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豆蔻年华
钱阿宝苦思冥想起来，在古代做花果茶，除了成本，还须考虑时令的问题。
嘉县比较常见的水果无非就是苹果、梨和李子等等，而西瓜则是权贵人家才享受得起的金贵水果。
像是果茶原料中备受宠爱的柠檬这些东西是没有的，金桔和柚子倒是不错的选择，但八月份时这些水果都还没有成熟上市。
柚子在这里被称为“臭橙”，因为味道酸苦，不太受欢迎，价格也比较低。但柚子最早也要等到九月初才成熟，现在依然是没有的。
想到这里，钱阿宝不仅无比怀念上辈子自己所生活的拥有高科技和发达农业的时代。
要打破时令的限制，就只有用水果干、果铺和蜜饯了。这样一来，肯定是做不了纯果汁饮品。
不过，幸好红茶的成本不高。
钱阿宝打算用鲜果汁和蜜饯与红茶搭配，自己研究三者之间的契合点。
说干就干，钱阿宝从钱子铭那里支了一百文钱，买回来少许原料，开始窝在厨房搞起小实验来。
这个时代没有榨汁机，钱阿宝只得将苹果一类的水果切成小块，再拿捣药罐和药碾来碾碎，用纱布过滤出果汁。
这个方法极为费力，也耗费时间。
还是钱盛文看到以后，特意去镇上的药铺里买了个碾磙子回来。
换成用脚踩的碾磙子以后，倒是快而省力。起初钱阿宝担心石具碾出来的果汁会有怪味，幸好，碾出来的果汁味道依然清甜。
姚氏见她又是蜜饯果子又是水果的往家里搬，不仅疑惑地问道：“阿宝，你这几天都在弄些什么？”
钱阿宝解释道：“娘，我在试着做花果茶，您忘了之前我和郑乔定下了赌约的。”
看着她满是黑眼圈的眼睛，姚氏叹了口气，又是皱眉又是摇头：“罢了，若是那赌约输了就输了，只是乌美人的汤方而已，你莫再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
自从钱盛安将乌美人的原料泄露出去以后，很多食肆已经开始尝试着自行配比，味道也在慢慢向她们这正宗的靠近。
依姚氏看来，过不了多久，嘉县就能有不少食肆也熬得出乌美人来，这与郑乔的赌约实在是没什么意义。
钱阿宝知道姚氏是在心疼她，不由得心中一暖，“娘，您别担心，我心里都算计着呢。”
正是因为乌美人快要不能称为有间食肆的独有，钱阿宝才要更加尽快地研制出新果茶来。
山寨和模仿，不管是哪个行业哪样物品都无法避免的。
有间食肆想要永远占得有利的先机，光靠捂着秘方是很难的，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引领风尚和潮流。
人们对新鲜的事物总是感到好奇的。
钱阿宝规划中的有间食肆，想走得远，更多靠的是营销策略。
姚氏见劝不动她，便不再提此事了，而是在闲暇时候主动帮她碾果汁或者煮红茶。
等姚氏忙碌的时候，则是钱盛安在一旁帮她。只是经过上次断指一事后，钱盛安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不再复往日的嘴甜爱笑。
钱阿宝觉得，其实她这个小叔属于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
钱盛安擅长花言巧语，性格也好吃懒做，但却是个没大胆的，属欺软怕硬的类型。
干了亏心事又没有坏到极致，无法不去在乎。但幸亏他还会愧疚，这说明还有几分良知，否则算是彻底没救了。
钱阿宝发现，钱盛安懒归懒，但却比钱家其他人要更有天赋，手艺也灵活。
难怪之前老木匠会同意收他为徒，后来如此不着调也没有将其辞退，到底还是凭着他有两分可取之处的。
煮茶的手法钱阿宝亲自去镇上走访了几家茶农，学了好几天才学了个像模像样。而钱盛安听完后，只煮了两天就超过了她的水平。
于是钱老太干脆令他专门帮钱阿宝煮茶，就这样捣鼓了一阵子，钱阿宝总算是弄出了几种像样的花果茶。
提神的薄荷红茶里面加了苹果汁和糖以后，味道可口了许多。七月的苹果早熟，味道并不十分甜，涩而清香的味道和薄荷倒是出奇的搭配。
但这个月份的梨子到是甜美多汁，有些发腻的冰糖雪梨在经过钱阿宝的改良之后，也和红茶相互搭配了起来。
还有些别出心裁地加了蜜饯和干花瓣的茶饮，颜色十分夺目，味道也不差。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玻璃杯，只能用瓷碗装。
钱阿宝将几种研制好的果茶分别端给钱家人品尝，果然获得了一片称赞，随后钱阿宝又根据他们的意见一一改良。
钱阿宝发现，起初觉得水果精贵，实际上真正配制茶饮的时候，用到的纯果汁并不多。
成本不仅能令她们负担得起，也能有一个合适的价格从客人手中赚取利润。
反倒是用了蜜饯和果脯的茶饮成本偏高，不大适合食肆目前的主流。
因此钱阿宝将其划分为了小部分的“高档次”饮品里。
耗费了大半个月，新茶饮终于算是研制成功了，而隔壁郑家的茶馆也开始进入最后的完工阶段。
看着郑家精致风雅的茶馆，钱阿宝心中啧啧感叹。
不愧是有钱人，想当初有间食肆花了两个月才建好，这郑家的茶馆雕琢装潢更为精致，却才修了一个多月就要完工了。
但看着郑氏茶馆这副架势，钱阿宝心中的胜算却又稳了几分。
“那郑乔是不是闲得慌？谁不知道他们郑家在整个嘉县都是赫赫有名的，非得跟咱一个小破食肆过不去！”
梁春杏一边嘟囔着，一边捣鼓手下的点心，显然觉得他们这略显粗糙的食肆无法与郑家精致的茶馆相抗衡。
“这可不一定。”来食肆看望李婉的李成蹊轻声说道，放下了手中钱阿宝才研制出来的茶饮。
钱子铭闻言，抬头问道：“成蹊大哥怎么看？”
李成蹊沉吟一声道：“假如将食肆和茶馆放到镇上，那我们必输无疑。”
郑氏茶饮和点心所苛求的精致程度不是他们这种小食肆能比的。
“郑氏茶饮的名声如雷贯耳，这郑乔显然很有自信，但未免自信过了头。”李成蹊继续说道，“溪山南路和县里的客源可不一样，南路来往的行人可没有那么多功夫去享受茶点。”
“郑氏茶饮是出了名的慢工出细活，凡事都要精雕细琢到最好。把茶馆开在南路，为了适应人群，必将加快节奏，那么茶饮和点心的质量也会下降，这样的话，食肆未必就会比他们差了。”
说白了，镇里和县上的有钱人多如牛毛，有的是愿意耗费一下午光阴在茶馆里慢慢享受的人。
可溪山南路修建山路的大多是家境普通的平民，来往的商人大多行程紧张，连食肆里炒个菜的时间都不想等，哪里肯去欣赏你一道两道再三道的烹茶手法？
综上而言，李成蹊心中更看好钱阿宝一些。
日子忙忙碌碌，红红火火地过着。
七月二十七，钱阿宝的十三岁生辰。
今日过后，她便是一个豆蔻少女了。
而今家中有了银钱，姚氏亲自上阵大展身手，做了一桌子的好菜，钱盛文也特地在镖局里告了假赶来。
五荤五素，这在两个月前的钱家饭桌上，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除了姚氏做的长寿面以外，钱老太还特意把红鸡蛋埋在火灰里烤熟以后，在钱阿宝的脸上滚来滚去。
一边用鸡蛋轱辘着，钱老太一边絮絮叨叨地念：“一滚无病，二滚无灾，三滚运来！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脸上滚完鸡蛋后，她又连忙唤钱阿宝吃下去。
钱盛安在一旁看的神色微黯，往年钱家很穷，家中人过生辰时，只有他才会得到钱老太这样的疼爱。
想到这里，他瞥了自己缺了一指的左手，心中一窒，连忙别开了头。
钱老太笑呵呵地念叨完，一群人才热闹地坐下吃饭。
如今钱阿宝的地位在家中不可谓不高，自打研制出乌美人之后，钱老太等人便对她刮目相看。
再加上大家每天都在食肆里忙碌，钱阿宝是如何勤勤恳恳地干活，又如何一心一意地为家里着想，一切的一切都是钱老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不止是钱阿宝，家里的每个人都在为了这个家更好而努力奋斗着，
每当钱老太看到钱盛安与其他人时，心中便一片黯然。当初是她偏心不对，而今要加倍地补偿回来。
却不想被钱盛安看在眼里，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吃过饭，众人纷纷送上给钱阿宝的生辰贺礼。
金宝、银宝、梁春杏与钱子铭等人联合献上来一个装满点心和吉祥果子的竹篮。
“阿宝！这是我们之前专门在村儿里和镇上给你求的吉祥果子！”
“妹妹往后一定会吉祥顺利，平平安安，再也不生病！”钱子铭神色认真地说道。
在大安，平民百姓过生辰时，有这样一个习俗。
人们可以去别家说吉祥话来讨取吉祥果子，实际上就是些便于存放的点心蜜饯。被讨要的人家如果愿意赠送吉祥果子，便会对着吉祥果子说些祝福的话语，然后送给对方。
这一竹篮的吉祥果子一共是六十六个，象征着六六大顺。
平日里大家都很忙，很少能挤出时间回村里或是去镇上。这么多的吉祥果子，四个孩子应该是很早就背着她开始准备了。
钱阿宝的心中漾开一片酸涩的暖意，忍不住红了眼睛。
李成蹊见到这一幕，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对精致无比的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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