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信你
有了目标，日子自然是过得飞快，只恨无仙术妙丹，让时间慢些走。
陆敬风毛遂自荐，愿意当慕容歇的幕僚。慕容歇是答应了，但只让他负责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他还是不信陆敬风的，但起码不会害他了。
宋宜道：“将军，喝茶。”
慕容歇放下文书，自从他对他哥哥好点了，这丫头对他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慕容歇道：“宜儿，你来看看。”
今年的牧草收成出现了点意外，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这么……盯着她看吗？
字密密麻麻的，宋宜看了头疼：“将军，宋宜长在深闺，不懂稼啬……”
慕容歇轻点她的额头：“谁让你给本将军出主意了本将军要亲自走一趟星摇谷，你去收拾好东西，待会我们就出发。”
宋宜道：“去几天”
慕容歇道：“事情办好就回来。”
办不好，就在那养老是吗？
宋宜道：“我哥哥那边，你不会为难了吧”
慕容歇低头浅笑：“我要是想杀他，这会他已是白骨一具。何况他现在有用处了，我更不能杀。”
宋宜道：“你保证吗？”
慕容歇惨笑道：“就那么不信我”
宋宜低头道：“我就一个哥哥，折腾不起。”
慕容歇放下笔，认真看了一眼宋宜：“我如若让你哥哥少一根寒毛，便让我白虎军溃灭。”
这么毒的誓都发，是条汉子！宋宜道：“我马上去收拾。”
慕容歇笑了，他不会动慕容歇，可没办法阻止别人动他。袁义山的话还在他耳边围绕，他说陆敬风的眼神很像他，有那种眼神，绝对不会屈于人下。而且，关于他的身份，慕容歇还是怀疑的。
宋宜拿了几件换洗衣物，跟慕容歇回合的途中见到了尉迟寿，宋宜朝他福了福：“尉迟大人。”
尉迟寿作揖回礼：“是和将军去星摇谷吗？”
宋宜道：“是，尉迟大人……”宋宜有些犹豫，她想拜托尉迟寿照顾陆敬风，但尉迟寿上次的态度，让宋宜怎么开口。
尉迟寿道：“你哥哥我会尽量照顾，作为回报，你也要照顾好将军。”
宋宜笑道：“自然，多谢尉迟大人。”
尉迟寿道：“去吧。”
宋宜想见一眼陆敬风再走，但这个时节去的话不就是展示宋宜对他们的话抱了三分怀疑，而且陆敬风那个人，宋宜相信他能应对的。
星摇谷。
红树青山日欲斜，长郊草色绿无涯。
这里很静很美，很适合两个人把酒言欢，山盟海誓。慕容歇就是个中饱私囊的主，领官家的钱却不干正事，跑到这寂地和宋宜……畅谈人生与理想。
宋宜掏出烙饼却掏不出大蒜，在敕勒川的这段日子，她不说成了一个吃草汉子，也成了一个啃饼怨妇，天天在心里念叨青陵的美食。
自然有慕容歇的份，宋宜摆好食物后发现了，拿起水囊去装水。
慕容歇拿过水囊：“我去，这里你不熟，别迷路了。”
宋宜很想让他去，但想起尉迟寿的，甩头道：“这小事不能麻烦将军，您带路吧。”力度过大，碎发全被她甩了下来。
慕容歇笑笑，对上宋宜清亮的眼，帮把她的碎发别到耳后，笑如繁花：“你们卫国女子都像你一样，不会挽发髻吗？”
宋宜闪开慕容歇，辩解道：“。”
慕容歇靠近宋宜，捏捏她的粉如春桃的脸：“这么怕我？我就算会吃人也不吃你。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
宋宜道：“无论我要你做什么”
慕容歇眼神坚定，笑道：“是，我拿命信你。”
宋宜道：“我不信。”
慕容歇道：“要我怎么证明”
宋宜眼瞳亮了一下，心里浮现了很多想法：“你闭上眼睛。”
不远处有一处断崖，宋宜拉着慕容歇的手往前走。
宋宜本只挽着慕容歇的手腕，是慕容歇嫌不够亲密，主动握紧了宋宜的手。他的手大宋宜许多，能将宋宜的手完全覆盖，手心有不少陈年老茧，刺得宋宜手心痒痒的，想要挣脱这双手。
这双手，给不了她归宿。
宋宜放开他的手：“一直往前走，我没喊停的话不准停下。”
慕容歇知道的，前面就是断崖，宋宜想知道他是不是言行如一的人。
慕容歇脚步毫无犹豫，一步一步靠近断崖。
宋宜等着他睁开眼睛，责骂宋宜心狠手辣，然后也会知道他心中并非完全信任宋宜，就不会对她……痴心妄想了。他的深情，宋宜承受不起，报答不了。
慕容歇离断崖只有二十尺远，他的脚步还没有停下。
不见棺材不掉泪罢了。
宋宜也不喊停，静静望着慕容歇。
慕容歇脸上还有笑，仿佛身前是广袤无垠的平地。身影气定神闲，如赶赴一场故人宴。
十尺远了，他是傻瓜吗？听不见断崖下的风吼狼鸣吗？他一定是故意的，等着宋宜投降，等着宋宜尖叫哭泣，宋宜不会让他如愿的。
三尺远，脚步尚未停歇，只要再走一步，慕容歇即刻葬身断崖下。
他不是聋子也不是傻子，他知道他在做什么，知道他面对着什么。他不过在考验宋宜，不信看看下一秒，他一定停下脚步。
宋宜倒是想看看，没了慕容歇的白虎军，能猖狂到几时。
慕容歇看不出任何犹豫之色，就算他知道最终的路是走向埋骨的断崖，耳边的风吼一次又一次提醒他这是一条绝路。但那是宋宜要他做的啊，无论是什么事，他一定会照做，且宋宜绝不是心狠之人。
最后一步，踩空了，脚步落在无尽的深渊里，慕容歇身影如惊鸿坠下断崖，宋宜到底还是气他对宋欢做的种种。
宋宜揪住慕容歇的衣领，拉他回平地，眉眼紧促，责怪道：“你疯了吗？明明知道那是断崖，还……”
慕容歇张开双手抱紧了宋宜，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我信你。”
宋宜杏眼上扬，送了他一个白眼，无奈道：“那你也不能拿命去冒险啊。”
慕容歇道：“只要是你，我就愿意。”
宋宜叹气道：“你就没想过如果我真袖手旁观呢？”
慕容歇道：“你不会的。”
宋宜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慕容歇眉飞眼笑道：“因为你是宋宜，只要是宋宜就不会袖手旁观。”
宋宜道：“哪一天我就证明给你看。”
慕容歇下颌摩挲宋宜青丝，淡淡道：“你是担心我吗？”
宋宜道：“我想你要是死了我估计不能善终……”
慕容歇唇覆在宋宜耳边，声如碎玉：“我听见你的心跳声了，分明就是挂念。”
宋宜辩解道：“要真是，那也是想着如何毁尸灭迹。”
慕容歇亲了宋宜耳边，笑道：“那你还怕我吗？”
相视一笑，似乎所有的隔阂与误解都消散了。
宋宜抹去耳边慕容歇留下的痕迹，淡淡道：“不要命的人我最怕了。回去吧，我要吃点东西压惊。”
慕容歇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宋宜，缓缓向星摇谷靠近。
宋宜抱怨道：“干嘛不骑马那么远走过去脚会起水泡的。”
慕容歇道：“古人言陌上花开可缓缓归，我带你看看敕勒川有何美景。”
慢慢走，总会走到目的地的。慢慢来，宋宜迟早心迟早会向他靠近的。
宋宜眼睛亮了一下，慕容歇这个戎马粗汉也知古人言，笑道：“还陌上花开，谁跟你说的”
慕容歇道：“你那哥哥教我的，文邹邹的话我听得很烦，但我很喜欢这一句。”
宋宜要转移话题，再说下去又是她不想面对的局面：“可惜敕勒川开的花不多，在云梦有茶花开满山头……”
慕容歇望了一眼宋宜，握紧了宋宜的手：“等我稳定了益州，我和你去云梦看看。”
宋宜眼眸转了转，笑道：“云梦可远了，要是步行去，你祈祷腿能多生几条。”
说着说着，宋宜想起了宋誉，他的腿伤不知道有没有加重，是不是下雨真会疼，还念叨着清音吗？
慕容歇见宋宜神情恍惚，关切道：“累了吗？”
宋宜点头，慕容歇让宋宜上马，自己牵着马头为宋宜护航。
慕容歇指着远处的羊群，目光如炬，笑意浅浅：“我在想你牧羊养马的样子。”
宋宜笑道：“不用想了，我怕这些东西，但是我不怕吃羊肉马肉。”
就是提醒慕容歇，宋宜不好养，别来招惹宋宜。
慕容歇道：“你怕的事我来做，你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好。”
宋宜道：“你看，有一只羊生了，天啊，母羊看起来一点都不疼。”
慕容歇知道宋宜不想面对他的心意，但他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慕容歇附和道：“敕勒川上的生命都很顽强的，被上天扔到这个地方来，不仅有顽强意志，还要有对生命的渴望。”
宋宜感觉他在说自己，不敢问下去，看慕容歇松开了缰绳，想策马飞奔，便踢了马一下。那马是慕容歇的心爱之马，日夜陪伴下早有了灵性，见宋宜如此对它，不仅不理宋宜，还一路暴走，想把宋宜摔到马下。
宋宜想起那次和孟允的赛马之景，肋骨折断的恐惧支配了她的理智，又哭又喊，想让马冷静下来。
宋宜喊着：“我错了，我不敢了！不要断我肋骨！”
慕容歇训斥那马，马何曾被慕容歇这样骂过，说了三两句马眼便湿润了，依靠在慕容歇肩头寻求安慰。
慕容歇摸摸马头，温柔道：“她是你的女主人，你不能那样对她。”
马嘶叫了一下，表示听懂了，渐渐安分下来。
剩宋宜还沉浸在回忆里，还喊着：“我不敢了。”
慕容歇扶宋宜下马，只是下落地是慕容歇宽厚的怀抱，笑道：“学会骑马受了不少苦啊。”
一只手帮宋宜擦眼泪，柔声道：“日后有我呢，不要怕。”
宋宜道：“这眼泪……是感动于神圣生命降临！”
慕容歇不想揶揄宋宜的难堪，笑道：“这下信陌上花开缓缓归矣了吧？”
宋宜还嘴硬：“哪里有花”
牧民瞧见是慕容歇，跪下喊着：“慕容将军来了，大家快来拜见慕容将军！”
人群羊群马群围坐一团，宋宜见如此密集，眼睛闭上了，心有些胆颤。
慕容歇又握紧宋宜的手，告诉她不要害怕，他在她身旁。
慕容歇道：“莫惊扰马羊牛，先散开。”
慕容歇饶有兴趣：“睁开眼睛吧，要吃烤羊肉了。”
宋宜睁开双眼，只见草漫天盖地，哪有羊肉的影子
一个牧民说：“要是将军不嫌弃，小的这就去烤羊肉。”
宋宜看这天色，不能耽搁，便说：“再不回去天就要黑了。夜深路滑……”
慕容歇道：“麻烦老伯。”
一路跟随牧民来到他们的帐篷，宋宜找了个赶紧的地方坐下，双手抱膝，她有些累了。
能单独和宋宜相处的日子不多，慕容歇不会让机会溜走。
宋宜嗔怪道：“等下风沙来了，看你的马被卷到哪里去。”
慕容歇摸摸宋宜头，笑道：“这个我比你有经验，要卷也是先卷你。”
宋宜巴不得离开这个地方，就是抛不下陆敬风，她发誓了一定会和陆敬风回卫国，她不会违约的，就是现在有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意思。
宋宜托腮思考：“我被卷了，一定不会回来的。”
慕容歇凝望宋宜，深情款款：“我会去找你，翻天覆地也会找到你。”
宋宜道：“糟蹋绿地风水。”
慕容歇道：“所以你不能离开我。”
宋宜道：“我饿了，羊肉好了没”
慕容歇道：“真饿啦”
宋宜点头。
慕容歇借了牧民的锅，升火煎蛋。
是鸡蛋，敕勒川可以养鸡
慕容歇道：“向你们卫人买的。”
宋宜记得，从慕容歇打下天水后，卫国便与姜国断了通商往来，鸡蛋怎么弄来的
慕容歇见宋宜疑惑不解的样子心里阵阵发笑，纵她有千种谋略，还是解不出鸡蛋的由来。
慕容歇道：“听说过黑市交易吗？”
疑惑全解了，宋宜眉开眼笑，随后又皱了眉头。
慕容歇道：“怎么了”
宋宜笑道：“黑市淘来的不便宜，你拿了人家贵重的东西，他要是知道又不敢怪你，只能怪我，所以待会你记得付钱。”
只看着宋宜，都没注意到火有些大，鸡蛋半边焦了。
慕容歇道：“我知道，鸡蛋焦了，要吃吗？”
宋宜不敢不给面子，但敢嫌弃，吃了一口，皱眉道：“再差也比我哥哥做的好吃。”
慕容歇满足了：“那你多吃几口。”
宋宜道：“你不吃我怎过得去”
慕容歇把嘴凑近，宋宜望见了他星眸剑眉，脸上一红。
慕容歇眉头一挑，笑道：“小娘子，我没有手。”
宋宜无奈看着他，这一天慕容歇对宋宜很客气，她不能无理取闹，便夹起一块最大最焦鸡蛋喂慕容歇。
慕容歇甘之如饴，还说：“美人喂的，可比琼浆玉液。”
宋宜笑道：“我让你琼浆玉液，你都吃了。”
碗往慕容歇嘴里塞，碳烤鸡蛋出自何人之手便由何人解决。
慕容歇比宋宜想象中要厉害多了，一一吞下了。
宋宜道：“好不好吃”
慕容歇道：“人间美味。”
死不回头就是了。
牧民见宋宜如此对慕容歇，想制止又怕慕容歇责怪，只能说：“夫人，莫为难将军，有什么错小的来承受！”
这下慕容歇可真笑了，笑得心花怒放。
宋宜瞪着慕容歇，无奈道：“老伯莫辱我名声，我尚未出嫁。”
慕容歇搂着宋宜肩头，嬉笑道：“夫人莫生气，为夫错了，日后你来煎鸡蛋。”
宋宜道：“你还笑，有那么好笑吗？”
慕容歇道：“夫人不让我笑，我便不笑了。”
没憋住，慕容歇笑出了声音。
牧民见形势不对，早早退下了。
宋宜蔑视道：“别说笑了，天色晚了，真不回去”
慕容歇道：“你的烤羊肉还没好，我怎敢回去”
宋宜道：“那好吧。”
希望不刮风不下雨，早点办完事就早点回事。但宋宜祈祷完，电闪雷鸣，山雨有压倒靖山之势。天有不测风云，如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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