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鬼人的线索（十六）
走出山洞，宋之恒扬手召唤出了葫芦，顺着雪崩的方向，往地势低的方向飞去。他并不确定任肖有没有捏碎随身的灵符，也不知晓他的灵符有没有失效。只是本能的觉得，任肖应当还在秘境之中。
飞了好一阵，他发现阵法特别繁密之处，有一个幽深的寒潭。潭中奇异的水流缓缓流动，水流成一种诡谲的绿色，在如此的低温中也没有凝结。宋之恒想了想，催动葫芦落于寒潭边的冰面之上。
他低头凝视潭面，粼粼波光之中，能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倒影，水质说不出的厚重，偶有碎冰落于潭中，却是摇晃两下，逐渐沉入潭底。
这水下应该有东西。
宋之恒略微扬眉，他从来都不会只看不动，这次他没有用“要命”，而是掐动灵决，召唤出一把银色弯刀。身上淡淡的银光泛起，再次用探灵盘锁定了一个方位，他潜入了寒潭之中。
寒潭中的水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刺骨，上面看起来水流较缓，水面之下却藏了不少暗流，隐隐有种拉扯之感。宋之恒水性尚佳，不一会儿就靠近了寒潭中央。那里停留着一团漆黑的水雾，似乎感受到宋之恒的灵力波动，有一道黝黑的光芒一闪而过。
宋之恒凝眸，黑色的水雾如有实质，怎么也看不透。潭底愈发昏暗，越靠近那团水雾，拉扯之感也越发强烈。等距离那黑雾三四丈时，水流速度猝然加快，黑雾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想要将宋之恒吸进去。
宋之恒手中灵决迅速变换，身边的水流卷起一个个旋涡，与那拉扯之力相抗衡。弯刀同时出手，在水中打着旋，悄无声息地快速向黑雾射去。
黑洞之中似乎传出若有若无的闷哼声，拉扯之势瞬间消失。弯刀回到他手上时，还飘出了丝丝的血迹。宋之恒蹙眉，这黑洞难道是一个阵中阵？那这阵中，到底是谁？
思索间，陡然寒芒罩背。
宋之恒心念急转，弯刀向后飞射而出。“叮”的一声，挡住了身后偷袭而来的兵刃。同时水流聚成水柱，一并向宋之恒背后之人袭去。
一声轻笑传来，那人不知用了何种方式，轻松化解了水柱的攻势。他没有再做攻击。
等水中的一切都归于平静，宋之恒才转过身去。
来人停在两丈开外，一身黑色劲装，面上带着一副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深沉嗜血的双眸。
两人短暂的对视，齐齐朝水面掠去。
即便是有灵力护体，宋之恒在诡异的水流中待得太久，他的发梢和衣角都被打湿。可眼前的黑衣人，应当是早早就藏在水下，浑身上下并无半点湿痕。
“是你。”宋之恒语气平淡地说道。
黑衣人似乎挑了挑眉，说道：“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宋之恒答道：“不过，梅山所埋的鬼人，被劈开的裂谷冰壁，应当都是阁下的手笔。”
黑衣人大笑出声，眼眸中闪过激赏之意，“不愧是名震天下宋怀安的儿子，好眼力。”
方才他偷袭宋之恒之时，刻意用的是剑，他剑术不弱，可宋之恒不过凭借那剑的走势和他出手的习惯，就能断定他是惯用刀之人。而且，即使知道他的修为高于自己，宋之恒依旧沉稳不露慌乱，看那样子，还有自己的打算，年轻一辈中，的确属于佼佼者。
宋之恒笑了笑，将手中银色弯刀收起，从腰间将“要命”取出。
“你要和我动手？”黑衣人看着他动作，饶有兴味地一笑：“你的刀法确实已算拔尖，可还嫩了点。”
宋之恒微微一笑，“我不动手，难道平白挨阁下的打吗？还是说，阁下偷袭我，只是为了来同我闲话的？”
黑衣人又是一笑，“我的确不能让你走。”
“为了轩辕火？”宋之恒问。
黑衣人眼神深处却忽然泛起了一道厉芒，声音也多了几丝阴霾，“你从何得知？”
“我原本也只是猜测。”宋之恒依然是心平气静地说道：“但眼下阁下的反应似乎印证了我所言非虚。而且应该是在鬼人自爆我并无大碍时，阁下才临时改的主意。”
“嘿嘿。”黑衣人森然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机，“年轻人，知道太多的人总是不长命的。”
“要命”的刀身亮起寒光，宋之恒轻笑，“我们不妨赌一赌，阁下还杀不了我。”
“你要捏碎灵符吗？”黑衣人问。
“我的灵符恐怕现在也失效了。”宋之恒答道。
黑衣人点了点头，“那就……”
黑衣人的身影突然消失，黑影浮动时宋之恒耳边刀鸣声轰然，他身形还未动，黑衣人已经再次出现在他的身后。
宋之恒刚刚侧身，一把煞气冲天的古刀落在了宋之恒脖颈之上，刀身黑气缠绕，看不清宝刀原本的模样。
宋之恒神色淡淡，“我说过的，前辈杀不了我。”
黑衣人低头去看，短刀“要命”正抵在他心前三寸。
“你不会以为，这样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吧？”黑衣人笑了笑。
颈边刀气逼人，宋之恒的呼吸也滞了滞，他平静道：“我灵力刀法虽不及阁下，但阁下想要杀我，也绝非易事。若还想着遮掩刀法脉路和自身灵力，不敢解开身上的功力限制，恐怕……”
宋之恒话音未落，古刀之上的煞气卒然加重，他眉头一紧，强行咽下喉咙里的腥甜，轻轻咳嗽了两声。
又道：“若做的太过，阁下就瞒不住我父亲和小宁王了。”
黑衣人忽然一笑，收刀后退几步，胸前的衣襟也被“要命”划破，他眼神晦涩，说道：“宋渊倒是生了个好儿子。眼下留你还有用处，下一次，宋公子可就没这好运了。”
他说走就走，两三息的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之恒身形晃了晃，再度弯腰咳嗽了好一阵，擦去唇边血迹，他冷然地看了看“要命”的刀身上缠绕的黑气，挥手将其震散，才将“要命”收回腰间。
等不适之感消退，宋之恒也离开了寒潭。
他最终是在一处低陷的冰窟中发现了任肖。
原本身上悬挂的令牌已经闪起了光亮，这是通知他们离开秘境的意思。
可他所经过之地，好多低陷的凹洞，不知道为何，宋之恒就是觉得，他和各种洞窟有缘。于是他就想着寻上一寻，能捡些天材地宝也不错。这才在隐蔽的洞窟之中发现了任肖。
任肖在看到宋之恒时，几近绝望的脸上立马燃起了希望，嘶哑的嗓子努力的发出“啊啊”的声音，他的四肢被奇怪的冰枝缠住，左腹被刺穿，流出的鲜血凝结成冰，看样子五脏六腑都被寒气侵蚀，不过也正因此才没有鲜血流尽而亡。
他嘴唇已经洞得发紫，只能眼巴巴向宋之恒求救。
宋之恒说道：“你且忍着痛。”
任肖刚要点头，却见宋之恒突然单手虚抓，那扎在自己身体里的冰枝疯狂窜动起来，搅动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痛的五官扭曲，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原本已经喊不出声来的嗓子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那冰枝扭动了几下，宋之恒手中的光芒如有实质，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终于它渐渐失了力气，被宋之恒整个收入掌中。
宋之恒撇了撇嘴，“居然是冰息虫。”他手掌蓄力一握，一声脆响，那坚硬的冰壳四分五裂开来，一缕红烟渐渐消散。
失去了支点的任肖整个人瘫软下来，狠狠砸在下面人的身上，昏了过去。
宋之恒这才下去将任肖架了起来，被他砸到的人，好像是被自己在冰壁之上救过的一个世家子弟。只是如今他被冰息虫当胸穿过，死得透透的了。”
简单处理了一下任肖的伤势，宋之恒带着他向秘境出口飞去。
等宋之恒带着任肖离开，远处的虚空之中一阵灵力波动，有两人的身形显现了出来。
之前和宋之恒交手的黑衣人一声轻笑，对旁边站着的齐英道：“你应当是比不过他的。”
“那是自然。”齐英巧笑嫣然，“他父亲是宋渊，又有朝宁从旁教他，再过几年，别说是我，您也未必是他对手了。”
“修行在人，你不如他，可不是宋渊和朝宁的原因。”黑衣人漫不经心道：“身为宋渊的儿子，他并没有骄矜之气，他那身修为是实打实练出来的。。”
齐英依旧是笑了笑，脑中划过宋之恒早几年成名时飞扬的眉眼，灵秀天成，似月皎然。
“我突然对宋公子也有了兴趣，不知道那双眼睛绝望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黑衣人笑了，“你不是喜欢梅尘瞻那种的吗？我答应了你不动他，如今倒喜新厌旧了？”
抬手摸了摸脸颊，眼中的阴鹜一闪而逝，齐英狡黠地说道：“偶尔也要换个口味。”
黑衣人面具之中露出的眼角微微上扬，“要动他可不容易，宋渊此人可不像他表露出来的那般简单，况且宋之恒太过聪明，他身边又有朝宁，我现在还不能暴露。”
齐英耸耸肩，“那就先除朝宁，他本就什么都不是，一直站在高处，太碍眼了。”
黑衣人毫不在乎，“一步步来吧。宋之恒和梅尘瞻都带了点东西回去，世家也该乱起来了。”
腰间的令牌闪动得越来越频繁，齐英拂了拂衣袖，说道：“我走了。”
黑衣人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齐英几乎是掐着时间走出秘境，等他出来之后，秘境的结界缓缓闭合。
宋之恒比他早了片刻，回过身去看他，二人眼神碰撞，宋之恒先移开了目光。
平地之上人头攒动，有不少捏碎灵符出来的人一脸沮丧，也有不少满脸喜色的，看样子斩杀了不少鬼人。而那些损失了门人弟子的家族，脸上都难掩哀戚。
宋之恒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落在了那挺拔的身姿上。
朝宁遥遥就笑了起来，一瞬间消融了一身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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