈…到底是怎麽回事?」双手抱胸聆听我们谈话的老哥打破了沈默问道。

  妈看来心神不属,她从藤椅里站起身,却又虚弱地坐了回去;她只好对老哥说:「思齐,帮我到我的床铺下把我那只褐色的小皮箱拿来,还有打开衣柜第二格,有一把开皮箱的钥匙,一并拿来。」

  哥纳罕地看了看妈,最後依照她的指示去做。

  五分钟不到,哥提着一只我曾见过,却不知里面装了什麽东西的小皮箱下来。

  妈接过皮箱,在我们大家的疑惑目光下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泛着一股樟脑的味道,里面放着两束扎好的信件,妈捧出信,又从皮箱夹层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那是一张全家福照片,照片里有四个人,分别是一对年轻夫妇和两个坐在他们膝上的女孩;一个大约十二岁,一个才一岁多,我立刻就认出较大的女孩是杨雪伦,而那个小的…我咬着唇,抬起头用眼神向妈妈询问。

  妈吸了吸鼻子说:「她就是妳;杨雪琦。」

  我的心紧了一下,双眼紧攫住照片中的影像;这对年轻夫妇带着他们两个女儿拍下这帧家庭合照;丈夫俊逸挺拔,妻子娇柔美丽,而他们的女儿一个恬静单纯,一个稚嫩无知,谁能想得到二丶三年後这家人将遭遇生死离别和家破人亡的惨况?

  或许是这一刻我才对我的身世有了真实感,一种凄恻的感觉使我的泪水涌入眼眶。

  「别哭。」妈拥住我,轻轻哄我说:「我宁愿妳什麽都不知道的长大,没有阴影丶没有血腥和恐惧,所以我才打定主意不告诉妳。」

  我哽咽地说:「可是我已经到了可以承担事实的年纪,这是我生命的历史,我没法逃避。」

  妈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无意再瞒妳…」

  妈的视线变得很遥远,幽幽地说出她保留了十六年的秘密。

  「宜玲│妳的亲生母亲是我的表姊,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从小我们的感情就比亲姊妹还好,後来她结婚住在台北,而我随着丈夫迁居香港,分隔两地,我们只能依靠通信保持联系。」

  「我们通信持续了好几年的时间,突然有一段时期,我寄给她的信不是退回就是收不到回信,而电话也断线了,虽然奇怪,却因为那时候我的婚姻出了问题,我心力交瘁之馀根本没办法顾虑到其他;等我和思齐他爸爸分居,带着思齐回国探视宜玲时,我才知道她一家遭遇了什麽不幸,而那时案子都已经发生一个多月了。」

  「那宜玲的两个女儿,雪伦和雪琦呢?我满怀震惊和自责,奔波在警局里探听,警方最後安排我与雪伦见面,那时候她已经神智不清;而雪琦,我在宜玲的朋友,也就是石政哲的家里找到妳…」

  「当时,石家夫妇本来打算收养妳,可是他们有着满满的工作行程,不是出国就是巡回表演,根本无暇顾到妳,於是我恳求他们将妳让给我,他们同意了,就这样,妳成了我的女儿。」

  妈说完一席话,我的眼泪不由得滚了下来。

  「谢谢妳,妈…」

  「傻孩子,有什麽好谢的?」她说着,帮我擦拭了泪水。

  「不,我要谢谢妳给我一个家,谢谢妳给我一份母爱。」

  老哥这时如大梦初醒般说:「原来如此;我只知道妳是一位阿姨的女儿,却全然不知妳有什麽身世背景。」

  「可是你不是像妹妹一样爱我吗?」我吸着气说。

  哥的眸光闪了闪,眼中有种复杂的情绪,他耸耸肩说:「我倒希望妳不是我的妹妹。」

  「你在胡说什麽?」妈问道。

  「没什麽。」哥转开头,问着站在他身侧的维钧:「你何以认为那件包裹就是要告诉我们案子并没有结束?」

  「显而易见的,不是吗?」维钧说:「难道你们不会猜测寄那个包裹来的人是谁以及他的目的?」

  「不是雪伦吗?」妈颤声问。

  「您不是知道她的精神状态吗?难道您认为会是她寄的?」

  「可是没有人…没有道理…」妈的声音愈来愈低,低到彷佛耳语。

  「还有这封信…」维钧从口袋里取出那封限时信,他说:「寄信人似乎在玩一个游戏,他给了小琦一条线索,让她去发掘杨雪伦的下落,我不禁怀疑这封信又有什麽用意?」

  「这是什麽?」妈默诵信上的字句,茫然地问。

  我只好将我接到这封信,以及为信而跑到淡水去的事说给妈听。

  妈转换了几种脸色,难以言喻的惊恐写在眼底:「他的目的是针对小琦?」

  「大概是吧。」维钧说。

  妈闭了闭眼睛,颤抖地握紧我的手说:「难道他想伤害小琦?」

  「假如他想伤害她,他有的是机会,何必大费周张?」维钧理性地说。

  客厅里的人都沈默了,只能听到众人沈重的呼吸声。

  讨论还没有具体的结果,冗长的夜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一半,我依依不舍送维钧到他家门口;他将我的头发拢到脑後,温存地吻着我说:「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再去冒险了。」

  「冒险,会有什麽危险?你不是认为那个人不会伤害我?」

  「我只不过不想让妳妈太担心,那个人是谁我们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所以妳才要小心。」

  维钧的眸子盛满关怀和忧心,使我只能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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