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进京
“小姐，起了？”五月在门外唤我。
“嗯。”我轻应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对着门外道，“进来吧。”
这几夜总是睡不好，一大早就脑壳疼。
我这个人反应慢，刚穿越过来那几天还没觉得什么，可是等慢慢了解了新环境，却又时不时觉得失落。
原来，我是一个护士，刚参加工作才一年。虽然我不太喜欢自己的专业，但是一毕业我还是按计划走上了这个岗位。找一份工作不容易，做好一份工作也不容易，我想，如果不穿越，我应该会以此为终身职业。但这几天，我也想明白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不穿越，我应该会取消我和张贺的婚礼吧。至少，我要好好冷静一下。
张贺虽不是我的初恋，但是从大三到工作，我们也一起走过了三年。刚一毕业，我和他一起进入了他妈妈所在的医院，他是外科医生，我在妇产科护士。其实，当初他爸爸妈妈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的。他爸爸是事业单位科长，妈妈是医院妇产科主任，他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我则是来自省城旁边的小县城，所以他妈妈不同意他和我在一起，更不答应给我安排工作。不过，他妈妈在他软磨硬泡下，又得知我爸爸开窑厂，一年也有几十万毛利，最终还是接受我了。
原本以为这应该是我们遇到的最大难题，殊不知这才刚刚开始。刚工作不久，他妈妈就催促我们赶快结婚。结就结吧，我也很高兴。但在我们热情高涨地看戒指的时候，他妈妈突然告诉他，日子看好了，结婚的房子已经买好了，让我家赶快拿钱装修。我被张贺做了几天工作，鼓足了勇气回家。
可是我还没开口要钱呢，坐在一旁的弟妹就插话说，二姐，二姐夫那房子写没写你名字啊，要是没写你名字可不能答应结婚。我愣了，在大姐的劝说下，我打电话问张贺。得知房子写的是张贺妈妈的名字，我还没不高兴呢，张贺那边就先不高兴了，呛我一句，写谁名字跟装修有什么关系？然后气鼓鼓挂了电话。在大家的凝视下，我拨拉着衣角不知道说什么。妈妈在旁边轻声问，装修要多少钱。我答十万。大姐夫在一旁笑笑道，现在的钱真是不值钱啊，想当年我和你姐结婚，家里所有家电一起没到两万块。我正琢磨装修和家电的可比性，那边爸爸闷头一句，你姐结婚时办了五万的嫁妆，给你五万，装修还是置办东西你自己看着吧。
我知道五万块钱不够装修，但我不知道五万块钱不够维持我和未来婆婆的关系。张贺妈妈不高兴了，说话阴阳怪气，张贺虽然不说，却也不制止。我窝气，拿着手上的钱去买了一辆车子。
一辆车子成了炸弹，而我则是那个亲手放炸弹的人。我家里人猜测到我这里的情况说我所选非人，张贺妈妈说我不诚心嫁到他们家，而张贺脾气最大，他说我怎么不跟他商量，怎么买了这个车，以后叫他怎么开得出去。
“我就五万块，再说，什么车子不是一样的开？”
“这也叫车？这怎么开？我要开这车去见同学朋友还不得让人笑死！”张贺从来没对我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我起初被他吼傻了，后来一想，你凭什么这么吼我啊！就因为我家里人没给够装修的钱啊！就因为我任性一下子花掉了自己的嫁妆钱啊！就因为我买了一辆便宜的车啊！可是你也不想想，你妈妈看不上我这个人我生气却没吼过你，你妈妈没征求我们意见买了房子还命令我回去要装修费我没发你脾气，没拿够装修费你妈妈含沙射影你不说话我也没吼你，凭什么我买了辆车你就来吼我！
“怕人笑死你就别开！反正是我的车不是你的车！”我回吼他。
张贺愣了，许是我第一次吼他，好半天，他才冷冷地道，“好，你的车是吧，我不开就是了！这个婚我不接就是了！”说完就夺门而出。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上班，装作若无其事的吃饭，装作若无其事的睡觉，可我不能装作若无其事地面对越来越近的婚期，更不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到张贺妈妈给张贺安排相亲。
其实，我和张贺不是没闹过矛盾的，我知道自己也有错，我也知道这样的状况并不是无可救药，可我还是感觉出来了，这次不一样了，不一样了。虽然现在回想起来，只是一段回忆，可是当时的细节不胜其烦，我更是被折磨得随时可以爆炸。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一直绷着，直到穿越。
知道我失踪了，张贺还会去相亲吗？张贺的妈妈会松口气吧？我家里人会难过吧？
可是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过去的终究会过去。即便我再穿越回去，状况也必定不一样了。就让事情在不是最糟糕的时候就这样戛然而止吧，至少我现在对他们还是怀念的，我想他们也会怀念我的吧。
“小姐，吴婆婆在安排人收拾东西呢！”五月看我擦好脸，忙将雪花膏递上来。
“收拾东西做什么？”咽下那下乱七八糟的想法，再一次告诉自己从今天开始面对新生活。
“吴婆婆说，夫人决定要进京。”五月靠近我，压低了声音，笑得一脸暧昧，“小姐，高兴吧？”
“进京？”年前才起的头，这还没出正月呢，就急着收拾东西进京了？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我还没享受几天呢，我不要这么快嫁人，我可不可以不高兴……
“是的呢！大少爷二少爷来接过多少次，听说大将军自己也来接过三次，每次夫人都回绝了。这次为了小姐，夫人可是好生思量了一番呢！”
也是，母亲自己不愿意看到那个小妾，宁愿在这祖宅躲着不能享受天伦，却为了自己去面对那些。虽然不是生生母亲，但是我还是很感动。算了，进京就进京吧，京城肯定比这里繁华。就算是选婿，依母亲这么疼爱我，必定不会仓促行事的。我且慢慢看着吧。
而且，我现在算是想通了，两情相悦固然很好，但是门当户对非常重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有它的好处，不能参与细节自然也就回避了摩擦。不用像我们现代那样，谈恋爱时两家人不参与，结婚时却横插一脚，什么彩礼啊嫁妆啊房子啊车子啊，两个愣头愣脑的年轻人，伤不起！
“母亲！”坐在进京的马车上，我被颠得晕晕乎乎，搂着母亲的胳膊撒娇。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母亲唬我。母亲今年四十八，可是看着却只有三十多，圆圆的脸显得很年轻，可能是常年忧郁又让她有些清瘦，浑身散发着温和宁静的气息，非常有亲和力。
“嘿嘿，”许是以前不曾拥有这样的感觉，我最近迷恋上了这股温暖。我又往她怀里拱了拱，“我不管！就是生了儿子抱了孙子，我也还是母亲的女儿！还要撒娇！”
“还未论婚嫁呢，就想着儿子孙子，没羞没臊的，可不能叫人听见了没人要！”母亲刮我的鼻子。
我耸了耸鼻子，装出大咧咧的样子，“这怕什么！有母亲大人在呢！母亲大人自会给我找到那东床快婿！”
看我这个样子，母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摸着我的头道，“母亲给你找的你都满意？”
“母亲找的自然是好的！我满意的，满意的！”我非常夸张地点头，虽然是想哄逗母亲开心，可是说的却也是心里话。
母亲笑了，笑得非常舒心。
“大病了一场，小姐倒是活泼了！”一旁的吴婆婆看到这其乐融融的情景，也笑成了一朵花，“也变得粘人了！”
可是她的话却让我安分下来——虽然我掩饰地很好，除了刚穿越那几天发呆外没露什么马脚，但我终究是个半路货，而她们又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可不能得意忘形。
“却是变了许多的。”母亲应和着，叫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以为我冷，替我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笑道，“只是不知可真是变了。如今年纪也大了，针线活儿也该是花些心思了，莫不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才好！”
“好的好的，我花心思，我花心思！”我连连附和，生怕让她看出不好来。
就这样，漫漫旅途，我就在两眼冒金星十指扎针眼中一天天熬得水深火热。幸好，安城临近天都。就是这样，我们的马车也整整走了十天，才在这天上午进了城。
大哥派人压了轿子早早在城门外等着我们。所以，进城时，我终于不用在马车上颠簸了。而是独自乘坐着一抬小轿，从轿子的小帘后打量京城的繁华。
六开青石大道，两侧商铺林立，门楼招牌气势恢宏，一旁的小贩悠扬唱卖，摆出来的小吃商品琳琅满目，过往行人皆是从容有度，身上的服饰纷繁多色。
这就是天都，京城果然是京城！
正目不暇接耳不停歇时，突地听到右边响起一句急呼，“谢宝儿，你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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