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夜晚的公主府
朱清妍直起身子，脸色茫然地点点头。
“公主逛这么久，怕是也累了。”韩闯面带笑容说完，看向韩瑀：“瑀儿，你还是早些带公主回府歇息吧。”
“是，父亲。”
“照顾好公主。”
两人之间，再无他话。
“我们回去，好吗？”韩瑀转头温柔地问朱清妍。
朱清妍还举着两块桂花糕，睁着眼睛不解问道：“真的好吃，不吃吗？”
“我们回去吃。”韩瑀哄着她道。
“现在吃。”朱清妍低头看了看桂花糕，一边一口咬着，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鼓着脸颊看向韩瑀。
随着朱清妍的咀嚼，无数碎屑沿着她下巴滑落，落在胸前的衣衫上。韩瑀细心替她抹去黏在嘴角的糕点屑，再替她掸去落在衣衫上的糕点，才牵起她的手离去。
韩闯目送着二人离去，自己却并没有马上离开。
“相爷。”过了好一阵子，家仆才试探着问道：“可是要回府？”
韩闯“嗯”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朱清妍和韩瑀离去的方向，并未急着上马车，而是问道：“毕安，你觉得公主和驸马的关系如何？”
毕安也算是韩府的老人了，跟在韩闯身边伺候多年，是他最为信任的家仆。“公主和驸马的感情似乎很好，驸马对公主也很体贴照顾。”毕安说完，看着韩闯嘴角微挑，脸上挂着一抹冷笑。
“和他母亲一个性子，表面上看着一回事，底下是另外一回事。”韩闯又一次说出这话，但语气却和刚才不同。虽仍有恼怒，却又多了几分哀婉叹惜。
“相爷是担心瑀少爷不会站在韩府这边？”毕安到底跟在韩闯身边多年，只一句话便猜到了韩闯的心思。韩闯与韩瑀素来感情一般，韩府待韩瑀也不算好，加上他身世特殊，此番他虽在韩府和许贵妃的推波助澜下成了嫡公主驸马，但他未必会记这个恩。何况这嫡公主驸马虽然有些分量，但要一辈子对着一个傻子，也是为难他了。想到这，毕安不禁对韩瑀有些同情。毕竟在韩府时，他待他也算不错。
马车重新出发，缓缓往韩府去。坐在车上的韩闯忽然朝毕安比了个手势，毕安会意，稍稍坐了过去。看见韩闯微偏头，压低声音问他：“北晋那边可有消息？”
毕安听闻又是问起北晋的事，只好无奈摇摇头。
“怎么回事？”韩闯虽然激动，声音还是压得十分低：“都过去十多年了，怎么还是……”韩闯停住话头，别开脸，脸上依旧是怒容。
其实也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每每想到这，韩闯就一肚子窝火。但除了继续让人暗中查探，也没有别的办法。
“老奴无能。”毕安低声说着，双膝一弯，差点跪下，被韩闯扶了起来。
“不怪你。”毕安在这件事上尽了多少心力，韩闯也是看在眼中的。他叹了口气，目光看向远处，声调中的怒气渐渐转弱：“润芝当时去北晋养息身体一事本就进行得隐秘，当年那场大火之后，许多居民已经迁离，根本没有人记得有哪些外来人来过。要想查她和哪些人来往甚密，是无从查起。”
毕安心中也知，韩闯所说的都是事实。而韩闯口中所说的“润芝”，是已经故去多年的韩府大小姐，韩闯的亲妹妹韩润芝。府上年纪大一些的家仆自然对这个病弱的大小姐还有印象，但除了韩瑀本人，韩闯母亲韩老夫人和韩闯外，毕安是韩府中唯一知道韩瑀身世的第四人。韩瑀并非韩闯的儿子，而是韩润芝的儿子，韩闯的外甥。在韩润芝去世后，一直以韩闯儿子的名义寄居在韩府。
因寻访之事不宜张扬，一直都在暗中进行，收获更寥。这些年不论如何费力暗中查探，也只知韩润芝当年似乎与一个北晋人走得颇近。此人非山下村庄中人，是和韩润芝一样的外来人，但他本身是北晋人。
多年前曾寻到一个农户，对韩润芝和那北晋人有印象，但他也只猜测那人来自北晋国都，并不知其来历。北晋国都人口庞杂，要找一个连容貌、姓名和背景皆一无所知的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
韩瑀当初被送回韩府时，他发现府外有个不速之客。武将出身的他一眼看出那人身手极好。他让家仆带韩瑀进府中去，自己转手提了把剑，与那人迎面交了几招。那人并无战意，寻了个机会便抽身离去。
此前有一次，他碰巧和北晋皇族的护卫交过手，而那人的攻防招式，与此有些相似。
他素来是不相信巧合的人，心中的隐忧也自此埋下。
“算了，那些事不提也罢。”韩闯压下心头的烦闷情绪，移开了头，看着马车外，对毕安嘱咐道：“公主府那边，还是要多盯着一些。”说罢，又自言自语道：“不过这小子倒是有办法，居然能让这傻公主听他话。”
“是。”毕安点点头：“听说这公主虽顽皮爱闹一些，但还是好相与的。驸马和公主的感情好，于我们韩府终归是有利，相爷不必太过担心。”
夜色渐沉，白日里热闹的洛州城也逐渐安静下来。这已是新婚后第七夜了，公主府中的喜庆之色不减半分，明亮的灯火照耀着屋檐底下随风轻扬的红绸。
乍一看，应是一个美好祥和的夜晚。
当然，除了庭院中爆发出的吵闹声以外。
“不要不要！”朱清妍在院子中乱跑着，一会儿绕到树后，一会儿又跑到池塘边。“我要茉莉。”
“公主……”吴嬷嬷等人既着急又无奈，只能一叠声地喊着。也不敢逼得太紧，毕竟是晚上，要是公主乱跑撞伤了哪里，或者掉进了池塘，他们都担待不起。
吵闹声从前院传到了后院的书房。
“少爷，不用出去看一下吗？”东泽一边研墨，一边问道。
晚膳后，韩瑀便回了书房，除了喊茉莉来问过话以外，便一直没有离开过。
“少爷……”虽说韩瑀如今已是驸马，但东泽知道韩瑀娶这个公主娶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所以私底下依旧唤韩瑀为“少爷”。
没见着公主之前，他觉得这公主真坏，逼自家少爷非得娶她。进了公主府，见着公主那傻模样，还有府上嬷嬷婢子对公主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又觉得这公主有些可怜。再看着看着，又觉得这公主虽然痴傻，时常做一些懵懂傻事，但也算是乖觉可爱。
“真的不用去看一下吗？”东泽问道。
“公主只是孩子心性，有那么些婢子看着，不会出什么大事的。”韩瑀淡淡道。
韩瑀轻轻翻过一页书，回想着数日前茉莉刚刚滴水不漏的问答。
知道从公主那问不出什么，他便打算从她身边的侍女开始。只是那公主虽傻，身边的侍女确是鬼精得很。
新房之中出现的男宠，的确是公主安排的。不过起因却是公主在玩耍时，听见吴嬷嬷和几个宫女说她不懂男女之事，没法伺候好未来的驸马爷。公主痴傻，茉莉本身也未嫁人，哪里能与她说得清楚。哪知公主不依不饶，非要她找些能伺候的人来，还把这件事与她舅舅杨靖说了。
杨靖只当是公主胡闹，但拗不过公主，也只得随意吩咐底下的人去安排。这中间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他们竟送了一批男宠来。
公主不明就里，以为他们就是能伺候好驸马爷的人，还开心地给他们一个个取了名字。那时，虽然发现错了，也不好当着公主的面把那些人送走，又怕公主日后闹起来要见这些男宠，只得暂且安排他们住下。
至于他们是怎么打扮好了，进到新房中去，她也不清楚。
从茉莉口中探出的消息只有这些。其他答案，也许只有从那些男宠身上，才能找到了。
和韩瑀淡然的表情相反，东泽显得有些焦急，一会看看外面，一会儿看看自己的主子。外面的动静越闹越大，他主子反倒怡然自得地在这看书，跟什么事情也没有一样。而前院传来的声音，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有余。
“什么时辰了？”韩瑀忽然出声问道。
“约莫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亥时了。”东泽说完好一会儿，韩瑀都没有说什么，书页也不翻，仿佛正对那一页上的内容入神。正当东泽想着韩瑀刚才是不是没听见，准备再报一次时辰时，看见韩瑀慢悠悠合上书页，淡淡道：“是该就寝了。”
韩瑀起身，瞄了一眼吵闹声传来的方向，对东泽道：“走吧。”
刚走出院门，韩瑀就看见坐在假山上的朱清妍晃荡着双腿，大叫道：“我要和茉莉睡！”
吴嬷嬷不敢爬上假山，只得在下面着急。公主迟迟不和驸马圆房，万一宫里头追问起来，遭殃的只怕是她。新婚之夜也就算了，后面几日公主夜夜缠着要和茉莉睡，驸马就顺了她的意。白天，她也去和驸马说过，好不容易说动了驸马那头有圆房的意思，晚上便来哄着公主：“公主，您这几日都和茉莉睡，今晚就跟驸马睡好不好？”
“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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