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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的故事


  送走□□,我心神恍惚的钻进被子里装睡。一时之间,竟难以相信她口中的南池竟然歹毒如此。渐渐回想起自己往日的猖狂来,不由身上阵阵发凉。南池虽然不至于默然忍受,但却从未下过重手。我虽自以为有些小聪明,但终究不敢视人命为儿戏,虽暗中怨恨南池、北霜二人的存在,但从未想过彻底除去她们。

  可是,我面前的南池,未免太心慈了。

  □□母凭子贵,随二皇子杨思回到杨国,随后被册封为梅妃,荣宠无双。她自知身份低微,在众美云集的府中几乎如同惊弓之鸟,作为杨思的第一位有名分的女人,她更是承受了来自各方的冲击。害喜加上疑心,很快将这个女子折磨得不成人形,但是凭着对腹内孩儿的执念,,她竟硬生生熬过来。那段时间的经历,她几句掠过,我也大概猜想得出。单单有宏愿能有什么用?最后需要的是无所不为的手段。

  怀错自鲁镇归来,杨思是最先迎接的人,两府下人颇有些心知肚明,只当怀错有意在二皇子麾下效力,因此底下人之间的往来几乎被放到明面上。彼时,□□业已将府内清理干净,除了安心养胎外,更是俨然主母姿态,一手把持了杨思的后院。

  “那时,我手里有好些忠心的丫头、、娘子,”□□谈起自己的手段来并无半分得意,“个个听话的很。我知道怀公子回来后,殿下的心便再不会放到这些女子上了。”她似是畅快的舒了口气,“可我并不害怕,孩子不就是我们女人的根本吗?我既有妃位,将来即便因为孩子身上流着一半吕国人的血得不了爵位,也足以让我颐养天年。那时,我哪里有心思去管男人们的大事?每天都在自己的院里给孩儿缝小衣裳,”□□眨着眼睛,将泪水隐去,“那时我还想到过姐姐。你绣得一手好针线,若是能得你指点一二,我孩儿穿出去定不会被人笑话。”

  我本有些怅然的听□□回忆往事,忽闻此言,积压在心底的不甘几乎要喷薄而出。强自稳住心神,故作无意道:“怕是不能了。我右手受了些伤,总是抖,拿针拿笔都不稳。”

  □□吸一口气,慢慢蹙起眉,伸出白嫩的双手,捧起我的右手仔细端详了一番。面色凝重,半晌,她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我原来还疑惑姐姐得了怀公子的宠幸,怎么会活这样久?南池最爱的不就是夺去别人心爱之物吗?看,她把姐姐你的手也给毁了!就像毁了我的孩儿一般!”

  我微微挪离她远一些,有些嫌恶她此时癫狂的样子,一提到南池便如此,我尚能理解,可她总想着把我拖下水,未免算计太过了。“这倒是你多心了,”我抽回手,不自在的端起一杯茶,“这伤怨不得她,说起来,三皇子才是罪魁。若不是他下令放箭,我也不会伤了右臂的神经。约莫是大脑的冲动传不到右手的效应器吧。”有些烦躁的摸了一下额头,“这是郎中说的话。”

  □□偏头看向外面晃动的人影,微微笑了一下,便不再提此事,继续道:“你们回来的第三天,我便临盆。殿下自然不在,但那时,我竟然可以完全不在意他了。小小的孩子,谁想到会哭得那样响亮?”她闭眼想了一会儿,“真的特别响,居然把殿下都惊动了。那时,他正和怀公子在正殿饮酒,我怎么也不明白,殿下怎么就会听到了呢?”她的脸由惨白转为浅红,“父子同心吧……”

  无意识的摸着自己右手,有些诧异的看着沉浸在美好记忆里的□□。在我印象里,杨思就是一个好色无能之辈,他对□□,似乎不一般。若说仅凭我劝的那句话,也太有效用了些。

  “殿下说,不急,要好好给孩子想个名字,”她睁开眼,嘴角凝着一丝冷意,“可怜我那孩儿匆匆来世间一遭,连名儿都没有……二殿下的第一个孩子降生,府内府外的人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挑我的错处。我一点也不害怕,”她执起我的手,“孩子爱哭又爱闹,我一点儿也不嫌烦。可那时候,我太累了。”□□尖尖的指甲慢慢掐进肉里,“我太累了,以前和府里的姬妾们斗,我还可以……可殿下的母亲看不上我,我拿什么斗呢?宫里的皇亲国戚瞧不起我,我拿什么斗呢?”她咬牙切齿道,“我想着,总要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孩子被那些杨国人看不起!”□□的激愤突然换成深深的悔恨,“是我糊涂,非要争口气。孩子发了低烧,我却四面树敌,府中的郎中竟一个也不能信、不敢信!”

  我突然站起来,走到桌边,微有些颤抖的拿起茶壶。□□此时就像一个披着美丽人皮的女鬼,无端让人遍体生寒。可是……我看向茶水,她走的路与我何其相像:一样都是吕国人;一样都曾像牲畜一般,被人挑来捡去;一样都跟随杨国皇子回到吕国;一样都如浮萍般无处攀附。如今,我自由自在的困在怀府,安心又焦急的等候着怀错的消息,也许明日我也如□□一般,怀着他的孩子,用尽手段找寻自己的立足之地,也许今日的□□便是明日的我。一个声音在心中一遍又一遍默念着这句话,几乎要把我逼疯。优雅的抿了一口茶,我召唤道:“小塔,昨日的玉糁羹不是还剩下一碗吗?给我端来吧。”

  候在门外的小塔畏畏缩缩蹭进来,蚊子般低声道:“主子……中饭已经开始做了,再等等吧。”

  我愣了一会儿,挥袖将桌上的茶杯茶壶全部扫到地上,清脆刺耳的声音略略让我清醒些。小塔从未见过我如此,立刻跪在地上磕头。

  “让你去端,便去端;主子把你当手脚,你莫要自作聪明。”旁边□□凉凉的来了一句,小塔连忙行了个礼,匆匆跑出去。

  “姐姐啊,姐姐,”她怜悯的望着我,叹了口气。

  小塔很快把玉糁羹送来,连头都不敢抬,几乎扔下碗筷便逃了出去。我不禁后悔,□□的怨气到底沾染了我。掀开青花瓷碗的盖子,满满舀了一勺,便要送入嘴中。□□轻轻握住我的腕子,无奈的放下勺子,见她旋开手掌,一支极细的银针反射着冬季寒冷的日光,静静躺在她掌心。□□斜起眼睛,似是极其兴奋,“如何?”

  我推开瓷碗,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心翼翼的将银针浸入羹中,我转了转脖子,毫无感情的说道:“□□?那我岂不早就死了。你想找黑色硫化银……你也只能找到硫化银而已。难道银针能验百毒不成?”

  和现代的毒物相比,□□算是小儿科了。通过先进的提炼技术除去□□中的含硫杂质,连银针都是无用。

  □□直起腰,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自从来找姐姐,我说了这样多的话,只怕姐姐现在还不明白南池是如何害死我的孩儿吧。”她拿起勺子,在碗中搅了一搅,“姐姐你说,南池最大的本领是什么?”

  我皱起眉头,不明白她的意图,仔细想了想,南池其实算是全能的人了,若要非得找出她最与众不同之处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制香?!”

  第一天来到怀府时,因为西院尚未修缮完备,我便宿在了南院,很是领略了一番南池之“香”。后来更是被强塞了四五个熏炉、手炉、香斗、香盘。不独我一人如此,内院中不论身份高低,每个人都有幸得到南池亲手为其调配的一味组香。

  不由看向房内四角处默默燃烧的香炉。南池送我的香又与众人不同,据说仿制了吕国前朝制香大家的手笔,香而不郁,淡却可闻,有时候,真的能隐约唤起对吕国百里府的丝丝怀念来。

  “既然殿下府中的人不可信,那怀公子府中的人呢?”□□不容我发呆,步步紧逼,“也许怀府也有心思叵测之人,那公子最亲信的左膀右臂呢?”她漫步走到炉旁,细细抚摸炉身上庄重典雅的莲瓣,背对着我,轻轻笑了,“其实,南池制香第一,医术第二。听闻北霜身上大小伤处从不假手他人,从来是南池一人打理。那时,她跟随公子来府上贺喜,我只当遇到了救星,百般恳求她医治。”□□又刺耳的笑起来,捂住肚子,慢慢弯下腰,“她说:‘梅妃不必多虑,小世子不过是积了些食,慢慢调养便会好的。’我便问,要怎样调养才好?“□□坐到地上,“她便给我写了张方子。”

  她抬起头,眼里俱是迷茫痛苦,颤声问我:“为何会如此?我问了十几位上京有名的制香师,没有一个人说那香有问题……可是我的儿子却傻了!”□□鲜红的指尖滑过香炉光滑柔亮的釉壁,“他再也看不到我,再听不到我的声音,再也没有哭过一声……不,他会哭的啊,只是一点点儿声音也没有……”

  我低下头,怀错中毒时,到底略通世事,加上他年幼早慧,才不至于成一个废人。□□的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如何能活?只是,这病,不,这毒,未免太熟悉了些。

  “孩儿病了,我便知道不对。可是殿下却把我囚禁起来,”她屈起手指,紧抓着自己的前襟,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众人都说,我这个吕国的贱人不配诞育皇家血脉;凉妃,她连自己的外孙都不肯看一眼,她还劝殿下将我们母子二人驱逐出境。”□□几乎都在自言自语,“如果不是南池,孩子怎么会如此?如果不是南池,殿下怎么会困住我、不让我为孩子报仇?他哪里舍得让怀错为难!……那孩子还那么小,他走了,我连尸首都找不到啊!”

  忽然她脸上浮起真挚的笑容,“南池怕是希望我不是疯了便是死了吧。我偏偏不如她所愿。我失去了孩子,却得到了殿下的怜惜。姐姐,你说,像我们这样的女人,有了他们的怜惜,还有什么办不到呢?”□□站到我面前,眼睛里满满是诱惑,“姐姐如今风头正劲,连我都风闻,向来冷心冷情的怀公子独宠吕国之女,甚至甘心为姐姐归隐山林。”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如果不趁现在……只怕将来就没有机会了。”

  我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深深吸了一口气,“抱歉,我帮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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