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贪婪之徒
当夜，莫成在李峰的代理下来到了福荫路口，传说中那间被犀牛罩着的洗脚城门口。
那个在前夜和李峰喝过一杯酒的年轻人已经在此等候，看他模样还是非常的青涩稚嫩，染着一头黄毛，最多不过二十出头，脸上却是十足的嚣张跋扈。
李峰热情地介绍道：“来来来，成哥，这是我好哥们儿张栋。说起来，我和他还是同学呢，以前在老家读一个学校的时候，我比他大两届，是他师兄。”
李峰还没说两句，张栋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师兄，那都咸丰年间的事了，咱要看现在，看未来，你说对吧？”
说着，眼神还不停地在莫成身上打量。
简单寒暄了两句，张栋抬手一挥，将两人领进洗脚城。“来来来，今晚我做东，都是自家兄弟，别跟我客气啊。”
莫成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没说什么跟着一同进了去。
三人换好浴衣，一路走着，莫成也一路在观察。根据李峰的介绍，这个洗脚城暗地里也在做着皮肉生意，现在是深夜时分，本应该是这种地方生意最火爆的时候。然而现在这地方却是异常的冷清，和原来的世外天堂一样，门可罗雀，除了大堂放出的轻柔音乐，几乎听不到什么声响。
三人开了间包房，在莫成的指示下，李峰拒绝了张栋要“放松一下”的主意，简简单单让技师洗了个脚做了个正经按摩，便在包厢里等候犀牛的出现。
张栋叫人点了几个宵夜，很快便有人陆续将菜品送上，不经意间，莫成捕捉到几个不忿的眼神，凶狠程度好似要把他们几个生吞活剥。莫成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很快明白过来，这里是犀牛的地盘，张栋作为他们的小弟，多半是吃白食儿。那一个个敢怒不敢言的面孔，看样子，这洗脚城在犀牛手里可吃了不少亏。
等了好一会儿，莫成偷偷使了个眼色，李峰见状，赶紧问道：“那啥，牛哥怎么还不来。”
“牛哥可是个大人物，忙得很，这会儿估计在大开乐KTV谈生意呢。”说着，张栋夹起一块牛肉，嚼得满嘴油星。“等不及了？”
“没没没！牛哥贵人事多，咱就再等等，没事。”李峰赶紧打着圆场，顺手拿出烟盒派出一支。
张栋也不客气，非常地不客气，直接将李峰手里整包烟拿了过来，另外抽出一根咬在嘴里点着，重重吸了一口，瘫在沙发椅上慢慢悠悠道：“这还差不多。”
看着张栋的嚣张模样，李峰心里生出一股暗火，连带着眼神都变得凶狠起来。就在此时，旁边的莫成捡起桌上的火机扔了过去。
李峰一愣，赶紧接住火机，莫成趁此空档对他摇了摇头，暗示其暂忍下来，不要发作。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张栋没有发觉的情况下进行的。
李峰点着烟，嘿嘿一笑，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和张栋聊天：“师弟，看来你最近混得不错嘛，看样子，牛哥很重用你啊。”
“那是必须的！”张栋做起了身，将烟头熄灭在还没吃完的半碟牛肉里。“我跟你说，不是我吹，现在我可是牛哥的左右手。师兄，你以后出去喝酒，要是有谁敢找你麻烦，你报我张栋的名字，保证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旁边的莫成听得差点没笑出声来，如果你真这牛逼，罩着这洗脚城的为什么是犀牛呢？
李峰倒是非常地捧场，不住点头道：“是是是，那以后就仰仗师弟了，待会牛哥来了，还请你多多帮忙，说两句好话。”
“放心吧！多大点事儿！”兴许也是觉得自己牛皮吹过了头，张栋不再把话题放自己身上，转而开始吹嘘自己的老大。
他看着莫成，又点起一根烟，吐出一团浓浓的雾：“这位兄弟有点面生啊，敢问你是？”
李峰抢话道：“这是我老板成哥，就是他想和牛哥谈谈生意。”
“看不出来啊，兄弟，这么年轻就当老板了。”张栋眼中浮现出一丝敬佩之情，但更多的，是一种略不服气的怨忿。
“你来找牛哥是真有眼光。我告诉你，就这地方，当初我跟牛哥来的时候，好声好气跟他商量，只要一个月交个两万，保他生意红红火火。刚开始那傻逼老板还不愿意，牛哥直接带人把他店砸了两回，马上就老实了。哼哼……”
光看着迎客量，如果不算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半个月能不能赚到两万都是个未知数，犀牛一上来就要人一个月两万，足见其贪婪。莫成心中一紧，看着张栋一脸骄傲的模样，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倒是旁边的李峰奉承道：“牛逼啊！”
“还有，对面那卖牛欢喜的……”
“厉害啊！”
张栋吹嘘着，李峰奉承着，就这么一唱一和地好似喜剧一样，莫成作为唯一的观众，一边听得心烦意乱，一边还要强忍着，是不是配合干笑两声，越来越困乏的情绪让他恨不能把张栋的嘴缝起来，然后一头栽进沙发椅上倒头就睡。
过了两个小时，莫成已经好几次差点睡着，包厢的门忽然打开，走入两陌生男子，已经换好了浴衣。
前面那人顶着一头长发，年纪并不很大，最多不过三十七八，嘴里镶着两颗金牙，模样颇为凶狠。后面跟着的，乍一看是个瘦高小伙，细看之下，却是一身的腱子肉，极不和谐的是，在这灯光并不刺眼的室内，穿着一身浴袍，他脸上竟然还架着一副墨镜，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跟班一般。
张栋立马从沙发椅上跳了下来，跑到那镶着金牙的男子面前，点头哈腰地十足狗腿。经他介绍，金牙男子便是犀牛，后面跟着他，是他的司机兼保镖蟒蛇强。
犀牛，蟒蛇，莫成心里暗暗觉得好笑，这些家伙为了逞凶斗狠真的什么名头都能往自己身上套，这下可好，牛鬼蛇神全都齐活了。
犀牛礼貌地和莫成两人打了招呼，坐到了对面的沙发椅上。
简单客套几句后，李峰又叫来人上了些酒菜。犀牛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长吐一口气，沉声对莫成说道：“哥们儿，要我说，你这地方，要想赚钱的话，没一两个能撑得起场面的人罩着，根本成不了事。之前那姓叶的你也看见了，那真叫一个惨不忍睹，我敢说，外面随便一个卖烧烤的，一晚上的生意都比他们一个礼拜要好。”
莫成干笑两声：“所以这不来找牛哥你了，往后还要仰仗你多多照顾。”
“哪里话，你是栋子的朋友，那咱就是自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好商量。”
一旁的李峰喜形于色，眼见这事儿似乎就这么成了，满脸感激道：“那就谢谢牛哥了。”
莫成微眯双眼，现在高兴还太早了，况且就从犀牛的话来看，人家也根本还没有答应要帮这个忙。俗话说无利不起早，莫成也没有不切实际到指望犀牛只收情义不收人民币，既然你说好商量，那就来商量商量吧。
“这样吧，牛哥。我们每个月给您三万块钱，就当是请各位弟兄喝茶，另外每个月送你们二十箱啤酒，来我们那儿消费的话，通通打五折，你看怎么样？”
犀牛皱起眉头，并未作声，倒是坐在一角的张栋喜笑颜开，竖起大拇指道：“成哥果然不同凡响，够爽快，难怪你能当老板。”
莫成淡然一笑，继续说道：“当然，这钱不是白给的。如果以后我们场子里出了事，牛哥你可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了。周六日最忙的这两天，你得到场看着，最少待一个小时，当然，这段时间，你吃的喝的都算公家的，你看如何？”
李峰又是一阵惊喜，站起身正欲说些什么，犀牛扭头便是一声暴喝：“关你什么事？给我坐下！这儿还没你说话的份！”
如果这样也算是左右手的话，那犀牛估计得是千手观音了。莫成心里一阵好笑，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忧虑。
犀牛闷掉杯中的酒，重重压在桌上：“哥们儿，就这点东西，你就想打发我，让我干这么多事儿？太不把我犀牛放在眼里了吧。”
“那牛哥的意思是……”
犀牛冷笑一声，昂头道：“我告诉你，三万块钱，最多能让我保证自己的兄弟们不去你那儿找麻烦。如果要我罩着你们场子的话……好说，每个月五万块钱，我和兄弟们去你那儿喝酒要免单，其他的就不必了。”
李峰脸色一变，忍不住站起身大声道：“牛哥，这有点欺人太甚了吧！”
“怎么？不乐意？”犀牛看也不看李峰，继续喝着啤酒：“反正我话也说完了，接不接受是你们的事。不过我可有言在先，如果不给钱，你们场子里出了什么事儿，我可不负责。别哪天店被砸了，你们都没地儿哭去。”
李峰勃然大怒，正欲发作之时，莫成站起身一手摁在他肩膀上，看着犀牛微微一笑：“我会让我们老总考虑一下的。打扰了。”
言毕，莫成带着李峰扬长而去。
张栋畏畏缩缩地走上来，毕恭毕敬地给犀牛点上一支烟，才询问道：“牛哥，刚才他们开出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为什么你还……”
“你懂个屁！”犀牛冷哼一声：“如果世外天堂搞起来，能赚多少钱？我告诉你，就算这一条街全加起来，也不如它一个周末赚得多。这么大块肥肉，就咬这么两口？你是不是傻？”
“可是……人家能这么轻易地就让我们咬吗？”
“由不得他不让！”想起莫成那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犀牛怒从心中起：“阿强！你去查一下，看看世外天堂现在的老板到底是谁！尽快给我搞清楚。”
“是！”
一旁的蟒蛇强忙点头答应道。
莫成和李峰一路走着，渐渐又走回了世外天堂的门口。装修的工程已经接近尾声，莫成站在世外天堂大门外，一脸轻松地欣赏着，好似在看一件艺术品一般，刚才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倒是李峰心中自责，犹豫了好一会，才上前低声说道：“抱歉成哥，我对不住你，我没想到那犊子竟然打这样的算盘。”
莫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别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
虽然莫成并没责怪，但李峰心中还是隐隐觉得不安：“可现在咱已经惹上他了，他肯定会来找咱麻烦的。”
“没事，恶人自有恶人磨，地上跑的禽兽，就算给它插上翅膀也飞不上天，放心吧。”
莫成的态度让李峰大感意外，疑惑道：“成哥？你想到办法对付他了？”
莫成并没回答，嘴角挂着一丝轻松的笑意。他的确想到了办法，准确来说，他是有了人选，一个早应该想到的，比犀牛好上百倍的镇场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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