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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圣薨


  意外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回寰的余地。

  爷爷出殡那天,姑姑从宫里回来,却在扶灵上山的路上被宫里急招回去。

  皇上又陡然昏迷,太医束手无策,太子命人快马加鞭去寻九方老头,回话却是九方老头去巡游了,太子昭告天下寻找九方老头,却迟迟没有音讯。自皇上昏迷的消息传出,公公一直奏请探视,却都遭驳回。我回王府,请父亲上奏进宫探视,但父亲不同意。父亲交代,一切以太子马首是瞻。

  按当前形势,父亲是对的,可是身份不一样,谢家与贵妃一衣带水,皇上已然如此,贵妃前路未卜,无论如何,这个时候,不让谢家跟贵妃接触,倒更让我们惶恐不安。

  一日清晨,宫中丧钟响彻整个京城。虽早有预料,还是惊慌失措。家里匆忙脱下孝衣,穿上素服,公公预备带着宝儿去宫外候旨。

  皇上薨天。

  家里人焦急又无能为力。我和婆婆陪着奶奶,等着公公和宝儿回来。公公和宝儿,天擦黑才回来,两个人都是僵僵的,满面疲惫。公公在奶奶几次问话中,才小心翼翼开口,将姑姑悲痛欲绝随皇上而去的消息说了出来。话一传开,容不得我们反应,奶奶就晕死过去。家里又忙作一团,待到大夫上门,奶奶已经驾鹤西去。

  我担心宝儿受不住,一直看着他。一锤又一锤重拳,宝儿已是筋疲力尽,哭都是无声的,麻木地,就是公公,也是懵得不知何去何从。奶奶的葬礼,还是两个姐夫帮着操持的。因着国丧,只能草草了事,家人守灵七日,请法师来家中念了三日经,然后将棺木停放到爷爷一处,并未做法事。

  太子发诏,举国哀孝。太子继位,改年号为成泰。成泰帝登基,大赦天下,北边捷报频频,成泰帝命宇文荣鑫乘胜追击。

  先帝葬于皇陵,贵妃娘娘随葬。新帝扶灵上山的时候,突然有人提出来,先帝关于和贵妃合葬的遗诏。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先帝先一步而去,百官进宫服丧,当着百官的面,贵妃姑姑随后而去,先帝的遗诏滑落在百官面前,竟是先帝和贵妃早早商量好,死后合葬合棺同椁。就是先皇薨天那日,公公和宝儿去了宫里,随后贵妃姑姑也跟着去了,留下遗诏。

  新帝将贵妃随葬,并未同椁,竟是忽略了先帝的遗诏。有刚直的官员提起遗诏,新帝没有说什么,太后却是大发雷霆。

  宝儿后来说,先帝的遗诏是从姑姑身上掉落,被刘全儿当着百官的面宣读的,后来,刘全儿突然消失,遗诏也不见了。此刻出了这样的事,谢家最该站出来,但是公公不让宝儿出来说话,宝儿不服,只是公公说还有玉敏公主和安皇子,我们也就无能为力了。

  风云变幻,意外难拒,若说起初我们还有不甘,现在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只求亲人们都能平安,再不要有什么意外才好。

  可世事总要出人意表,谢家这边惊魂未定,我大哥又被送回了京城。大哥身负重伤,右腿箭伤耽搁太久终至腿疾,以后要依靠拐杖行路,再也不能骑马领兵。随着大哥回来的,还有宇文荣鑫的陈情表,按宇文荣鑫所说,大哥求功心切,不听宇文荣鑫指挥,带领旗下亲兵闯入敌营,受埋伏重创。

  大哥昏昏睡睡,等到他完全清醒过来,高呼冤枉,抵死求见新帝,却被驳回。新帝收回大哥兵符,并不另外降罪。大哥深受打击,性情变得异常暴躁,对妻妾非打即骂,就是对父亲和母亲,也多次顶撞。有好几次,母亲都被大哥气得险些晕过去,病情更加严重。

  我要留在娘家,但是母亲怎么也不肯答应,一定要我留在谢府好好养胎。

  自从先帝驾崩,谢家就一落千丈,公公行事愈加谨慎。但有些必须要做的事情,还再难也要做。公公求了那次提遗诏的官员,请他上书,提到安皇子就番之事。按照先帝旨意,安皇子是要去盘郡为王,如今安皇子虽小,但贵妃已逝,早些就番也无不妥。

  只是上书也是石沉大海,新帝就是按住不表。

  我们想着,皇子就番合情合理,这事又早已确定,因为先帝和贵妃合葬的遗诏让新帝和太后介意,如今没有按遗诏来安排,等太后气消了,新帝也就准了。

  公公私下也在做着准备,谢家钱庄早就关了门,二姐夫也退了药材采办的差事。京城于谢家已是尴尬之地,遂公公让大姐夫带着大姐,二姐夫带着二姐,两家人先一步往盘郡去打点。按公公的意思,盘郡虽富裕,安皇子却还小,公公作为内戚娘舅,自然要为他早作打算。等新帝批复,公公也要亲自将安皇子送去盘郡,将安皇子安置妥当了,这才安心。

  多日阴雨,今日终于放晴。宝儿一早就去了工部,国丧家丧,宝儿要守制丁忧,今日去部里做交接。

  我用过早膳,去看了婆婆,回来的路上,看着院子里柳树抽了新绿,墙角的杂草也冒了嫩芽,暖暖的春阳笼罩着,高空湛蓝,流光氤氲,人不自觉地舒朗,心情也好了很多。人生就是这样,好的坏的都要经历,再难过的事终究会过去,往前看才能变好。

  回了房,我和五月一起,将衣柜里的春衫都翻出来晾晒,这才发现,宝儿多华服,素服竟是没两件。心里一计较,我决定带着五月出去转转。不仅是宝儿,只怕公婆也是要添衣服的,如今家里绣娘都放出去了,只家下人人手也不够,我自己又不善针线,不如去买些成衣来的方便。

  我也出去舒散下筋骨,对我和肚子里的宝宝都好。

  兴许是国丧的缘故,街上店铺虽都开着门,大多是门庭奚落,仅有几个人也是买了东西就走,与之前的熙攘繁华景象大相径庭。

  我到了一家成衣店,进去跟店家道明来意,掌柜虽说不上喜上眉梢,却很是热络周道,带着我往后面的陈列间,慢慢挑拣。我一气挑了十多套,宝儿六套,公婆各四套,我自己两套,五月几个每人一套。

  五月付了钱,店家将衣服包好送到我们马车上,我和五月就上车往回赶。刚挑衣服时,就觉得肚子有些饿,本以为快点赶回去,不想还是撑不住。正好春风吹起帘子,送来一阵香气,我往外面看,看到路边包子铺,那热气腾腾的包子竟成了珍馐美味一般,一时馋虫大动,想吃得不行。五月也看到了,提议买两只包子来。我点头,交待她多买一些。

  我现在时期特殊,马车又颠簸,就让陈大叔将车赶到一边,五月买来了包子,我留了两只,其余的让五月和陈大叔分了,就停在路边吃起来。

  我吃得慢,又实在是饿了,不知不觉,两只包子就都进了肚子,竟还不觉得饱,正纠结要不要再去买一只时,马车外竟传来一阵响动,像是有别的马车停在旁边。

  我掀起帘子,看到一个武士停在一辆马车边,正拉着马看向我。对上那武士的眼神,我愣了下,眉头就皱了起来,正想开口说话,却见那人转身掀起车帘子,就在看清对面马车里的人后,我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是新皇,成泰皇帝。

  那武士将车帘挂了起来,和马车里的太监一起走开。一旁吃包子的五月和陈大叔正要赶过来,被武士和太监拦住,带到更远的地方。

  “谢少夫人。”成泰帝坐在马车上,开口说话。

  我回过神来,急忙要行礼,却发现我的手一直保持者掀起帘子的状态,遂匆忙将帘子挂起来,然后蹲身跪拜。

  “参见皇上。”

  “罢了。”成泰帝语气倒和气。

  我怔愣了一会,见新帝还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无奈只好咬着牙问道,“不知皇上有何事?”

  没想到,我问了新帝也是没有回话,不过说起来,他高高在上,自然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是,皇上出宫可不是小事,就算是出来办事偶然碰到我,也没必要见一下,我不是肱骨朝臣,跟新帝更说不上是朋友,若说不是有事找我,那是为什么?

  我一时急了,就抬头看着新帝,想要在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新帝终于开恩,开口说话,“和九方神医有没有联系?”

  却原来是问九方老头的。

  “回皇上,自上次九方老先生离开京都,臣妇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因不知他的落脚点,所以也没有联系。”

  新帝点点头,又问,“那老先生离开时,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老先生离开时,和我辞行,说是去东宇探望抱恙的东冉王,并没有留什么话。”

  新帝看着我把话说完,复又望着我的眼睛,审视了好半天,才收回目光,点头道,“老先生上月就离开东宇,不知去向。”

  我了然地点点头,却有些不知就里。

  “先帝归天之前,就有不适,你与老先生是如何看待的?”

  我愕然,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只是看着新帝。这是什么意思?当时九方老头离开京都,之后离开东宇,京中急寻没有任何音讯,只怕也是心里有数,为了躲是非。不过,新帝现在这么问,是还在为先帝伤心秋后算账?还是为了给天下一个交代做表面文章?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谢少夫人?”新帝声音拔高,目光也陡然凌厉,不禁将我吓了一跳,哑然不知作何回答。

  “咳咳,”许是意识到吓到我了,新帝右手虚握咳了两声,又道,“朕记得,之前,你同朕提过,先帝是家族遗传病,这个,你后来和老先生有再做定夺吗?”

  这,我回过神,可又愣住,我之前有和他说先帝是家族遗传病吗?我记得之前我和新帝,也就是当时的太子提过,但没有明确说家族遗传病,那新帝是从哪里得知的呢?又是为什么这么费尽心机的来过问这件事?

  我在心里反复计较着,总觉得好像知道了什么,又觉得太过模糊,不知道是装糊涂糊弄过去还是索性再确定一下……

  “皇上,”正在我心里挣扎的时候,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原来那太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一边,小心催促道,“时候不早了。”

  新帝静默了好一会,最后终于是扯下了车帘,将那双探究的眼睛隔在了帘子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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