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面具
天青等烟雨。
窗台飘雨，街道的泥泞一如初来云梦的样子。送陆敬风去巡查河道的时候，宋宜有了一丝不舍，竟然觉得自己有些闺怨。
越活越像怨妇了吗？
“陆姑娘，殿下有请。”
讲得自己和孟允很熟一样，拜托，她现在是陆沅，说不认识孟允也不为过。
宋宜茫然看着面前的宣纸和朱砂笔，他看了自己的小鸡啄米图后，还能大着胆子让她题画，他是不是也有毛病？
孟允挑眉，盯着宋宜的虎口幽幽道：“怎么受伤了？”
宋宜道“最近爱吃核桃，这双手都在剥核桃。”
孟允道：“手还能画画吗？”
宋宜道：“陆沅试试。”
手依旧笨拙，但能看出画匠的用心与努力，宋宜搁笔：“殿下请看，这是百鸟朝凤图。”
实际上是百鸡望山图。
孟允眉头紧蹙，看出来他很嫌弃，心疼宋宜浪费了这么好的笔墨纸砚。
孟允道：“你真的不会画画。”
宋宜笑道：“以前也想学来着，但怕学出茧子，就耽搁了。”
孟允起身，身如玉树，面如冠玉，朝宋宜靠近的时候，很像下凡尘的仙人。
“本王教你。”
宋宜行礼：“万万不可，陆沅资质卑劣……”
孟允冷笑道：“饶是本王，也不够格教你吗？”
身形贴近，气息纠缠，孟允握着宋宜的手，宋宜握着画笔，一招一式纠正宋宜故意犯的错误。
苏合香的味道若有若无，但背后的冷汗却是真实存在的。宋宜偷瞄了他的眼睛，眸子墨如漆，却冷如冰。眼前这人，如果笑一下，定是风华绝代，会慌乱多少人的心呢？
孟允道：“笔伸直，眼睛看着笔……”
宋宜下意识关闭听觉。
“手伸出来。”
宋宜道：“什么”
孟允拿着戒尺：“伸出手来。”
宋宜道：“殿下不能因为陆沅没有天赋就强加于人，陆沅不服！”她老爹都没打过她，孟允凭什么动手！
“那你过来。”
这倔强的神情，没有第二人会有。
宋宜走进孟允，手放在身后：“殿下……”
孟允抓住宋宜：“宋宜!你就是宋宜!”
宋宜掩饰住慌乱：“殿下，我是陆沅，宋宜之名陆沅略有耳闻，但陆沅是陆沅……”
孟允作势来扯宋宜面具，宋宜猛然闪开：“殿下，男男授受不亲。”
孟允道：“本王要看看，你脸上有没有面具。”一只手抓住宋宜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抚到宋宜耳后，电光火石间，宋宜大喊道：“昌平王强抢民女啊，有没有人管？”
自然是不敢管的。
“疼！”宋宜捂着发红的脸颊，但挤出笑容，一幅无辜的样子：“姐夫好。”
孟允把宋宜逼到墙角，目光灼灼，紧紧抓着宋宜手腕，一步一个脚印：“你逼我娶妻，你让我日夜挂念，更让我寝食难安，只问我好不好”俯下身，贴近宋宜面容：“你说我好不好？”
宋宜举双手投降：“姐夫我不敢了！”
孟允的拥抱密不透风，宋宜要被勒死：“姐夫饶命！”
孟允轻抚宋宜发丝，绣着她发丝上的清香，柔声道：“我很想你，你过得好不好”
宋宜垂眸道：“挺好的。”
孟允淡淡道：“你去了哪里了？我让人找了大半个卫国都没你的踪影。”
那当然，宋宜都不在卫国。
宋宜却问道：“阿姐好吗？”
孟允道：“你……”
宋宜道“姐夫我错了。”
孟允道：“不要叫我姐夫!”
“是，姐夫！”
孟允道：“你……”一阵剧烈的咳嗽，宋宜在想她要是把孟允气死了，她还能活着回家吗？
孟允紧握宋宜手：“跟我回青陵。”
宋宜道：“姐夫，不行!我与陆敬风已私定终身，两情相悦，将成秦晋之……”
“你闭嘴!”
宋宜道：“姐夫，这样说就不对了，好说歹说我也是你的小姨子，你……”
孟允的双唇压了下来，宋宜侧身闪开，落在了耳旁：“秦晋之好？我同意了吗？”
宋宜道：“姐夫，你这样是不对的。”
孟允揽住宋宜腰身，眉飞色舞，占尽风流，在宋宜耳旁轻佻道：“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对的。”
宋宜无奈道：“行啦，别玩了。”继而眨动雪亮的眼眸，如掠过湖面的一缕清光：“我饿了。”
孟允笑道：“你还是没变。”
真好。
一桌子菜，宋宜有心事，没有吃多少，孟允只盯着宋宜，也没吃多少。
孟允出神望着天边：“这半年，你在哪里。”
宋宜简略说了她在她舅舅家住的事。
孟允道：“他被我调为督察后，你去了哪里”
宋宜笑道：“我也跑了半个卫国……”
孟允道：“和陆敬风一起”
宋宜笑道：“要不山盟海誓怎么来的。”
孟允道：“我真想杀了他。”
宋宜道：“你敢！”
孟允冷笑道：“有何不敢”
宋宜道：“你杀了他，我就去殉情……”话说重了，宋宜赶忙说：“对，我就是要去殉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士可杀不可辱……”
孟允幽幽道：“他不一定想着你。”
宋宜托腮沉思，煞是可怜：“跟我说说我爹爹，大娘，二哥，三哥……”
云梦街头。
“我说姐夫，你这样不合礼制，你就一个小姨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
那双手只会握得更紧。
周围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貌似都在指责宋宜，说她魅惑有方，不守妇道。
他妈的，是孟允不守夫道好吗？要不是打不过孟允，要不是投鼠忌器，宋宜早和陆敬风私奔了。
宋宜道：“姐夫，这样不好，要注意影响。”
孟允哼了一声：“你当初阴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影响不好？”
关键时候要装傻，还要装得天真无邪，委屈可怜，眸子要波光粼粼，朱唇要抿紧，声音要颤抖。果然，孟允见了宋宜楚楚可怜的模样，阴冷的眸子有了丝愧疚，想抱抱宋宜。
没曾想是宋宜先破了功，喊道：“你娶了卫国第一美人还不知足，知不知道宋府外多少人踏破了门槛就为了见我阿姐一面!”，宋宜怒拍他肩头：“你别得陇望蜀，欲壑难填，人心不足蛇吞象……陆敬风哥哥好。”
宋宜收起泼妇骂街的架势，向陆敬风微微鞠躬，掏出锦帕为他擦汗，挽着他的臂弯：“很辛苦吧”，在他耳旁轻声说：“身份暴露了，救我。”
孟允走到他们身旁，悄然把宋宜拉到身后，：“我和陆州牧有话要说，你先回客栈等我。”
宋宜道：“要等我也是等我的敬风哥哥。敬风哥哥，我给你熬粥去。”心里却打起了算盘，陆敬风没有被撤职，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果然，孟允气被得捂着心口：“你……”
宋宜笑笑，她发现一个摆脱孟允的好办法了，把孟允气短命，不就人月两团圆了？简直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孟允眸子冷了下来，幽幽道：“考虑得怎么样了？”
陆敬风望着宋宜的背影：“臣听殿下吩咐。”
真要佩服孟允的无耻程度，总共就两个座位，孟允硬是挤入宋宜身边，宋宜把拿碗肉粥推到孟允面前：“姐夫，这是孝敬你的。”
孟允喝了一口，感觉不太对劲，捂着肚子去了恭房，末了指指宋宜，这事没完。
宋宜笑笑，：“敬风哥哥，我们私奔吧。”
陆敬风看着孟允远去的方向，幽幽道：“有贼心没贼胆。”
宋宜道：“那告诉我，你要和我回青陵吗？”
陆敬风道：“嗯，起码要送你回家。”
宋宜夹一块莲藕给陆敬风，正色道：“有些事，不要瞒我。我不想猜测，不想怀疑，更不想牵肠挂肚，辗转反侧。”
陆敬风咬一口莲藕，动作极为潇洒：“你想知道什么？”
宋宜杏眼微睁，双瞳剪水，轻声道：“你会没事吗？”
孟允要扶植陆敬风，充当棋子，要陆敬风挡在他的身前，扫去来自孟光的猜忌怀疑。分明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不行，宋宜不答应，赔本的生意她也是不做的。
原以为宋宜要他全盘托出，那有点为难。有时候，无知者才是最幸福的。
陆敬风捏捏宋宜鼻尖：“我保证，我会毫发无损。”
宋宜笑道：“那就好，我那姐夫不好相处，但是你放心，我在他身边，他不会长寿的。”
陆敬风笑道：“殿下真要被你气死了。”
宋宜故作高深，痛心疾首道：“家门不幸啊。”
要不是孟允执意要娶她，这些劳什子事也不会找上门了，想起来还是孟允自作自受，她还愧疚什么呢。
说着说着说到水患的事，宋宜看这淤泥清了，水堤固了，他们也要打道回府了。也许是因为云梦的风花雪月，宋宜又不想那么快回青陵了。孟允都来云梦避风头了，那青陵的腥风血雨一定搅翻了天。那宋家一定是首当其冲，宋宜该承担的责任……不能逃了。
陆敬风道：“明天陪我去个地方。”
宋宜点头：“好啊。”
陆敬风道：“你不问问是什么地方吗？”
宋宜笑道：“你还能害我不成”
陆敬风挑眉道：“万一呢？”
宋宜冷笑道：“我就给你戴绿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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