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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怀错归来


  三国中,权力更迭最频繁的莫过于姚国,与吕杨两国或立长或立嫡或立贤的做法不同,姚国更推崇强者为胜的理念,翻看姚国史书,弟夺兄位、叔削侄权的事件屡见不鲜,几乎凡是能够登时姚国皇位的帝王,都靠的是铁血政治。当今在位的姚帝更是极其冷血残暴,他不过是皇室旁支,却野心极大,毒死了当时的皇帝,强娶皇后,逼死太后,宗室中无一人敢挺身而出。姚帝一生只有一子,乃皇后嫡出,性情与其父如出一辙,却没继承姚帝的高超政治手腕。如今姚帝年过半百、疾病缠身,各处势力难免在暗中摩拳擦掌,准备新一轮的帝位争夺战,谁知他为了太子能够畅通无阻的继承皇位,大肆屠杀旁支宗室,国中重臣迁贬流放的不计其数。更与杨国结秦晋之好,流音公主一出生,便被聘为姚国太子妃。爱子如此,世间无双,故而太子狩猎失踪的事情立时在姚国掀起滔天巨浪。姚帝不顾病体孱弱,亲率亲军举国搜索,数月无果。就当众人皆道姚太子已命丧黄泉时,他却华丽丽的出现了。姚帝于病榻传位,死而瞑目。新任姚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遣使来杨,要求迎娶流音公主。更巧的是,缠绵病痛的流音突然痊愈,杨国上下开始为公主大嫁的诸事忙碌起来。

  这个时候,怀错的地位顺理成章明朗起来。当初为了维护皇家脸面,只是挑些小错处将怀错削官囚禁。姚国兵强马壮,在吕杨两国中从未显出厚此薄彼的态度,此次结亲却是一个朦朦胧胧的结盟信号。吕国偏安的小朝廷各处招兵买马,而在这节骨眼上,杨国兵马大元帅洛克敌病逝,武将们各派纷争,哪里有多余的心思去管吕国小朝廷,故而小规模的反抗此起彼伏,忙得杨帝焦头烂额,只盼望着一旦与姚国结亲,便可以让姚人去接手吕国那烂摊子。市井间传闻,姚太子私信上对怀错大加赞赏,并明确表示希望怀错担当送亲使者,“以期一叙”。

  三皇子大约怎么也想不到怀错的运气竟这样好,杨帝那只用心风花雪月的脑袋也管不了许多,连忙大封怀错,荣宠无以复加。朝堂风向立时转变,最先弹劾怀错的台岳悬梁自尽于家中,三皇子的母亲祝妃被洛皇后以“不敬宗庙”的罪名禁足一月,皇帝却嫌不够,愣是加到了三月。

  怀府众人个个喜气洋洋,府中各处张灯结彩,只待怀错归来。烧掉梅绮的纸条,小符忍不住叹道:“公子的命真好!”

  我笑了一下,不说话。沉香蹦蹦跳跳滚进来,张望了一通才懒懒的爬到我膝上,小符摸了摸沉香毛茸茸的头,笑道:“公子回来了,小云也该回来了吧。”

  我看沉香歪着头摆弄手里的小盒子,轻声道:“不回来也好。”

  小符抢过盒子,翻看了一下,忍不住笑道:“沉香又偷南池的香料盒了,该打该打。”

  小珠端着水盆进来,瞧了小符一眼,边解披风,边凑到她旁边看了一看,惊道:“呀!这不是我的香吗!”连忙接过来,半是委屈半是无奈道:“我还想着何时再去讨一点呢!”

  我瞥了那盒子一眼,奇道:“不过是个圆木盒子而已,何以见得是你的?”

  小珠举着盒子到我眼前,拿手指着盒盖上极小的字道:“瘦、雪、一、痕,可不就是我的香!”

  说罢,又将盒子丢到一边,仍旧端起水盆叹气:“唉,反正南池姑娘再也不制香了。无所谓了,无所谓啦。对了,奴婢找的狐裘主子何时去看看?”

  我去捞那盒子,却被沉香一把抢去,直起身,漫不经心道:“随便拿出几件就好,眼看越来越冷,没几日便该下雪了吧。”

  小符和小珠一同笑起来,小塔从门外进来,也掩着嘴笑道:“主子成日不出屋子,莫不是要当个弥勒佛吗?”她卷起帘子,手臂向外一挥,“今儿个好大的雪呢!”

  我向外望了一眼,果然是雪白一片,银色的积雪闪耀着亮光,一阵寒风趁机进来,屋内的人都打了个寒颤。小符拍掉小塔的手,骂道:“就瞧你穿得厚实吧!仔细冻坏了主子,看谁替你说情!”

  小塔瞟了小符一眼,冷笑道:“自然得靠符姐姐,”她向小珠挑了挑眉毛,笑道:“还有谁能比得上符姐姐的面子呢。”

  我咳了一声,指着沉香道:“你们别净顾着拌嘴,谁把它从我床帐上揪下来是正经!”沉香见众人都看向它,更玩了一个危险的动作,“哗”的一声,我那青纱帐子被它撕成两半,小珠翻出一个一个红灿灿的柿子,一抛一抛冲着沉香喊道:“下来啊!下来啊!”

  沉香果然禁不住诱惑,围在她脚下转了几圈,挠了挠头,一手交出盒子,另一只手抓向柿子。室内众人忍俊不禁,小珠抱起它,随手将盒子放在桌上,“好沉香,真听话。”

  我看了看手边的木盒,端起茶道:“‘瘦雪一痕’这名字倒是雅得很,不过一个香而已,难为她用这样的心。”

  小塔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道:“她那香有什么好,我的‘坠露飞萤’才是最妙的!”

  小符端来一碟点心,闻言抬头笑看众人道:“你们争什么,咱们丫头的香还敢在主子面前炫耀?”她那手帕捏起一小块糕点,送到沉香嘴边,歪头笑问道:“话说回来,主子的香叫什么呢?竟从未听主子说过。”

  我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挑眉,“你们的我还没知道全,先把你的道来!”

  小符连忙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不好意思道:“这样文绉绉的,奴婢怎么也记不得,让奴婢看看……是——香奁兰舟。”

  一直在地上默默填碳的小帕环顾了众人一眼,嗫嚅道:“奴婢的是‘花前醉’。”

  我喝了一口茶,自言自语道:“原来……每个人的香还有名字。”

  “主子的香呢?是什么?”

  我摸了摸脖子,笑道:“忘了。”

  小塔满眼的不信,悻悻道:“主子这谎还真是……”小塔心直口快打断她,说道:“这有何难,只消问问甘松和白芷不就行了!我可记得主子初至那日,是她们去取的。”话音落下,室内一片寂静,北风呼呼的在屋外乱吼,窗户啪啪作响,小符飞快的看了我一眼,板着脸道:“你不要命了!还敢提那人!”小塔眨眨眼睛,小声道:“我错了。”

  怀错的狐裘啊,我有些怀念的看着榻上一堆衣服,小符拿起一件来,冲着我比划了一下,懊恼道:“小珠这丫头,什么事也办不好!怎么挑了这些大件的来。”

  我搂起一件,披在身上,笑道:“大概她只想捡新的吧。”

  小符拍着脑袋倒在榻上,摩挲着绒绒狐裘,她瞟了一眼门外低声道:“主子的香没有名?”

  我看着拖在地上的披风,“嗯……怎么,还想着这事?”

  小符猛地翻身起来,神情严肃道:“主子莫不是忘记了?这内院之中,哪怕是洒水打扫的小丫头片子的香,也都是南池亲自起的名字,为何主子的没有?”

  我卷起长长的袖子,换上靴子,思绪却飞到了宿在南院的那一夜。那时,南池说为我准备了香,刚要告诉我那香的名字时,却发现白芷拿错了,还是甘松亲手送来的,后来早把这事抛之脑后。梅绮曾说过,南池制香第一,医术第二。不由微微好奇,那个没被说出口的名字究竟是什么呢?

  刚要开口,小珠冒冒失失跑进来,胡乱甩着满头满脸的雪花,拍手大叫道:“公子回来啦!公子回来啦!

  我的心别扭的向下沉去。怀错回来了?小符惊喜的抓住她的手,忙问:“在哪里?公子在哪里?”

  小珠拉起我的手,笑道:“正往内院来呢!姐妹们都去外面迎着了!”她拢住我的披风,一手拉住小符,急忙喊道:“快走快走!”

  披着怀错的旧衣服,我几次差点被小珠拽倒。外面冰冷刺骨的寒风立时将我们团团包围,小珠、小符红扑扑的脸上尽是笑意。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立时又打了个喷嚏。外面的积雪厚厚一层,脚印遍布,小心翼翼踩着先前的脚印来到湖边。南池、北霜已然等在那里。南池浑身雪白的毛皮大氅,衬得她脸色微微红润了些,北霜却只是单薄的衣裙而已,在一群裹得鼓鼓囊囊的女子中鹤立鸡群、格外精神。磕磕绊绊的挤到她二人身边,怀错的狐裘乍眼看去如同一朵巨大的火焰,南池扫了我身上一眼,微笑着颔首。北霜居高临下的看过来。我眨眨眼,淡定的回了她一个得意的笑容。她皱眉转过头去,抱起怀中的蛟吞洗雨刀,后退了半步。小符悄悄在身后拉着我的衣角,我扭着身子摆脱她,堂而皇之的站到了北霜前面,虽然背后寒气森森,心里却热气腾腾。

  寒冷的的冬季,缘起湖处处结冰,却从没有一个丫头去湖面玩耍。为了交通方便,在结冻之前,年氏便及时命人架起一座浮桥。湖上大雾弥漫,一个人影缓缓走出来……

  禁不住向前迈了一步,脚下咯吱咯吱的声响和身后一群女子的惊呼全部随着北风飘远,我一步一步踩着湖面,忽然想大喊着跑过去,却迟疑的停在湖中央,轻轻唤了一声:“怀错……”

  狂风平地而起,卷着冰雪,怒吼着吞没了我细微的声音。怀错慢慢、慢慢走近,又慢慢、慢慢走远。我紧紧握住浮桥的栏杆,嗓子里面却发不出一点声响,忽然之间仿佛我便是那湖中女鬼,日日夜夜漂浮在湖水中,却从来不能真正的触摸到眼前的人……

  怀错身后的年氏猛然抬头瞧见我,大惊失色,“西湖姑娘!你怎么……?”

  他遽然顿住,飞快的转过身来,扶住身边的栏杆,低低喊了一声:“西湖?”

  我定定的看着他,张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身上沉重的狐裘委然落地,怀错侧耳身动,连忙摸着栏杆走到我面前,他冰冷的手却恰恰错过我的手。

  愣愣的看着怀错眼上围着的一条厚厚锦带,我一把抓住他向前摸索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用左手改揪他的前襟,猛拽过来,右手用力掐住他的脖子,压低声音,嘶哑着质问:“你松手了!”

  “没有。”

  “凭什么!”

  “没有。”

  “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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