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喜服加身,三生缘灭

　　九重天上，大大小小的神仙都聚集在了位于南边的文昌宫内，一片鲜艳的红色衬的这宫殿分外喜庆。天宫已经很久没有喜事了，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一万多年前太子夜华与太子妃白浅的大婚。而今天，众仙神再次齐聚一起，与其说是为了恭贺新晋的文昌宫宫主元贞与青丘女君白凤九的婚事，倒不如说想来看个热闹。白凤九和东华帝君之间的纠葛，众仙神早有耳闻。如今凤九嫁了别人，婚礼还是由东华帝君来做见证人，这无疑勾起了天上这般神仙的好奇心，怎能不来瞧瞧？

　　文昌宫的某一侧殿内，太子妃白浅正在亲自为凤九梳头上妆。

　　“我家小九真美。”看着镜中高高挽起发髻的凤九，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喜服加身的小九美的让人挪不开眼，殊不知这美好的表象之中藏着的是怎样一颗破碎的心……

　　“姑姑的手艺这样好，小九经过姑姑的精心打扮如果再不美的话，那小九生的怕是真的惨不忍睹了吧。小九作为姑姑这四海八荒第一美人的亲侄女，长相上怎么能对不起姑姑呢~”

　　“你这孩子，都要为人妻了，还这样开姑姑的玩笑”笑着嗔了凤九一眼，白浅将手搭在凤九的肩上，认真的看着镜中凤九的眼睛，“小九，如若你不愿，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姑姑一定会尽全力保你。实话告诉姑姑，后悔吗？”

　　“姑姑，小九，绝不后悔。”凤九的眼神坚定，拿过一旁薄如蝉翼的红色盖头，微微遮住了凤九绝美的面容，却是犹抱琵琶半遮面，隐约的朦胧让凤九美的更加醉人……

　　文昌宫的正殿的高台之上，东华帝君身着纯白绣金大礼服，一头银发简单的束起，由一顶小紫金冠固定住，坐在大殿前方的正中，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东华帝君的右边坐了天君、太子夜华。太子妃白浅，左边分别坐了墨渊上神、折颜上神、狐帝白止以及一众白家人，然后还有北海水君，是为尊位。司命作为婚礼的司仪紧邻高台而立，众仙神按照阶品的大小依次立于殿内两旁。上将、次将、贵相、司中、司禄五位文昌宫星君立于高台下的两侧，紧挨司命。而新郎元贞则侧身站立于大殿正前方，他的旁边便将是凤九的位置了。

　　到了时辰，司命最后请示了帝君，尽管知道天意不可违，却总盼着帝君做点什么，小殿下她……爱的太苦，而且司命本就认为帝君对小殿下并非无情，在经过昨晚帝君一反常态同自己叮嘱的那些话，以及帝君亲口说出之前要自己下凡历劫是为了小殿下这一真正目的后，司命便更加确信了。然而得到的却只是东华帝君轻微的点了点头，司命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本分的开始了这场婚礼，这场揉进了凤九和东华血泪的婚礼。

　　“吉时已到，恭请新妇入殿！”

　　喜乐奏起，凤九由宫娥搀扶着朝着文昌宫的正殿走去，每走一步，心思便沉了一分。终于到了大殿门口，凤九一眼便看到了坐于高位上的东华帝君，还是难免的顿了顿，身侧的宫娥低声喊了句“娘娘”，凤九才继续迈开步子。

　　风吹过记忆的锁，还是艳丽的红色囍鞋，还是纤尘不染的一双白袜，凤九的右脚轻轻抬起跨过了门槛，正如两万年前在凡间那般，只是这一次再没有那清脆的铜铃声响起。当双脚完全站在了正殿之中，透过半透明的盖头，东华凤九二人四目相望，往事一幕幕如在眼前：

　　迈开第一步，与你梦般的邂逅，翼界上无意的搭救，忘了所有，东华，那一刻，你是否也心动？

　　走过第二步，情窦的朦胧凝结在心头，义无反顾的上了九重天，宁屈尊为宫娥，也要伴君左右。

　　收起第三步，轮回中，太辰宫中的多次相救，欠下的恩早已数不清，道不明。辗转为你执着，不如做回个狐狸被你时刻抱在怀里，你笑了，繁华一时无色。

　　数到第四步，离别的伤痛像剑刺在心口，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为了我，你早已满身疮痍。

　　该是又进了多少步？数百年过去，本已淡了的情，因念着你的恩，又再一次为能与你短暂的相守而义无反顾。我用不变的真心还你救命之恩，这样，是否足够？

　　东华看着凤九缓步前行，恍惚中又回到了那年在菡萏苑，凤九也是这样，一身火红的嫁衣，慢慢的走向自己。曾亲自为她盖上盖头，相思许诺，“这个宫中，没有人再敢为难你。”

　　心甘情愿挡下叛军的一剑，不要任何的赏赐，只为了一句“生生世世都不会负你”的承诺。可你终究还是负了我，凄凄思慕，一句“历劫”便打发了。

　　偏偏你我二人剪不断这纠葛，司命说，原来你对我并非无情。于是为你断尾，只为了心里的那份执着。

　　花纷落以为你来过，我为你割了尾巴，你入我“美梦”，给了我一个吻，完美了东华和九儿爱情。

　　曾遗憾错过，“如果当年我没有把自己的名字从三生石抹去，我会喜欢你。”抚过你额头的凤尾花，还是说了出来，终于释放了我自己的心，却也牢牢锁住了你的心。到底是你拉我入了红尘还是我拖你下了地狱？到底，是我对不起你。

　　对你的难舍，任沧桑淹没，空了一瓶瓶的桃花醉，却是越想忘记越深刻。是谁说醉了便可忘了？在梦醒之后，想起你仍是泪滑落，两万年的相思，淡不去的是深情，忘不掉的是回忆。

　　终于，凤九来到了元贞的身边，握住了元贞申过的手，冲他微微一笑，练习了数月的微笑，今日也算派上了用场。

　　“一拜天地！”却不知为何要拜，明明是天，负了你我。强撑着心口处传来的刺痛，凤九努力维持着完美的微笑。

　　“二拜帝君！”缓缓低下头，耳边却仿佛又回响起东华那句“你如何配得起做我东华紫府的帝后？”

　　“夫妻交拜！”当听到那句“夫妻交拜”的时候，时光仿佛瞬时倒流，眼前又浮现出了与他作为夫妻的种种，凤九的心不受控制的猛痛了一下，阵阵的甜腥向上反再也压不下去，意识渐渐的模糊，凤九缓缓倒了下去。

　　“九儿！”没有人看到东华到底是怎么动作的，明明二人之间还有大段的距离，东华帝君却在凤九倒地之前便接住了凤九。

　　“九儿，九儿，你怎么了？”掀起凤九的盖头，东华右手摸了摸凤九的脸，随后向下探了探凤九的手腕，脉搏似有若无，元神看起来近乎透明，飘忽不定，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忽是想起了什么，东华转头眼睛猩红的看着司命，“昨日命你去照看她，你可有看出九儿有什么不妥？”

　　“这……小仙也不知，昨日小仙去看小殿下的时候，小殿下还好好的……”

　　“凤九她……她之前绞杀鲛人族的时候心口被穹极打了一掌……”适时的接了司命的话脚，到底是长大了，此刻的元贞虽然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倒也能快速的冷静下来，想到上个月的鲛人族大战凤九受伤的事情。

　　“为什么不早说！”

　　“凤九说只是小伤，闭关三日调息一下就好，还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不好抚了她的意。而且我看凤九近来气色如常，便……便……便以为她无碍了……”

　　不会……以九儿现在的修为，区区一掌绝对不至于会伤的她这样，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帝君……帝君……”似是知道东华心里的疑惑，凤九嘴里喊着帝君，挣扎着微微睁开了眼。

　　“九儿，九儿我在，你先先不要说话，我为你疗伤”东华说着便抬起手想要过自己的修为给凤九，可此刻的凤九好像漏了洞的杯子一般，不管东华送进了多少修为，全部如数流出。一旁的司命随即设了仙障将二人隔绝了起来，也拦住了想要上前的白家人，虽然不知道小殿下到底怎么了，可是那忽然之间飘忽不定的元神还是看的司命一阵心惊，小殿下怕是……这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吧，也许这也是小殿下所期望的。

　　“帝君……不用白费力气了，九尾狐的红狐一族心脉与尾巴相连，断了尾便是剜了心……九儿当初为你断尾，本已心脉受损，两万年的相思，心上已承受不住，纵使没有……没有穹极那一掌，九儿…也早药石无医……”

　　“不，不会的，有我在你不会死，不会死……”

　　“呵呵……”凤九笑了笑，“当年在若水河畔你也是这般说……可如今，如今，恕九儿不能遵从帝君的意思了”

　　凤九狠狠喘了几口粗气，继续道，“……还好……盖头，是你掀的，那九儿便算不得嫁了旁人。这样……死在你的怀里，于我……于我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帝君，你说，是不是死了，三生石上的姻缘也就不作数了？”

　　“不可以，九儿，我不许你死！不管三生石上如何，我要你继续缠着我，永远的缠着我，不许离开我！九儿，九儿，你听到没有，我不准你死！”

　　“可是，九儿累了……”凤九窝在东华帝君的怀里，眼泪再次湿了眼眶，从眼角划过，“帝君可知……当你说我配不上你的时候，九儿的心好痛好痛。如今九儿也算是平定了鲛人族的战乱，有了战功；应了元贞的婚事，尽了青丘女君的责任，如此，九儿勉强算是配的上帝君的吧……”

　　“配的上，你一直都配的上，如果说这天上地下还有谁配的上我，便也只有你……对不起，当初不该这样说来伤你，我只想你对我心死，然后安稳的活下去……却没想到，我竟如此伤了你”

　　“原来……原来……你说那话是为了这般……咳咳……”凤九说到此咳了一口血出来，“东华，你知道，我有多想让我自己恨你，可是……可是我做不到，从为你心动的那一刻起，我便注定是飞蛾扑火。”

　　“不，不是的，九儿，纵使我从三生石上抹去了自己的名字，可想要靠近你的心我却怎么也控制不了，你终究还是温热了我冰冷的一颗心，让我爱上了你。断了自己的姻缘，是我此生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九儿，求你，活下来，活下来。只要你活下来，纵是逆天，我也要与你一处，只要你活下来……”东华慌乱的想要擦掉凤九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没有人知道仙障内的二人到底说了什么，可是慌乱的东华帝君、痛苦流泪的东华帝君却真真的使所有仙神狠下了一跳。

　　“你心里……到底……到底一直是有我的……”听到爱了两万多年的东华帝君对自己说爱，凤九凄楚的笑了笑，“但是一切都……都晚了……九儿为你痛了两万多年，日夜的折磨，九儿再撑不住了。东华，对不起……让九儿再任性最后一次，九儿要你记住我，永永远远的记住我，即便是心痛，即便是难过，我也要你记住我……”是报复吧？算是吧，既然你心里有我，失去我，便是对你最大的报复，最残酷的惩罚。“告诉爹……姑姑，凤九不孝，末了还是丢了青丘的脸面。还有元贞……如……这番，是我对不……起他……”元神已经开始离开凤九的身体，凤九口中吐出的话也越来越无力。

　　“九儿，不可以，不要，不要离开我。“

　　“东华，九儿纠缠了你两万多年，说过无数次喜欢，可……可有一句话从未过，到最后了……九儿……九儿想说与你听”凤九挣扎着抬起手，轻轻贴着东华帝君的左脸，“九儿……爱你……无怨无悔……”拼尽全力说完最后一句话，凤九嘴角带着笑，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帝君，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便再也没有一个叫白凤九继续纠缠你了……

　　凤九到底还是赢了，她用性命赢了这场爱情的赌博。

　　三生石上，白凤九的名字随风消散，终于消失不见。

　　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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