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斑斓扇

　　祝妃的目光掠过众人猜疑的面孔，最后落在怀错身上：“皇后说的没错，我母亲南平太妃是用毒大家，她毕生所学尽数传给我，我擅毒，也擅观人，三位殿下当中，只有大殿下未中软骨散，却在殿中悠闲看戏，未免让人生疑。”

　　洛后一惊，祝妃这样一说，她也觉得怀错如此气定神闲令人着实不安，但她好歹还有些顾虑，只底气不足的反驳道：“你胡说什么。”

　　怀错轻轻一笑，他负手走到祝妃面前，单手一挥便将杨意打得倒退五步、口吐鲜血。

　　“我儿，不要碰祝妃，当心她给你下毒！”洛后此时已经有八分肯定今日之事是怀错安排，她的恐惧之心立刻变成了杀心——今日事成，她便是太后，今日事败，她死无葬身之地！

　　祝妃将藏在袖中的双手袒露在怀错面前，那双手十指漆黑、掌心溃烂，散发出阵阵难闻腥气，“大殿下，这毒名叫‘断指’，涂上以后不过眨眼的功夫便会十指全部脱离，成为一个废人。”

　　“我儿，快离她远些！”洛后焦急地打转，她自然不敢上前，便从食案上取了一个酒壶，十分精准的砸在祝妃头上。

　　“皇后与大殿下不必惊慌，”酒水混着血水从祝妃头上流下，“这毒是我为我儿杨思准备的。”

　　杨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情不自禁去看怀错的手，而后才难以置信的将目光移到自己手上。

　　“母妃！母妃救我，我的手！”杨思高高举着双手，痛苦地向祝妃爬去，每走一步便掉落一根手指，在地板上留下怪异的血掌印。

　　祝妃听着儿子的哭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抬头去看怀错：“殿下，思儿已经是个废人，他不会挡住你的路，求殿下给我们一条生路，若殿下你依然不放心，我可以将他毒傻，一个傻子的命，殿下肯留给我这个可怜的母亲吗？”

　　洛后看着祝妃平静的毁掉自己的儿子，又狡猾的祈求怀错给他们一条生路，便生出一股大权在握的豪气，她毫不留情地代替怀错回答祝妃的哀求：“祝妃，当年你毒害我儿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你会落在我手里？”

　　祝妃的手指已经掉落，她惨白着脸，直直跪在洛后面前：“皇后，你当真要赶尽杀绝吗！”

　　“当年你下毒的时候，何曾慈悲过！”洛后拉住怀错的衣袖，“不能让祝妃和杨思活着。”

　　祝妃低头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又看了看昏死过去的杨思：“既然如此，大殿下可否听我讲个故事？”

　　她款款站起身，用没有五指的手掌撩起鬓角的碎发，“元安初年，婆逻国进献了一只七色神鸟，神鸟在先帝面前翩翩起舞后力竭而亡，先帝便命人拔了它的羽毛做成两柄斑斓扇，一柄赏给了楚贵妃，一柄据传言赏给了还未入宫的洛姑娘。”

　　洛后呵斥道：“祝妃疯了，悬儿你快将她拿下。”

　　“世人都传先帝对洛姑娘一见倾心，当即许以后位，他二人初遇的野湖也被称为缘起湖。”祝妃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只不过，这是个天大的笑话，先帝确实在湖边遇见了美人，但那美人不是洛姑娘，而是一位名叫苏萨的波斯女子！”

　　“住口！”洛后疯了一样冲到祝妃面前，一掌将她抽倒在地上。她扭头向怀错求助：“赶紧将祝妃的舌头拔了！”

　　怀错捏住洛后的肩膀，毫不怜惜的将她向后一扯，缓缓道：“母后，你不要动，我倒是想听听祝妃的故事。”

　　洛后心中大怒，正想破口大骂，却对上了怀错冰冷无情的双眼。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怀错。

　　“先帝爱极了那波斯女子，对盛装前来的洛姑娘视若无睹。”祝妃虚弱的倚着柱子，“但当先帝流连在外数天回宫之后，一道封后的圣旨却颁给了洛姑娘。我也不知，洛家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让先帝一心一意以为自己的倾心之人乃是洛姑娘，将波斯女子忘得一干二净。洛姑娘变成了洛皇后，洛家一跃成为皇亲国戚，更锦上添花的是洛后和波斯女子都被查出有孕，只不过洛后在皇宫之中享受万人叩拜，波斯女被关在缘起湖下的水牢中受尽折磨。她二人同一天生产，生下一子一女——洛后生了一位小公主，波斯女生了一位小皇子。”

　　祝妃轻轻道破这惊天的秘密：“小公主被送出宫，小皇子则被接进宫，小皇子便是如今的大殿下，而小公主则是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女南池。”

　　怀错不动声色的问：“那波斯女下场如何？”

　　“她被关在水牢里活活饿死。”

　　洛后冷笑一声，鼓起掌来：“祝妃你竟有这样口才，编出这般精彩的故事，你满口胡言乱语，不过就是想挑拨我们母子之情罢了！若真有这样隐秘的事情，你又从何而知？那时你不过是先帝宫中的一个小小才人，竟这般神通广大能知晓宫外的事情吗？”

　　祝妃点点头：“皇后说的很是，这些旧事我也是听百里逊讲给我听的。”

　　“百里逊？”怀错第一次露出震惊的神色来，他皱着眉头道：“百里逊来到杨国，就是为了解你下在我身上的毒，他又怎么会和你说这些。”

　　“殿下，当年确实是我下了毒，可是殿下这十几年来眼盲、口哑，却与我无关！我下的毒，我自己难道不清楚吗？殿下你会因为我的毒而痛不欲生，却是因为第二种毒而眼盲、口哑。当洛后四处为你延医问药而引来了百里逊时，我悄悄找到他说明了真相。”祝妃轻叹一口气，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波斯女的故事便是百里逊告诉我的。先帝曾经回宫取斑斓扇，还曾笑言遇见一个可与斑斓扇媲美的女子。我以前只当这斑斓扇被洛后珍藏起来，没想到最终看到它，却是压在枯骨之下。”

　　“殿下，你是波斯女之子，双目应为蓝色。你尚在襁褓中之时，每次有人来看，都是在昏昏沉睡中，那是因为洛后给你喂了安眠之物，你年岁越长，眸色越显，洛后除你之心也越发急切，若不是我先一步下毒害你，你怕是已经死在洛后手中！她在你中毒昏迷之时，再次给你下毒，不仅要毒瞎你的眼，还要毒哑你的喉咙，不过就是怕有心人窥出端倪罢了。”

　　祝妃将目光投向瑟瑟发抖的洛后，柔声道：“皇后，你难道从没有想过，为何先帝会厌弃了你吗？”

　　她又看向怀错，热切的说：“殿下，你的生母为她所害，你这些年所受的苦楚，一半来自于我，一半来自于她，如果你顾念她的养恩，不如由我带她去黄泉路，只求殿下饶了我儿一命。”她压低了声音，却让殿内众人都明明白白听清了：“殿下，我早已经对殿中所有人下毒，如果你肯放了杨思，我给你解药，你想让谁活，就让谁活。”

　　怀错从祝妃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他打开闻了闻，冲着门外高声道：“胜负已分，你开门放祝妃和杨思走吧。”

　　许久不曾发一言的楚贵妃搂着杨帝的尸体，大骂道：“当真是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勾结江醉里弑父杀弟，你不得好死！”

　　怀错哈哈大笑，他走到冷汗淋漓的洛后面前，拿出解药在她面前晃了晃。

　　洛后感到腹中仿佛有一把小刀在一寸一寸刮自己的五脏六腑，知道是祝妃的毒发了。她哭着扑到怀错脚下：“我的儿啊，当年的事情都是洛克敌一手操纵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给你下毒的也是他，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这么多年就你这一个儿子，你扪心自问我平日里对你好不好，你冷了我让人给你添衣，我连亲生女儿都送到你身边服侍你，当初我是一时糊涂了听信了洛克敌的话，我没有一天不后悔的啊！”

　　怀错擒住她的下巴，让洛后正对着自己的脸，然后抬起右手沿着鬓角的边缘摸索。在洛后的低呼声中，一个人/皮/面/具从他脸上剥下，露出了面具后的真面目。

　　“怎么是你？洛秦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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