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老友

　　“轰隆！”

　　又是一团烈火从天而降，被银赫的黑盾抵挡开来，溅落在了陈腐的书架上。周围瞬间燃起大片的火光，整个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受死吧！”一个法师怒吼一声，湛蓝色的光芒急速汇聚在他的杖尖，他娴熟地挥起法杖，发动了魔法。

　　“见鬼！”银赫的反应足够快，但还是没能挡住从脚下激射过来的光芒。

　　蓝色光晕瞬间填满了他们脚下的符文缝隙，那些怪异的符号开始吸取来自于光球的能量，逐渐变得灼热明亮。

　　银赫只觉得双腿一热，低头去看，符文已经开始向外喷射岩浆般红热的液体。符文织出了一张巨大的魔法阵，将他们二人困在了中间。

　　法师们见此情景，集中起力量试图击杀两个笼中困兽。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是乱窜的火球，不断爆裂的闪电以及法师们召唤出来的蓝色光晕。

　　银赫的腿被烫的像是要烧着了一样，疼得他惨叫连连。刺客的处境也跟他差不多，狼狈地跳脚躲避着符文的烈焰。

　　“射爆这个该死的光球，就像你当初射碎教皇的狗头一样！”银赫慌乱之中，对烬气急败坏地吼道。

　　“嘭！嘭！嘭！”

　　刺客对着那个辐射蓝光的球体连开数枪，那东西碎裂的声音和人的头骨裂开的声音差不多，崩碎的残片飞的到处都是。

　　银赫只觉得胳膊上到处都是碎片的划伤，但好在那些该死的符文终于消失了。没有了光晕的法师塔瞬间昏暗下来，法师们乱跑乱撞地搜寻着闯入者的身影。

　　银赫趁机跟着刺客钻到了窗边，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蹬着窗框飞身一跃，双手死死地抱住了绳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飞似的朝着地面溜了下去。

　　刺客的动作显然比他更迅速，紧跟着他从绳索上顺了下来。不过刺客的运气不佳，直接撞在了拴在绳索边的马腿上。受惊的马腿猛地一弹，将刺客踢出老远。

　　“干他妈的！”

　　这是银赫第一次听见刺客讲脏话，但他已经来不及想太多了，飞快地跑过去拉起了烬，两个人飞也似地跑进了附近的巷子里。

　　“他们往那边跑了！”追兵接踵而至，在他们二人的身后穷追不舍，手里的法杖接连释放着魔法。

　　银赫只能跟烬在陌生的街道中，像是无头的苍蝇一样乱跑乱撞，还要提防不断炸裂在身旁的火球或者闪电。银赫感觉每往前跑一步，被符文烫伤的双腿都会钻心剜肺般的生疼。可是后面追赶的声音逐渐靠近，他只能咬着牙向前逃亡。

　　“这里！快进来！”慌乱逃命之中，银赫摇晃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扇敞开的大门，里面站着一个身穿圆领外罩的男人。

　　银赫也来不及思索对方是敌是友，闪身钻进了那扇门里。刺客被那些人追的恼羞成怒，回头接连发射了几发弩枪，才跟着银赫钻进了门里。

　　等到那伙法师的吵嚷声消失不见，银赫才开始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刚刚救下了他们两个的陌生人身上来。

　　不过那张满是络腮胡的脸孔对银赫来说很陌生，他确信不认识站在面前的这个矮胖男人。

　　“你们两个跟我来，主人正在等你们。”陌生人倒是主动开口，对着正注视着自己的银赫和烬说道。

　　“你的主人是谁？他想做什么？”刺客毫不客气地盘问道，同时机警地将整个院落的情况观察打量了一番。

　　“是你们的一个老朋友，而且我保证主人和我对你们绝无恶意。”陌生人满脸笑意的回答，同时弯腰对着银赫和烬做出邀请的姿势。

　　银赫和刺客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个眼神过后，就让陌生男子带路，跟他一起去见他口中的主人了。

　　院子里种满了枝繁叶茂的石榴树，红彤彤的石榴结的很密，压弯了挂有马灯的枝头。

　　银赫跟在那个仆人的身后，狐疑地走在青色石板铺叠的院落里。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他跟刺客怎么会在圣城撒尔玛有什么所谓的“老朋友”。

　　仆人将他们两个带到一个摆满酒桶的宽敞房间里，然后让他们在原地等候，自己就掩门离开了。

　　“会不会是一个圈套？”银赫打量着这个装饰的如同酒窖的房间，疑神疑鬼地问道。

　　“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布置这个圈套，”刺客摇摇头，开口说道，“不过有一点我很确定，我几乎没有朋友，只有仇家和敌人。”

　　银赫刚要回答，屋门就被人再次推开了。银赫一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惊讶的叫出了声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老朋友居然真的来到了这个遥远的城市。

　　“巴德！”银赫飞快地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自己久别重逢的强盗老友。

　　他们二人兴奋地彼此拍打着对方的肩膀，诉说着重逢的喜悦激动之情。刺客只能尴尬地在一旁瞧着彼此寒暄的二人，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神采奕奕的强盗巴德。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来到了撒尔玛？”银赫看着巴德漆黑无物的眼眶，内疚之情再次从心底翻涌上来。

　　“我的仆人告诉我的，他恰好在城门那里看见了这个刺客。”巴德举起手指，却不知烬在哪个方位，只能叹口气再次垂下去。

　　“没错，我就是那个曾经取走你一只眼球的刺客，而且别指望我会为此感激你。”刺客毫不领情的说道，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银赫焦急地喊道，“那些法师正在街上到处追捕我们两个呢！”

　　“我要去杀一个人，”刺客头也不回地吼道，“顺便宰了那匹蠢马！”

　　银赫知道自己无力阻拦，所以就由他去了。等到刺客消失在院落里，巴德摸索着给银赫倒了一杯珍藏的葡萄酒，然后两个人坐在了桌子前。

　　“你往夏日之海的海湾里撒尿了吗？”银赫还记得强盗在冬王的宫殿前说过的话，开玩笑地对正在嗅着葡萄酒的巴德问道。

　　“没有，”强盗放下了酒杯，一脸肃穆地回答道，“我爱上了这座城市，银赫，虽然我的双眼看不见，但是我喜欢这里清晨和傍晚的波涛声，我深爱着在夏日的午后捧上一杯葡萄酒，聆听着寺庙里红袍僧敲响钟声，亦或只在空气中弥漫着的熏香味道里沉沉睡去。”

　　“我也喜欢这座城市，但我对教皇那个老家伙并不怎么待见。”一想到刚才在法师塔里被围攻，银赫对教皇的厌恶又上涨了几分。

　　强盗轻声地笑了笑，让银赫品尝他酿制的葡萄酒。

　　“最初的时候，我和你一样讨厌拉斯特教皇，但我对着诸神发誓，银赫，你只消在撒尔玛呆上一个夏天，你一定就会改变自己的看法。”巴德细细地抿着自己的酒，脸上满是享受的神色，“他不仅挽救了这座城市，而且教皇拉斯特是一个正直忠诚的人物。”

　　葡萄酒的味道在银赫的味蕾绽开，虽然他对品酒并无钻研，但他依然能够觉察到这杯酒肯定是举世难得。他无法赞同老友对教皇的溢美之词，但更不想因此伤了两个人的友谊。

　　“巴德，你真的是令我感到赞叹，”银赫满脸惊讶地看着强盗取得的成就，“我是说，我是说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强盗的神色依然平静而镇定，银赫甚至觉得，巴德的性情都比原来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不再是那个暴躁鲁莽的强盗，而是摇身一变成为镇定从容的富商。

　　“离开风城之后，我经历一段很艰难的时光，”强盗回忆着过去讲述道，“我在碎星城碰到了一伙自称商人的人贩子，他们佯装答应把我顺路带来撒尔玛，结果他们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强盗苦笑着说道，“他们直接把我卖给了庄园的奴隶主，在遭受了无数个难熬的日日夜夜之后，我终于凭借自己对葡萄酒的敏锐嗅觉，获得了主人的赏识。而且我很走运，我的主人是个很好的老爷，他替我在这里开了一家酒馆，让我能够果腹生存。”

　　尽管巴德故意略去了身为奴隶的那段时光，但银赫在路上所见的景象，就让他能够理解那段时期对这个失明的强盗有多么艰难。

　　“我很抱歉，巴德……”愧疚使银赫开始支支吾吾起来，“我是说，是我……是我害得你这样。”

　　“你不必感到丝毫的内疚，银赫，”强盗温和的说道，抓住了银赫的手，“我已经实现了自己的一个理想，等我攒够了足够的钱之后，我就会动身前往南国阿维隆去旅行了。”巴德充满向往的说道，“你呢，银赫，你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银赫苦笑了一声，边品尝着葡萄酒，将巴德从风城离开之后发生的所有事，都跟强盗老友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哇！”强盗听完，咕隆咕隆地将酒杯里的葡萄酒一扫而光，然后抹掉了胡子上沾到的酒水，“那么多人居然都死了，兰德还真的是熬到了出人头地的那一天，虽然是以不太光彩的形式。”强盗感慨的评论道。

　　“是啊，我只剩下一个家人了。”银赫叹息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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