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基本上，国人对于能过的节日，除了清明例外，其余统统过成了有爱人的情人节，单身狗的双11。各大街小巷到处是一对对的情侣，商场小贩们，则是打折的打折，挂彩的挂彩灯，还有写祈福语挂桂花树上的，可以说，能想的招全想了，务必要做到俩字——热闹。
但医院到底不同于别的地方，自然不会出现什么节日的氛围，急诊大厅里，仍像往常一样灯火通明，白晃晃的灯，照着脚步匆匆地夜班护士和医生，还有那些不得不顶着大风过来看急诊的病人。
沈谨衍也是其中之一。
今天下午4点，市一院收治了一名刚从底下县市级医院转上来的“卡瓣”患者，患者血压65/45mmHg，血氧饱和度60%，神情惊恐，面色发绀。心外科给安排了急症手术，为了这个，沈谨衍一直从下午5点站到了晚上11点。
术后，患者转去了心胸科的ICU病房，沈谨衍洗完了澡，便又支撑着晃到急诊大厅，那儿有台自动贩售机，当他还是菜鸟上着整夜一线班的时候，都会来这买罐咖啡。
贩售机就摆在急诊大厅的门口，沈谨衍从医院内部过来，是相反的方向，要穿过整个急诊大厅。
他虽又饥又累，姿势却足够悠闲，左手插在白袍的口袋里，右手拿着五个一块钱的硬币轻轻抛着，走路的速度不快，步伐却迈得挺大，没一丝褶皱的白袍随着他的脚步，下摆荡出很好看的小幅度。以这副样子出现在急诊大厅中，对比着顶着黑眼圈满脸苦大仇深的一线坐班医生和值班护士们，简直是个奇葩的存在。
医院的贩售机里只提供冰饮，边上摆着两台医院提供的饮水机，还很贴心的放着一次性纸杯。前几年，在寒冬深夜坐班的沈谨衍，一直习惯把贩售机出来的冰咖啡用饮水机的热水热到温再喝。
虽然味道也不过如此，但胜在香味浓厚，提神的效果非常好。小小一罐下去，能清醒个把小时。
沈谨衍走到贩售机前，把硬币一个个塞进投币孔内，他每投进一个，机器就会发生“叮”的一声，在叮过五声之后，几乎所有的饮料都亮起了蓝灯，除了咖啡。
沈谨衍看着那闪红的“售罄”，轻微皱了皱眉，顶着大风过来，却扑了个空，这实在不是什么很愉快的经历。
因一直未进行选择，贩售机里的钱被退了出来，噼里啪啦掉在下面的小格子里。
沈谨衍半弯下，拿起那五个硬币，直起身子时，头微一偏，便看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一对男女。
那一男一女，都是以侧对他的方向站着，从他的角度看不到他们的面部表情，但从不合谐肢体动作上看，似乎正在发生争执。
男的不停的要拉住女的，而女的又不停的甩开。在反复几个来回之后，终以女的扬手给了那男人一巴掌结束。
他俩站在略靠近楼梯一个很角落的位置，除了沈谨衍，几乎没人看到这么劲爆的一幕。
这一巴掌后，男人终于不再拉扯，很快便消失在拐角处。
挨打的虽然是男人，但女人的情况显然更糟，他看着她慢慢地蹲到了地上，把头埋在弯曲的大腿里，从略微发抖的身体来看，似乎哭的很伤心。
医院是个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生离死别地方，狗血什么的也时有发生，相比之下，刚才的那一幕简直就是小儿科。沈谨衍很快便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
一个多月后，B市进入了初冬时节。
衣柜里的秋衫需烫好收起，好腾出位置挂冬装。
而在花了九块钱后，容茉茉手上的那本红皮结婚证，也被换成了绿色的离婚证。
离25岁生日还差两个多月的她，正式沦为失婚女性。
值得幸庆的是，离婚的过程还算顺利，许奕虽然也试着挽回，但到底没太死缠烂打，见茉茉心意已决，只能把字签了。唯一的小插曲就是在许奕终于松口同意离婚的上一个周末，小三还给她打了一通电话，约她出来见一面。
容茉茉在心里挣扎了一小会，便决定赴约。
见面的地点位于B市某公园人工湖边上的咖啡吧里。
见面前，容茉茉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可到了真正见面，还是忍不住有些慌乱。论坛里那些斗小三贴子她看过不少，可里面分享的经验，到底是和自己亲身经历起来不太一样。
为分散对小三的关注度，避免自己过于激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容茉茉只能先找点事做。
她翻了翻桌上的菜单，替自己点了一杯热奶茶。
“他们家的蓝山挺不错的”小三突然开口，她凑近，像一个和好闺密分享美食的姐妹，“要不要试试？”
“不了。”容茉茉抬头看她，想了想，又补了句，“谢谢！”
小三笑了笑，没再说话。
侍者很快把容茉茉点的奶茶送到，她端起来喝了一口，放下时，才发现小三喝的是水。
见容茉茉看了过来，她举起水杯晃了晃，也不说话，只是伸手在肚子上抚了两下，笑得很刺眼。
容茉茉看了眼她的肚子，很配合的询问，“许奕的？”
“还能是谁的？”很理所当然的语气。
容茉茉又喝了口奶茶，不再说话。
“你以为我今天约你出来，是向你逼宫的？”刚才那个大招无疑于一开始斗地主便直接甩王炸，结果却碰了这么一个软钉子，小三略有点气馁。
容茉茉心里想着“难道不是”，却不接话岔。
既然都这么说了，即使没人响应，小三也只能接着往下讲，“我从来没有逼他娶我，我也不认为相爱的两个人一定就要结婚，就像结婚的两个人不一定需要相爱一样。”讲到这里，她瞥了容茉茉一眼，指向意图明显
容茉茉垂着眼，并不看她。
小三只能咬牙继续，“我不过就是出于好奇，对于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丈夫，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才会苦苦的把他绑在身边？”
“这话他说的？”容茉茉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小三。
“怎么？你难道认为他还爱你？”小三见她终于来了反应，立马像打了鸡血似的连珠带炮，“他的理想，工作遇到的挫折，公司复杂的人际，你能理解吗？你以为每天光伺候着他吃喝睡就行了？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自以为抱住个潜力股就不管不顾了，没皮没脸的，我瞧着都寒掺。不就是为了钱嘛，你要多少？”
“林小姐……”容茉茉放下奶菜，很认真的看着自己面前那位张牙舞爪的女人，“你大约是第一次当小三吧？”
“你！”小三瞪她。
“多几次你就会知道，男人的话真的不可信。”容茉茉径直往下说，“我知道许奕已经不爱我了，否则也不会有你，但我觉得，他应该也没你自己想得那样爱你。我认为，一个爱你的男人，在你没有准备好之前，是不会随便让你怀孕的，至少先该给你一个名份，你可千万别说你不在意这个……”容茉茉把刚刚在心里反复练习了好几遍的话说了出来，还算顺利，除了气比较虚之外，还没有出现卡词，“至于你说的那些理想、挫折、人际什么的，我是真的不懂，很惭愧。我是家庭妇女，一毕业就和许奕结婚了，一直靠他养着。这点我比不上你，在每天上班那么辛苦的情况下，还能挤出时间关心别人的老公理想和挫折。”容茉茉站了起来，看着她，“离婚协议我已经写好了，就差许奕点头了，希望能早点处理完这些，顺利拿到离婚证恢复单身。最后也祝你能够顺利拿到结婚证。”
讲完便不再多一眼小三，转身离去。
容茉茉平生第一次斗小三，就以绝对压倒性的优势获胜。
但她一点也不开心，晚上等陈新怡下班回到宿舍时，憋了好久的容茉茉终于忍不住趴在她肩上，“这辈子都不要再斗小三了，赢了还这样，输了该有多难过。”
“老公都斗没了，你能叫赢吗？”陈新怡感受着自己左肩上湿湿的凉意，拍了拍容茉茉的后背，呐呐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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