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柳惜然脸色阴沉：“让县主见笑了。”
柳侍郎虽为三品大员，因出身寒门之故，她一直被世家子弟看轻。
她弟弟也是同样。想送心仪女子一件礼物，都拮据到需要找她借钱。
柳惜然一直妒恨程月璃，认为对方没有一处比得上她，靠着运气投了个好胎。
她轻而易举抢走了程月璃的心上人。等成为王妃，她便可以彻底逆转这一切，那些曾经瞧不上她的人，都要在她面前卑躬屈膝。
可程月璃就仗着自己身份，一直阻挠她。
弟弟心仪的女子选择了身份更高的尚书孙子，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柳惜然拉他出来散心。
谁料遇到尚书孙子，一群高门纨绔对柳二郎又是一阵奚落。
她二人只好避开人群，来到远处山坡。
没想到竟遇到程月璃！
她最不愿自己因为家世被讥嘲的情景被她看到，今日却偏偏在她面前出了丑。
早知如此，今日不该来的。
柳二郎被一圈高门纨绔当众羞辱，柳惜然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她拉了柳二郎要走，免得继续让程月璃看笑话。
尚书公子那帮人却不愿意。
柳二郎什么身份，竟然敢叱责他，令他在栖霞县主面前落了面子。
他非得让柳二郎赔礼道歉，在县主面前找回威风。
程月璃悠闲站在一旁看热闹。
秋心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以前柳惜然在五皇子面前装可怜，暗示小姐欺负她。
五皇子不分青红皂白当众训斥小姐，引来众人围观，跟着一道落井下石。
这还不算，事情完了之后，柳惜然还跑到小姐面前耀武扬威，炫耀五皇子对她有多疼爱。
此时此刻，往日重现，只是当众出丑的变成了柳惜然一家。她们在一旁看笑话。
秋心不认识尚书家的公子，也不喜欢他仗势欺人的做派。
但他能让柳惜然丢脸，她就心情愉快。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群人动静闹得大，渐渐又引来一批看热闹的游人。
此时忽然有几个腰间佩刀的守卫拨开人群，后面传来一声询问：“发生何事？”
能带侍卫出行的都是公侯之家，众人自觉让出一条道，循声望去，竟是五皇子宋逐寻。
今儿是个什么日子？
栖息县主在此，吏部侍郎家的人在此，五皇子也在此。
众人急忙朝五皇子行礼。尚书公子的跟班和柳二郎也停止了推搡，喧闹的小山坡霎时安静。
微风吹过长草，绿意如波浪般轻轻摇荡。
片刻之后，尚书家公子讪笑道：“在下和柳家二郎起了一点误会，此时已经澄清。”
柳惜然和五皇子的关系人尽皆知。
然而五皇子和栖霞县主取消婚约后，一直未曾去柳家提亲。前几日又在二皇子府，当众责罚柳惜然。
事情一传开，很多人都在说，柳家这皇亲国戚怕是做不成了。
只是世事无绝对，尚书家公子没胆在五皇子面前和柳二郎起冲突，万一他真成五皇子的小舅子，往后倒霉的就是自己。
柳二郎在推搡中，衣服被人扯的一团乱，他愤愤不平一边整理衣襟，一边不依不饶朝尚书公子道：“你欺骗霞娘，必须给霞娘道歉！”
五皇子疼爱她姐，对他也非常好。他早已将对方视作自己姐夫，兄长，在他面前不似外人那般生疏恭敬。
尚书家公子见柳二郎这咄咄逼人的姿态，真如小舅子来了靠山一般。
他心中发怵，不敢在五皇子面前将事态继续扩大。
他急于息事宁人，朝柳二郎说话的语气也软了几分：“在下只是见县主的风筝被刮到树上，打算帮县主取下来，何来欺骗霞娘一说。”
“何况在下怎敢对县主无礼，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没错没错，”尚书公子身后跟班附和，“公子只是想帮县主。县主金尊玉贵，公子在他面前自当毕恭毕敬。”
“即便霞娘在此，公子对县主也是这般尊敬态度。”
柳二郎见尚书公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怒意更甚：“你对她大献殷勤，哪是寻常恭敬。”
分明带着男女之间的讨好，有意取悦对方，根本不是对霞娘承诺的那样，只心系她一人，不再理会别的女子。
“姐，”他转向柳惜然，“你方才也看的清楚，你来评评理。”
只要家姐在五皇子面前一句话，五皇子必定命尚书孙子给霞娘道歉。
霞娘看清他的真面目，应该不会再喜欢他。
柳二郎满心希望未来姐夫能给自己心仪的女子讨个公道，可惜他料想的一切并未发生。
宋逐寻似是没听到他说话，径直越过人群，走到程月璃面前：“你……风筝挂树上了？”
程月璃平静点头。
程月璃不亲密也不疏远的态度，令宋逐寻又是一阵心悸。
在她眼里，他和尚书家公子并无两样，都是无足轻重的过路人。
“可需我帮你去取？”宋逐寻强扯嘴角，态度温柔地流露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讨好：“说起来，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情况。你的风筝挂树上了，还是我爬上树帮你取下来的。”
这是很久以前的一件事。宋逐寻记性惊人，程月璃同样留有印象。
那时二人都不过十岁，在御花园里放风筝。
小县主的风筝挂在树上，周围的王孙公子们没人愿意爬树，宫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她急得快哭了也无人帮她。
宋逐寻看不下去，不顾自己皇子身份，爬到树上帮她将风筝取回。
小皇子吃力爬树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她心里。
她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恋上宋逐寻的。
只是一切过往，都在她落入镜湖时，被冰冷湖水冲刷到褪去颜色，平淡的画面在心中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说起来，我还记得去年，”程月璃淡淡一笑，心绪毫无起伏，如同说着别人的故事，“我的风筝也被挂在树上。”
“我请殿下帮忙，无论好说歹说，殿下都不愿。”
“今日我也不自讨没趣，”她转头，轻唤一声“杨时”。
杨时即刻上树，取下风筝交到程月璃手上。
他身法轻灵，飞跃，踩踏，落地，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如飞霜浮光一般赏心悦目。
围观人群被这神乎其神的轻功惊的一愣，将军府侍卫为他喝彩，几个侍女更是鼓掌称赞。
人群中有人为了奉承栖霞县主，有人真心敬佩，也跟着鼓掌叫好。
山坡上欢声一片，唯独宋逐寻和柳家姐弟面色铁青。
程月璃手拿风筝，又下颌微扬示意旁边那颗树，朝宋逐寻一笑：“柳家小姐的风筝在那颗树上。”
她不需要宋逐寻帮忙，柳惜然才需要。
柳二郎希望五皇子能帮他，为他心仪女子讨个公道。
五皇子却对他视而不见，朝县主献殷勤的程度不比尚书公子轻多少。
“未来王妃”柳惜然被晾在一边，连眼神都没有一个交集。
世家子弟们哪个看不明白，柳家皇亲国戚的梦，怕是真的已经化作泡影。
尚书家公子讨好栖霞县主，他视作姐夫的五皇子也在讨好县主，还是在他姐姐面前。
柳家二郎自尊心本就极强，此刻不由得怒火中烧，双目通红走向宋逐寻，打算质问于他。
侍卫急忙将他拦下。
尚书家公子见状，趁机拱火添柴：“怎么，你刚才打了我，现在还想朝五殿下动手不成？”
柳惜然前几日被宋逐寻罚了掌嘴，今日再一次丢尽颜面，两桩事加在一起，令柳二郎气愤不已。
他推搡着侍卫大声责问宋逐寻：“你究竟什么时候向我姐提亲？你不是承诺过，此生爱她敬她，此情不渝？”
他这一声怒斥，把周围人惊的目瞪口呆。
区区一个侍郎的儿子，一介白衣，敢当众责问皇子？
这愣头青怕不是读书读傻了？
“二郎，怎可对殿下无礼。”柳惜然顶着众人嘲笑讥讽的目光，极力维持着镇静，上前拉住自家弟弟。
柳二郎自尊心极强又涉世未深，宋逐寻这两年对柳惜然好，在她姐弟二人面前从不摆架子，才造成了柳二郎此时不知天高地厚的局面。
这几月以来，宋逐寻和她渐渐疏远，前日更是当众惩罚她，也不让她去司衙送饭。
柳惜然如何还感觉不出来，宋逐寻的心已经不在她身上。
往日他无心程月璃时，对程月璃有多冷淡，柳惜然是见识过的。
而如今，轮到她了。
聚焦在柳家姐弟二人身上的目光全是讥笑。柳惜然心中恨着程月璃，只想带弟弟即刻回家，不再继续遭人白眼。
“可是，姐……”柳二郎实在气不过。
他一直以为五皇子是个高风亮节，一言九鼎的谦谦君子。他曾对自己说过，会好好照顾他姐，此生定不负她。
这话才说多久，五皇子就变了心。
“婢子也和柳家二郎有相同问题。”在一旁看戏的秋心也忍不住火上添油一把，“五殿下何时迎娶柳家小姐？咱们将军府，可都等着呢。”
“秋心，不可无礼。”程月璃轻拍她脑袋，假意训斥，又朝宋逐寻道：“此前我曾说过，因我之故，耽误了五皇子婚事。二位成亲之日，我必然送上一份大礼，当做赔罪。”
“贺礼早已备好，有些东西放久了，可就坏了。”
秋心朝宋逐寻福身：“是婢子失言，请五殿下恕罪。”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显然在挤兑宋逐寻和柳惜然。
宋逐寻若是恼怒秋心无礼，要罚她，必然先得罚柳家二郎。
栖霞县主和五皇子的纠葛人人都听说过。她先求今上赐婚，后又主动解除婚约。
方才五皇子要帮她取回风筝，她果断拒绝。
此时她又大方坦荡问着五皇子和柳惜然的婚事，急于同他撇清关系的心思再明显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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