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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白染的院子在西面,院子不大,好在地偏人静。

  凌宛与白染一起长大,可在凌宛眼里,到底男女有别,便在岔口与白染分开。白染独自一人,不慌不急地走回小院。

  才走到院子门口,白染就察觉到院里有人,她微微笑了一下,就进了院子。

  “曼婶,小崽子我回来了。”

  听到白染的叫嚷声,从屋子里走出个中年妇人,妇人个子不高,却生得圆润丰腴。

  “可算回来了。”曼婶瞧见白染,总算放下悬着的心,“快进来,我让老靳做了热粥,你跪了一夜,该去去寒。”

  白染笑呵呵地进了屋门,桌上摆着碗粥,边上还有一盅汤。

  “不是吧,曼婶。”白染饿了一晚上的肚子,突然反起胃,“还喝这药汤?”

  曼婶看她这模样就来气:“你到底是个姑娘,自己的身体自己要好好调养……”

  “哎哟。”白染听着就头疼,只能有气无力地坐在桌边,“可这药汤我都喝了多少了?您就别再弄了,要行早就好了。”

  “你就是这个死样子!人家姑娘在你这个年纪都能嫁人生孩子了。”曼婶早就替白染操碎了心,原本是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非得装成个男人,每天不是打架,就是惹事儿,怕她总有一天忘了自己是女子。

  白染先端起热粥:“师父都说我还小呢。”再说,当个男人都没有姑娘愿意嫁她,要是突然变成女的,怕是要把别人吓死。

  “既然觉得你小,就不该对你这么严厉。”曼婶越发来气,“每日都是练功练功,练得不好还得罚跪,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住?你都十六了,还没个月事,许就是练功练的!”

  白染头皮一麻:“好好好,我喝,我喝……”

  曼婶这隔三差五的吼一吼,白染也高兴,师父会教训责备她,可她与师父之间总隔着距离。她心里知道,师父是师父,是师姐的爹,总不能成为她的爹。但曼婶不同,白染是被曼婶养大的,曼婶于她,反倒像亲娘。

  就说白染手里的汤药,也是曼婶四处奔波,寻了不少大夫郎中,才得来的。

  曼婶常对白染抱怨,说什么求医的时候白染不能跟着,她跟大夫又说不清楚,大夫不敢开药。

  白染对这些抱怨习以为常,有时候面上不说,心里也在反驳。她跟着去?那人家还不把她当成来砸场子的?

  虽说砸场子这事儿她还没干过,可外头的那些有关她的传闻里,连笠翁楼被人围攻的破事都算在她头上。说是白染喜欢上笠翁楼的老板娘沈冤,便抢了齐家的那串义静大师留下的凤眼菩提子念珠送给沈冤。齐家受了大辱,又不敢找凌家闹事,便把笠翁楼给砸了。

  苍天啊,真是冤死她了。白染想不出,那些人怎么这么有想象力?她虽然不太明白别的姑娘喜欢些什么,但要是让她挑礼物,总是先挑一些发簪手镯的。要白染抢,总该去抢齐家老夫人那串黑珍珠吧?拿那个老秃驴留下的木头念珠做什么。

  “你这个样子,可是愁死我了。”曼婶没在桌边坐下,而是绕过屏风,走到柜子边替白染整理起外出的包袱。

  “能打又怎样?说到底,姑娘家就该找个人嫁了,像你师姐那样寻思着以后嫁人的事情不好吗……”

  白染低着头苦着脸,强迫自己咽下碗中药味浓重的汤水。大清早的吃这东西,要了她小命。

  “唉,到底是命苦……”曼婶开始唉声叹气,“凌老爷把你抱到我家的时候,你才那丁点大……”

  这话白染听过许多遍,到底怎么回事,师父也没想瞒着她,所以大致的情况白染都晓得。

  十五年前,黎川耀族被驱邪世家联手灭族,也有命大逃出生天的,白染就是没死成的耀族遗脉。

  “秦姑娘那么好的一个人,只因为生在耀族,便……”

  秦素,昨日被赵端立拿来做借口时,白染也没什么感觉。此时听到“秦姑娘”三个字,反倒让她有些晃神。

  曼婶曾说白染的眉眼与秦姑娘有七分相似,就这个性子,倒是像足了凌二爷。

  “瞧我,提这些往事做什么。”曼婶看见白染愣神的模样,心上有些疼。她不过一个孩子,再要强,总会想爹娘。别的弟子想爹娘了,还愿意找人说说。可她越难受,越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就像眼下。

  白染听了曼婶的话,嘴角微微一扬:“曼婶,你要是再说几句,这药汤就能凉了。”

  “凉了我再去热,别想少喝几口。”曼婶又是那副不容她找任何借口的样子。

  白染托着腮:“曼婶,你不要再找姓张的庸医配药了,药汤都能配得如此难喝,想来没什么本事。”

  “胡说,张大夫是宁安最好的大夫。”曼婶继续整理着衣物,“药汤药汤,先药后汤。药总是苦的,你还能希望它熬出蘑菇鸡汤的味道呀?”

  “我吃了都三个多月了,也不见得有效果。”白染压低了声音呐呐自语。

  “还不是你不听话,天天被罚跪。那地板得多凉啊!跪一晚上,谁吃得消。”曼婶道,“还有你那寒玉扇子,也不知道凌老爷怎么想的,给你找了个这么个法器。”

  白染摸摸腰间的寒玉折扇,心里头纳闷,曼婶怎么就怪到寒玉扇上头去了?

  她眼角一瞥,正好瞧见屏风上那幅猎鹰盘桓图。

  “曼婶,您别收拾了,我自个儿来。”白染顺势放下手里的汤碗,“我得快点儿,等会儿还要去正堂呢,那么多人,去迟了可不好。”

  曼婶看白染是真的急,就放下手上的衣服:“水你自己热热,衣服我都放床头了。”

  “嗯。”

  白染很乖巧的送着曼婶出了小院,便立刻关上房门。

  她一转身,便看见桌上的药汤。快步走到桌前,白染拎起盖子就把药汤盖上,这浓重的药味,闻着也该吐了。

  绕过屏风,白染试了试木桶里的水温,还好不算凉,她也省的使法诀了。

  白染取出别在腰带里的寒玉扇子,将扇子搁在木桶边的小桌上,又背着手去解腰带。

  衣服脱得七七八八,留了月白的中衣,松了发带,白染才取出挂在脖子上的黑纹白底的玉佩。玉佩还没她半个手掌大,圆圆扁扁的,黑纹扭扭曲曲,浸润在白色里。

  白染本想把玉取下,随后顿了顿,重新把它塞进衣领。她一手扶着木桶边沿,一手去轻抚桶里的水。

  “我说姑娘,你看了有一会儿了。”白染慢悠悠地说,“怎么?想看我洗澡,再赖上我?”

  “赖上你?”房梁上传来少女特有的清泠嗓音,“我图什么?你又不能当夫君。”

  白染面上笑意如旧,心里却多了份防备与担忧。

  这少女不知是什么来历,竟然没察觉到她的气息,反倒白白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你别担心,我是来寻仇的,但我的仇人不是你。”少女笑呵呵地回答她,“一个使铁枪的讨厌鬼。”

  铁枪,桑家?

  白染轻甩了下手上的水:“哦,那个讨厌鬼怎么得罪你了?”她自然而然的抬头望向房梁,入眼的是一抹淡青色的裙摆。她还以为,会是浓烈又张扬的红色呢。

  少女长着一张讨巧的容貌,任谁看了,都觉得她天真烂漫,不会有半分的害人之心。此时她更是睁着那双含水的大眼睛,率直得对上白染的双目。

  “我在路边算命,他非得说我是骗子,抢走了我的龟壳。”少女脸上没有半分的气恼,只是一副他抢走了我也一定要抢回来的理所当然模样。

  “你偷他的东西,然后躲进我的院子?”白染心里觉得蛮好笑,不知道这个姑娘听说过没有,凌家庄有个不好惹的小魔王。

  少女张张嘴,刚想说什么,随即“哎呀”一声。她跃下房梁,轻盈一跳,就推开后窗飞了出去。

  这头的淡青色裙角刚刚隐没,那边的房门便被人一把推开。

  白染原本觉得担忧,眼下却又生出看热闹的心态。她趁来人还未站定,就一扯架在屏风上的外衣,快速披在身上。

  “桑兄突然造访,莫不是知道小弟正在沐浴,想要试试传说中的鸳鸯浴?”白染听脚步便知道来人是谁,嘴上又忍不住开始胡说,“啊,小弟错了,该是鸳鸳浴才对。”

  桑格一听到白染的话,耳朵便红了。他虽然走南闯北,驱邪经验远胜过从未独自离开宁安的白染,脸皮子却异常的薄,时常被白染几句话就弄得面红耳赤。

  “不知此处是白兄的住处,多有得罪。”桑格见白染走出屏风,真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越发不自在。

  “桑兄来此处不是为了寻小弟?”白染皱着眉,眼里的忧伤真切的很。

  “不知白兄可看到一个姑娘,十六七岁,一身淡绿长裙。”桑格不愿与白染多做纠缠。

  白染眉毛一挑,前一刻的哀伤一扫而尽:“姑娘?原来那个小美人是桑兄的相好,怪不得我那般盛情邀约,小美人也毫不理睬。”

  “还请白兄相告。”桑格不理会白染口中的“相好”二字。

  白染一指大开的窗:“你一来,她便跳窗逃了。”她大为疑惑地盯着桑格,“你与她吵架了?不然小美人为何跑的如此快?”

  桑格只说了句“多谢”,便跃出木窗,很快没了踪影。

  “你还没我大吧?叫我小美人?”少女从窗外的房檐探出头,眉眼弯弯,看得人心花怒放。

  白染抬头看着少女逆光的微笑,想着这个耀族的姑娘来凌家庄,真的只是偷回自己占卜用的龟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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