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守和村的妖怪
踏上码头，沿着土道行不到二里地，便见一处处翠绿的田畦和农户，只是放眼望去，田中杂乱无序，青苗都被碾压的歪倒在地，旁边的农舍不见一丝炊烟，家家门窗紧闭，听不见半丝人声。
叶禅走过去敲了敲门也无人回应，正纳闷间，却见一辆马车从村里的土道驶来，叶禅摆手招呼，车夫吁停马车，惊讶的看着叶禅跟陈庭瑞。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还在这里游荡，不知道这里日头一落便有妖怪出没吗？”
叶禅道：
“我们是紫云山特派过来除妖的降妖师。请问你们这里的村长住在何处？”
车夫惊讶的看着这对年纪不大的陌生男女，村长确实说过已经向上头报备要请降妖师除妖的事，没想到人来得这样快，不过，怎么找来这么两个嘴上没毛的年轻人？他还想再问，车后却隐隐传出一股血腥味，车夫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伸手往里一指。
“抱歉，因为我车后装了被妖怪啃食后的动物残尸，得马上拉走，没办法带你们去了，沿着这条路往里走就是村长的住处，因为马上到了妖怪出来作乱的时辰，这里的人也都躲到里面去了。”
他也得趁日落之前赶紧到下一个村庄才行，于是省掉了客套话，扬起长鞭，催马前行。
叶禅目送他驾车远去的背影，目光移到远去的马车后的草席，捏了捏鼻子，转身往村长的住处走去。
村长是个体型臃肿肥硕的中年男人，土眉土眼，两撇八字胡虚挂在唇边，肚子上的肉似要流出来一般，让他像个水袋，走起路来左摇右晃，而且才走没几步就喘起气来，叶禅觉得，这一身的肉快要将他压垮。
村长一边让他们入座，命长工上茶，自己则一屁股坐进主位的椅子里，椅子发出晃动的吱嘎声，不禁让人担心，会不会下一刻便散架。
简单的招待后，村长便讲诉起这几日村子的可怕遭遇。
大约一个月前，村口小刘家的老黄牛突然被杀，早上被人发现时，牛身已全部消失，只剩个掏空的牛头，和几块骇人的挂血白骨丟在田间，周边地上发现巨大的非人类的脚印，庄稼也被踩踏的不成样子，然后没过几天，隔壁的孙家也遭到同样的祸端。紧接着全村的牲畜无一幸免。
叶禅问道：
“哦，那你们怎么知道这事是妖怪做的？”
“除了妖怪还能有谁？”村长露出肯定愤恨的神情。
“而且，如果只是吃掉牲口也就算了，更可恶的是他竟然盯上了村里老梁的女儿腊女，腊女是我未过门的儿媳，本来后天便是与我儿成亲的日子，结果那妖怪竟夜夜纠缠她，导致她现在被迷惑的不醒人事。
我早听说紫云山的大名，相信两位少侠定能伏魔匡正，解救我们这些平凡的村民于水火之中。”
叶禅客气一笑。
“我们身为降妖师自然不能任由妖物祸害人间，村长大可放心，此事尽可交给我们，只不过，我们毕竟也是安规章行事，这说好的酬金……”
村长会意，立刻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五十金银票。
“待你们救回我的儿媳，为村里除掉这妖物，剩下的尾金我自会付齐。”
叶禅接过银票直点头，“好说好说，就请带我们去那位叫腊女的姑娘家，待那妖怪晚间再来纠缠，我们二人好将之铲除。”
村长听言，唤来他的儿子，让他为其引路去后面的老梁家。
跟村长不同，村长儿子瘦若细竹，一双桃花眼，看谁都像带着情意，典型的小白脸长相。他笑看着叶禅恭维道：
“真让我意外，我本以为来的会是个年长的男子，没想到却是你这样年轻的姑娘，姑娘如此年轻已是鼎鼎大名的降妖师，真让人钦佩。”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姑娘，就是没见过会抓妖怪的，而且长得还很好看，那双幽幽含水的眼睛最是吸引人，笑起来时还会露出一排贝齿，跟她弟子服一样洁白，虽然说话神态常有些散漫不恭，可沉思不语时又浑身散发出出尘脱俗之感，特别，真是太特别了，村长儿子忍不住侧头多看了叶禅几眼。
被称赞的叶禅却反应平平，完全没注意到他赤|裸的的视线。
“哪里，不敢当，不过，村子里有人看过那妖怪吗？”
村长儿子摇头。
“没有，因为他总是晚间出现，又有妖术，村里人跟本近不了他的身，不过，每当他要出现时，都会伴随着呼呼的风声，而且周边总是飞满灰色的羽毛，有人还见到过他背后曾展开一双巨大的翅膀。啊，姑娘小心，前面有处水洼。”
他伸手想去拉开叶禅，陈庭瑞却快一步将她拽开。
叶禅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现，只皱眉深思。
“哦，谢谢，呼呼声，羽毛，翅膀……”
叶禅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庭瑞。
“师弟有什么想法？是鸟妖吗？”
陈庭瑞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田间，“谁知道，也许是只麻雀，叽叽咋咋的吵死人了。”
他话间明显有不悦之意，叶禅刚要开口问，村长儿子却在一处朱漆高门前停下。
跟周围的窄小平瓦房相比，这处住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门两边伫立的白石狮彰显气派，门相上方装饰着精雕的如意图案，两管荷花垂柱栩栩如生，门内三间二进的格局更仿若城里的某处富裕人家。跟刚刚条件已算优渥的村长家比起来简直是大屋见小屋。
此时已是傍晚，梁家屋檐下的灯笼已泛起油亮昏光。开门的长工见是村长的儿子，立刻礼让进来。
叶禅与陈庭瑞一路跟着他来到里间，却见腊女的房前七八个长工手持棍杖长矛严阵以待。户主梁老伯满面愁容的坐在女儿床前，他的鬓角涂满白霜，两眼因忧虑失眠塌陷发黑。平躺在床上的腊女却合着眼一动不动。
她的头发如蛛丝般闪亮柔滑，佼佼的美貌堪比洛神，眉目间一丝愁容也没有。
如果不是说中了妖惑昏迷不醒，叶禅只以为她是睡着了。
待获知叶禅跟陈庭瑞乃紫云山特派来的降妖师时，梁老伯灰暗的眼里终于现出希冀的微光。
他心疼的看着床上的女儿，提到那妖怪，脸上尽是恨意。
“我的女儿原本是那么温柔孝顺，都是被那妖怪的邪术迷惑后才会变得神志不清，请你们一定杀了那妖怪，救回我的女儿。”
陈庭瑞跟叶禅被临时安排在腊女旁边的空房里，梁老伯临走前，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庭瑞突然出声道：
“老伯，我们赶了一天的路，还未进食，可否劳烦老伯准备些食物。”
梁老伯用力一拍脑门，惭愧道：
“看我，被祸事所扰，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疏忽了，少侠稍等片刻，我立刻派人去准备。”
叶禅略感奇怪的看向陈庭瑞，咦？他这种要强的人竟会提这种要求？以前在乾坤虚境里他几天不吃东西，也没喊过一声饿啊。
正纳闷间，却听自己肚子发出咕噜噜的长鸣声。
“……”
梁老伯离开后，村长的儿子却迟迟没走。
他跟在叶禅后面自告奋勇道：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姑娘尽管开口，鄙人不才，却也练过几年武艺，就算帮不上大忙也可以给你们打打下手，腊女是我的未婚妻，我帮忙也是份内之职。”
叶禅却回绝道：
“谢谢你的好意，但术业有专攻，这件事还是交给我们来做吧，你还是回去等我们的好消息。”
村长儿子仍不死心。
“可腊女毕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这种时候我哪在家里呆的住，请务必让我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注视叶禅的目光微微闪烁。
啊，这纤细动人的身影与那丑陋庞然的妖怪站在一起的画面该是何等的令人心醉神迷。
他怎么可以错过这样珍贵的场景。
他真的很想看看这姑娘是怎么除妖的，怎么施法挥剑，怎样被妖怪击打的受伤流血，想必那身姿必然超凡若仙，光是想象，他的身体与内心都已经禁不住一阵颤栗轻抖。
叶禅却突然被陈庭瑞向后一拉，村长儿子再看不到叶禅的影子，只与陈庭瑞面对面的站着。
陈庭瑞毫不留情的冷道：
“不自量力最后只会死的难看，你若想送死我也不拦着你，不过请死的远一点，我们要休息了。”
说完他也没回房，站在原地冷冷的等待村长儿子离开。
他浑身散发着冷压，并且俊美的令人自惭形秽，村长儿子不自觉的背后发寒，心虚的吞了吞口水，诺诺的老实离开了。
热腾腾的饭菜上齐餐桌，叶禅一边入座一边纳闷道：
“师弟，你觉不觉得那个村长的儿子有些奇怪？”
陈庭瑞拿起筷子反复擦干净，低头递给她道：
“没觉得。”
她自然的接过来，心里还想着村长跟他的儿子。
“哎，可是为什么村长跟他的儿子长的一点也不像？就算是随母亲好了，可是多少也会有一点父亲的影子在才对，奇怪，太奇怪了……”
陈庭瑞夹了个鸡腿肉给她，仍然低着头。
“你操那么多心干嘛？吃饭时不要分心。”
叶禅看着碗里的鸡腿，发现他只吃了些青菜。而且总在低着头，要不就是看着别处。
“师弟，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他仍旧没看她。
大概是也觉得自己一个姿势太不自然，陈庭瑞侧头看了看脚下，颈间露出一条刺眼的熟悉红绳，往下三寸偏中间的地方，弟子服的前襟被一个樱桃大的圆圆的东西微微腾起。
是她送给他的翡翠玉珠。
叶禅好不容易忽略掉的东西再次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她这才注意到从昨天开始，陈庭瑞一直都没有正眼看向她，每次她跟他说话，他不是看向别处，就是低垂着眼帘。
因为他的语气神态都太平常太淡定了，以至于她现在才发现他的异常。
说起来，从那天之后，这还是他们两人第一次独处。叶禅视线就这样直愣愣的投在陈庭瑞的身上，他仍旧安静垂眼吃饭，只是耳朵连着的侧颈慢慢的开始微微泛红。
叶禅盯着那片红，有些出神。
原来他不是得道的高僧，而是跟她一样，不，甚至比她还要害羞无措，心里可能比她还要如麻混乱。
叶禅看了看碗里的鸡腿肉，他将她爱吃的东西全推到她的跟前。
终于再也无法逃避。
那个青涩炙热的吻并不是报复她，不是感谢她，也不是因为他精神错乱神志不清。
她也明白了小茹的事情他为什么那么生气，那晚专注看她的明亮眼神究竟代表着什么。
她突然觉得有话得说，有些事不可以装傻。
“陈庭瑞，我……”
话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呼呼的风声，转头看去，屋外却飞卷起大片的灰色羽毛，似雪片一样，瞬间铺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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