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文府 一
我有些后悔不该对谢宝儿发火，不说这里纳妾是合法的，就是在现代也有人光明正大包二奶啊，更何况，我父亲兄长都纳了妾的，不至于因为他纳妾就不做朋友了吧？一定是迁怒，或者还有一点害怕。如果明天我也这样问文翊，而他也这样答我，估计我会比对谢宝儿更生气吧！
那我明天还要问文翊吗？不问，我不踏实，问了，我……这关系到我终身幸福，肯定是要问的，而且还要明确的问。虽然有了保证以后他也可能食言，不过有了保证，我现在就能够坦然一些，坦然地面对自己，也坦然的让自己喜欢上他，不然，我真的不能放开。可是要怎么问出口？我先前是怎么对谢宝儿开口的？怎么现在就一点头绪也没有了呢？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五月来喊我起床，洗漱完了还头疼欲裂，嚼蜡般地吃了一块糕点，就跟着母亲上了马车，可是听到车辕咿呀的滚动声，突然感觉十分乏力，还有些，仓惶。
唉，算了罢，该来的还会来，该去的也都会去。这都还什么事没有呢，我就这般为难，要是真有些什么，那我岂不是活不成了？心里骂了自己一顿，觉得好了些，还犯了困，索性什么都丢开去，靠着母亲眯了一会。可是感觉才闭上眼呢，就被母亲摇醒。却原来是文府已经到了。也不知是睡着没睡着，不过下车时倒是精神了许多。
文府的管家和文翊的奶娘陆妈妈出来迎接的。一看到我，陆妈妈就笑呵呵将我一顿好瞧，末了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就热情的请了母亲进门，嘴里还道，“王夫人快里面请，我们夫人刚才还念叨呢！杂耍师傅也都上了装，正好王夫人和王小姐就到了！来，王小姐，注意台阶……这可人的模样，难怪连太后都夸呢……”
穿过天井，就看到一个华服夫人带着两个丫鬟站在正厅前的台阶上，一身绣花墨绿锦服，容长脸，细弯的眉，嘴小且薄，面容虽有些清淡，看着却甚是温和。想必就是文翊的母亲，文安侯夫人张氏了。
“王夫人！”文安侯夫人夫人走下台阶，微笑着迎向母亲。
“张夫人，久等了！”母亲也是亲切地和那张夫人打招呼。
“哪里话，你们辛苦了！”张夫人笑拉着母亲的手，又看向我，眸光柔和，“这就是瑶瑶吧！”
一听到她喊我乳名，我就觉得更亲切了些，又看到母亲点头朝我使眼色，也就咧嘴笑了上前行礼，“瑶瑶见过张夫人，夫人安好！”
“好，好！”张夫人忙将我扶起，又将我上下一通打量，眉梢眼底都是笑意，“马车颠簸，快随我进屋歇歇，喝些热茶暖暖胃。”说着，又去看母亲。
母亲点头，张夫人也就亲热地带着我和母亲进了客厅，丫鬟方才已上好了茶点，张夫人一时让我吃这个，一时又让我吃那个，好不热情。坐了大约一刻钟，我的胃也撑得差不多时，陆妈妈上来问可不可以开始了，张夫人问过母亲，见母亲称好，就又带我我们去到后面的戏园子，坐好开场。
猴戏﹑投掷﹑套圈和木偶，倒还真是有些意思，我目不暇接，一边悄悄欣赏着，一边又小心翼翼得回应着张夫人和陆妈妈的照顾，，兴致勃勃。母亲和张夫人断断续续聊着，好不投机。
“夫人，”文府管家走到跟前，打断张夫人和母亲的热聊，“侍剑回来了，说是少爷有话带回来。”
“那就带到近前来。”张夫人却是如母亲和文翊所说，不仅对我们很热情，就是对下人也是温言软语。我听在耳里，心里悄悄加了一分。
一时那侍剑上来，讨巧地作了个揖，又爽利开口，“夫人，少爷还在外办差，命侍剑先回来，一则将一早在会仙楼定的芙蓉膏取了送回来，免得不新鲜；另一则，少爷说，王夫人和王小姐第一次来府上，莫要拘谨，务必当作自家一般，多玩一时，少爷办完了差就回。”
张夫人忙让侍剑拿了芙蓉膏上来，热情地让我和母亲尝。我刚才吃了很多，这会也就接了小尝了一口，又和母亲交相说了几句好吃多谢之类的话。
“侍剑，那些话都是少爷亲口说的？”张夫人突然笑问侍剑。
“回夫人，是少爷亲口说的，侍剑一字一句背下来的。”
“文公子太客气了。”母亲笑道。
“呵呵。”张夫人和母亲一起笑着，眼睛却看向我，“翊儿向来少言，我还怕他以后太过苦闷，却原来是没有碰到让他多话的时候，这以后我可就安心了。”
“文公子为人稳重，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母亲虽面露满意之色，却还是避重就轻。
“还年轻着呢，哪里就称得上稳重。”张夫人虽是谦虚之词，却是满满的自豪语气。
母亲又和张夫人随意聊起来，陆妈妈也时时附和几句，三人相谈甚欢，直比戏台上的段子说唱还好听。我侧耳听着，又喝着茶，心里美滋滋的……虽然专让小厮回来传话有故意讨好之嫌，不过他能有讨好之心也还不错，加一分。
突然觉得小肚子有点涨，呃，吃多了更喝多了，想要小解……可是五月和吴婆婆被丫鬟带下去歇玩去了，正要开口打断母亲她们，却见一个丫鬟上来，对着陆妈妈耳语了几句，陆妈妈听完敛了笑就悄声下去了。看着陆妈妈下去，我又咬着唇，一心一意等着母亲和张夫人的停顿点，想着插问一句茅厕在哪里……
“夫人，老奴来给您送汤来了！”我等到神经脆弱，却等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我抬头，看到陆妈妈带着另一个老妈妈往这里走，只见那个妈妈虽然生得肥胖，却还抱着一只大罐健步如飞。
见到来人，张夫人怔了怔，看了陆妈妈一眼后笑道，“秦妈妈来了！”
“是呢，听说夫人这几日有些上火，小姐特地熬了生地汤，让老奴送来给夫人去去火。”说着，那秦妈妈两眼一扫，最后看向我，眼珠子滴溜溜在我身上转了又转，直看到我尴尬地动了动，才开口笑道，“这就是王小姐吧，早听说王小姐要来，老奴可算见到真人了！”
唔，她是谁，为什么这么看我，还知道我要来？不仅是我有疑问，就连母亲也是疑惑地看向张夫人。
张夫人顿了顿，脸上有些尴尬，缓了缓对着母亲道，“这位是我家隔壁秦府的妈妈，秦将军是翊儿的师父，两家走得近，有事也是互相通气的。”
“是啊！”我和母亲原已了然，可那秦妈妈又补充道，“我们夫人走得早，一直都亏了侯夫人照顾小姐，老爷病逝时，也是托了公子和侯夫人照看小姐，我们两家可是亲厚着呢！”
闻言，母亲微皱了皱眉，问道，“可是当年宁远将军，秦将军？”
“王夫人好记性！”秦妈妈又抢先一步答道，“我们家小姐，闺名静珊，比王小姐还年长几岁。”
闻罢，母亲只点了点头，却也不再多问，那秦妈妈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陆妈妈已是插话道，“不是说这汤要趁热喝的？紫云，还不去拿碗勺来！”这才将那秦妈妈绕开去。
秦……静珊……这名字好熟悉啊，是在……是在畅春节上！对的，畅春节上，我和五月还一起看她舞剑，当时听说她幼时丧母后又丧夫退婚，还很同情她呢！想不到她家在文府旁边，而她家妈妈——
“王小姐！”正想着心事，那秦妈妈却捧了一碗汤送到我面前，“王小姐，这是我们家小姐熬的生地汤，里面加了金银花，清热祛火，你也喝一碗吧！”
“呃，”我偏了偏身子，躲开了那汤的热气，为难地笑了笑，“谢谢妈妈，我方才已吃了很多茶点，如今已喝不下了，一会再喝，好吗？”
“啊呀，王小姐，我们小姐听说你今日来，还特意多熬了给你喝的呢！昨日还是我们小姐的生辰，她可挑了一整天的材料呢，你一定要赏脸喝一碗！”
这个，我也不认识秦小姐，为什么她要特意多熬了给我喝？再说，我现在正憋得难受，就算想赏脸也赏不了哇！
见我为难，母亲就开口说让她先尝尝，张夫人也接口说，先搁下，一会再喝一不迟，又给陆妈妈使眼色，陆妈妈忙插了话，又找了别的由头，说秦妈妈要的花样子她已有了，终是半推半按的拉着秦妈妈一起下去了。
心里吁了一口气，来不急细想，就红了脸问茅厕在哪里。闻言，张夫人让我去她房里如厕，又要亲自陪同，我忙制止，只让她的丫鬟紫云跟着。七弯八绕，终是到了她的耳房，又支了紫云去准备净手的水，我这才痛痛快快地解决了问题。
完了事，出了房来，却不见紫云回来，也就虚举着两只手，慢慢往外走。经过正院外的偏房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正要走开，却被里面人说话的内容镇住了脚——
“……你们怎么不和那王家提这事？”
“亲事还没说定呢，怎么好冒然说这个，那王府可是将军府，王小姐又是王夫人的心头肉，岂会同意女儿还未进门亲家就提纳妾的事？”
“什么纳妾？是娶平妻，这个可是你们夫人少爷亲口答应我们老爷的！”
顿时，我心里一惊，可还是抬手捂着心口，抑制住心跳，屏息听着——
“是是，平妻，可也得容正妻先进门了不是？”
“唉，我们小姐命苦，自小没了母亲，定的娃娃亲又遭不幸，如今还要跟人平分相公……”
“这又有什么办法，我们虽知秦小姐可怜，可外人都道她已过了一遭，我们又是侯府，总不好让她来做主母，再说，这也是秦将军自己的意思。”
“要是那王家和王小姐不答应怎么办？我看那王小姐和王夫人都不像好说话的人啊？”
“这你就错了，王夫人和王小姐都是极随和的人，而且王夫人家里就有一妾，王夫人和王小姐从未为难过妾室和庶出，想那王小姐成亲后，定会和秦小姐好好相处的！”
“果真如此？”
“我两什么关系，我还能骗你？这是少爷和夫人聊天时我听到的！”
“这就好！我还担心呢，这才想着来看看那王小姐，若她不好相处，那我可不能答应你们娶她当正妻！”
“你就放心吧！夫人看着秦小姐长大的，少爷自小常和秦小姐一处，又答应了秦将军，他们自有主意的。你还是快回去吧，我也要过去了，夫人软和，刚才你一闹，只怕她一人应付不过来！”
……
听到嘎吱一声门响，我忙躲到角落里，看着陆妈妈和秦妈妈走远，才走出来，又将那对话想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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