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鸳鸯冢

　　诗雨在萧寺走后不久，就知道了欣语要和萧炎订婚的事。沈毅让她帮忙，拿着席余的护照，去签证，有沈家的关系，加上本人和证件照完全一致，没遇到任何困难。

　　沈毅没告诉她的，是沈卓会跟欣语一起逃亡。

　　这是他们商讨下来的结果，沈毅给了沈卓任性最后一次的机会；沈卓允诺他的是，如果逃亡失败，他会安然无恙回到沈家，不会做傻事。

　　年前孟廷伟就带了萧寺到b市，可沈家这个年，过得也不喜庆。

　　沈毅丢了个弟弟，诗雨弄丢了喜欢的人和孩子他爸，原因又关系到诗雨的亲姐姐，这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情愫。

　　萧寺去了沈家过年，他爸再怎么不近人情，过个年还是会宽容的，好比上次的元旦。

　　孟廷伟跟穆龙碰头后，让他回了萧炎身边，老板的安全也很重要，虽然他知道没有太多人能轻易接近老板。

　　二月后，好在诗雨已经进入孕中期，胎儿没有异动一两个月检一次也可以。不过她心情起伏不定，总是患得患失，担心孩子出问题，总想离开老宅去做孕检。

　　凌云听她说的多了，想着最近孟廷伟没什么动静，跟沈毅说过后，就偷偷带了她去之前的医院做检查。

　　以往凌云陪她来时，还会带其他人帮忙跑各个地方拿东西，交钱之类的，这次只有他自己，难免顾不太周全。

　　“你在这里别动，坐着等我一小会，我去拿了营养品就回来，好吗？”

　　诗雨乖乖点头，凌云对她还是很放心，总比之前的席余现在的欣语要强。这样一想，萧炎为什么那么害怕欣语逃跑，也是有理可循的，那丫头看着冷淡，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放荡不羁。

　　独坐在宽阔走道上，身边的人来人往对诗雨而言都是虚影，她摸了摸肚子，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瘦的缘故，现在还是看不出什么怀孕的迹象。

　　“…长得很漂亮的说，不知道为什么会假性怀孕；更奇怪的是，她家里人还让医生瞒着她，这哪里是对她好，我们医生都说过好几回不能这样了。”

　　“你们科也是怪事多，我们那边倒没有这种情况，不过没病硬要住院的也不少就是……”

　　两个年轻护士抽空在一旁碎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诗雨恰好听到了一个关键词。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越想越不对，忍不住起身，看了看一旁的护士，想上前询问，两人已经说完闲话散开了。

　　诗雨一瞬间转过了很多思绪，莫非她是因为姐姐那么说，才会产生了幻想，以为自己怀孕了？

　　欣语曾经逗她说，等她跟沈卓好了，有了孩子，沈卓自然会对她俯首称臣，唯命是从。

　　如果她没有怀上沈卓的孩子，那……她的卓哥哥就没有理由再被她绊住，实际上他早就做出了选择，他跟姐姐会一直逃下去，除非……姐姐不愿意。

　　犹豫再三，诗雨还是选择了面对事实，她回头去找了自己的主治医生，开门见山问了他，她是不是没有怀孕。

　　医生医德不错，良心尚存，考虑后如实告诉了她。

　　第一回来孕检他就跟她的亲人说了，她是假性怀孕，可是他们执意要求他先不要告诉当事人，说要给她时间缓一缓，他们会在日常生活中慢慢引导。

　　医生起初觉得这个方法也不错，可是这都第五个月了，他们的引导似乎不太有效。

　　“这其实不是个大问题，回去再跟你老公好好努力就是，别有心理负担，这样反而耽误事。”这之前不就已经耽误了几个月。

　　诗雨魂不守舍离开了办公室，出来凌云正在到处找她，刚好找过来这边。

　　凌云看她脸色，就猜到几分，跟送出来的医生对了个眼，就确定了这件事。

　　“她一时难以接受，你们好好开导，实在不行去看看心理医生也是个好的选择。”

　　凌云脑子里蹦出了郁蕴，立刻抹杀掉。

　　诗雨保持着离魂状态跟了凌云回魔森，在席余跟沈卓曾经的外出跑步道上，凌云停了车带她下车。

　　“还记得这里吗？”

　　那是席余曾经好奇过的奇怪的石头包，还有旁边奇怪的树。说奇怪，是因为太过刻意，看着像是孤坟的石头包，还有像是亭盖的华冠树。

　　诗雨稍微打起精神，蹲下身摸了摸石头包，“这是我和卓哥哥，为我父母立的鸳鸯冢。”

　　“这棵树呢？”

　　诗雨摇摇头，她也觉得怪怪的，这里就在路旁，离其他树都有距离，看年限这棵树种得也比较迟。

　　“这是我栽的。”凌云在水泥路上坐下来，脚踩在土地上，“沈卓会陪你来立这个衣冠冢，也是我让他做的。”

　　诗雨呆呆地看着他，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可她从没发觉过，他有这么在意她。

　　“你并不是一无所有，就算沈卓不喜欢你，你还有沈大哥，还有我，不是吗？”

　　凌云这话说的有点打擦边球，刻意把沈毅推出来当靶子。

　　诗雨想起了来立冢那天的情形，当时很感动卓哥哥的心细，还有这么有想法有创意，如今想来，他态度平淡，也根本不是这种人。他或许会有细心的时候，可却不是对她，他总是弄不清她喜欢的玩偶是哪一种，在他看来都一样。

　　兔子和狐狸，差别是很大的。

　　即便如此，她自小就把这颗心拴在了他身上，苦苦追寻一个回应，却迟迟得不到。

　　“对不起，凌云，我不知道……”

　　诗雨低着头轻声说，她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假装没理解他的感情，而是直接拒绝。这大概是受了沈卓的影响，他以往就是如此对她，从不给她希望，从不让她抱有奢望，可她却仍旧不愿放弃。

　　“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错。”他不可能陪她到永远，这份情他本打算带到棺材里去。

　　他从小就对诗雨有份不一样的感情，虽然他说着分不清姐妹俩，可是他夸她长得精致漂亮时，没有说她们而是说她。

　　诗雨总是跟在沈卓身后，凌云跟她的接触自然比总是孤身一人的欣语要多。这个女孩子很喜欢哭鼻子，凌云有时候会刻意惹她哭，这大概是小时候男生对喜欢的人的一些错误的情感表达。

　　相同的情况一上演就是十多年，甚至至今，分开二十年后，她仍旧对沈卓念念不忘。

　　而他对郁蕴的恐惧，除了真假难辨的告别，就是郁蕴想要探究，他每段恋情都无法长久不得善终的原因。他怎么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他跟当时的沈卓，得了一样的相思病，想的还是同一个人。

　　他跟沈卓是兄弟，不提这一点，他喜欢的人喜欢的是沈卓，凌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介入，他根本没追求过，也不谈退出。

　　只是今天，还是不小心，说多了些。

　　他总是想哄她叫他哥哥，何尝不是一点小私心，总听到她卓哥哥卓哥哥的叫，难免会心酸。最难过的大概是她跟欣语交换的那次，欣语很认真跟他算了日期，说他比她小。现在想来是有些好笑，十八岁不到的凌云，当时其实难过得要死，才会突然跑掉。

　　否则，她会跟着他看他爬墙，就算是爬一个下午，凌云也会做的。

　　如今才明白过来，那个人不是她，否则她肯定会跟在厨房看沈卓做蛋糕，哪会有空看他爬墙。

　　两人重新上车回了沈宅，此后气氛就有些怪。诗雨能想到沈卓对她的态度为何而来了，她此时正有同样感受。

　　明明是很重要的亲人，突然知晓自己是对方喜欢的人，虽然拒绝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共处……更何况沈卓现在连拒绝她都做不到，因为已经跟她有了亲密的关系。

　　诗雨还想过，如果卓哥哥跟姐姐真的不再回来，她……能够忘记心里那个人，试着接受别人吗？

　　可是她无法想象跟凌云在一起的样子，他们曾经熟悉得像快要烂掉的柿子；虽然隔了这么多年不见，可他仍旧是她的亲人，哥哥也好弟弟也好，只能是如此……

　　凌云对沈毅说了，诗雨知道自己没怀孕，却没说他不小心说漏嘴的事。他从没对任何人讲过，连沈卓都不知道，他这个心思。

　　早在元旦时候，萧寺跟诗雨说及此事，凌云就把实情告诉了萧寺，他们担心瞒着他反而适得其反，萧寺如约没有说破这件事。

　　沈卓从没陪诗雨去孕检，平时又不关心，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诗雨虽然想通知沈卓，让他不再有太多心理负担，奈何现在是失联状态。

　　气氛沉闷而略带尴尬的二月很快走向月末，萧寺已经有两个月没有给他爸输血，蒙诏令回了s市奉献自己。

　　走之前他特别交代凌云，他爸沉寂了一个月，可能会有举动，让他们小心。

　　凌云一直不敢松懈，他们始终不愿尝试跟萧炎正面交锋，就是没有这个底气。

　　沈家老宅靠的就是这个无比巨大的魔幻森林，所谓的守天险，从外侵入很难，隐蔽和躲藏却很容易。就算萧炎让孟廷伟带够人抢攻，在这么大的地方抓人，再多人手都不够用。

　　孟廷伟没有闲着，他对沈宅做了再次的详细数据测量，包括实际占地面积，树木种类，密集情况，土壤成份，诸如此类无一漏掉。

　　萧寺才走，曼枝被派来传达萧炎的口头命令，听她说完，孟廷伟站起身震惊地看着她。

　　“就算是为了我的旧情人，我希望你能听令行事。沈家的人，对你我而言，还没有那么重要吧？”曼枝说了她会来的原因，萧炎识破了她，用萧寺做人质，让她来催促孟廷伟。

　　“如果柳诗雨除外的话，我会想办法把她救出来。”

　　孟廷伟考虑片刻摇了头，“她怀孕一事有假，我已经如实告知老板，老板不会让她遇险，不需要你多此一举。”

　　这就是他理解的萧炎，萧炎一直是这么说，他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因为都不会比他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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