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想见你
蒋顺的怀抱宽厚又温暖。
唐青殊的心情却难以平复，他委屈得不行。
替蒋顺委屈。
他一直以为周叙文是打心眼里喜欢蒋顺的，没想到他喜欢的不过是蒋顺卷面上的成绩以及在年级的排名。连周叙文都尚且如此，别人看蒋顺时又会是什么样的眼神？
无法想象蒋顺出狱那年在深城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唐青殊太后悔了，后悔那天把蒋顺送到小区门口就离开了。
他那天还挺高兴的，因为蒋顺说要请他吃饭。
可蒋顺却连个住的地方都没了。
蒋顺呢？
当时在深城又是怎样的心情？
他绝不会再叫蒋顺“班长”了，深城那段回忆全都该被抹去。
从今往后，他会好好保护蒋顺，不会让他听到那些话，不会让他被任何人看不起。
“唐青殊。”蒋顺轻抚着他的后背，“好些了吗？”
“嗯。”
“手给我。”
唐青殊蹙眉。
蒋顺坚持：“我是医生，我得自己判断。”
唐青殊被他逗笑，听话将手递给他。
蒋顺扣住他的脉，一面问：“怎么突然不请周老师吃饭了？”
唐青殊淡漠道：“他临时有事要回深城去。”
“那有点遗憾，我本来还纠结是不是应该回家换身正式点的衣服再去拜访周老师。”
唐青殊压着不快：“又不是没见过，为什么还要特地换衣服？”
蒋顺解释：“周老师帮我找过工作，一直没机会谢谢他。”
狗屁的找工作！
当时周叙文对蒋顺言语间的不屑和鄙夷其实已经让唐青殊忍受不了了，他的涵养礼貌全都在崩溃边缘。
张盛皱眉道：“那他出狱后应该也找不到工作了吧？能干什么呢？”
周叙文道：“我给他介绍过一份汽修厂的工作，你说他一个高中文凭又坐过牢的人还挑什么？结果没干多久就辞职了，辜负了我一片好心！”
唐青殊直接把茶杯摔在了桌上。
张盛吓了一跳：“学长手滑了？”
“没有。”唐青殊没接张盛递过去的纸巾，直面看着周叙文，“从前班里同学说你爱戴有色眼镜看人，我还觉得他们是误会了。”
毕竟那时他成绩倒数，周叙文从没表现得看不起他。
现在想来，他大约只是不希望这个有心脏病的学生受什么刺激死在班上吧？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看蒋顺的。”这话，唐青殊说得点到即止。
但周叙文不是傻子，再加上唐青殊突然对他不用敬语了，他立马就不悦起来。更别说还是当着他带的后辈的面，实在太不给他面子了！
周叙文板起脸质问道：“我哪句话说错了？他难道没犯罪？我让你不要瞎掺和也是为了你好！”
唐青殊挺直了脊背，一字一句道：“我没跟他瞎掺和，蒋顺现在是我男朋友，是会和我过一辈子的人！”
蒋顺的事分明有隐情，周叙文作为班主任却视而不见。
如今的蒋顺就跟周叙文从前希望看到的那样优秀，但唐青殊没告诉他，因为周叙文不配知道。
-
“你留周老师的联系方式了吗？”蒋顺的声音传来。
唐青殊收回思绪，答得有些敷衍：“忘了。”
蒋顺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唐青殊是个很含蓄的人，牵他的手都会让他很紧张，他是不会没事主动要求拥抱的，一定是有什么事。
或许这件事还和他有关。
但蒋顺没追问，覆下眼睫看他：“刚才是怎么难受？”
唐青殊的理智回来了，便又开始胡说：“工作上的事，没什么大不了，我自己能调节。”
蒋顺温声道：“你男朋友想听听。”
他把“男朋友”三个字讲得异常生动好听，唐青殊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可他还是没说实话：“我给客人画的画客人有点不满意，临时说要调整，有点打乱了我的计划，就特别想吐槽。”
指腹下，太冲脉盛，唐青殊在生气，并且是异常愤怒。
肯定不是工作上想吐槽这么简单。
蒋顺没有刨根问底。
罗诚帮他跟唐青殊牵线时就跟他说过，唐青殊来罗家那年才十八，尽管罗家人都尽力对他好，唐青殊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但罗诚知道他心里始终觉得寄人篱下。他很乖，也很懂事，有时懂事得让罗诚和郑娥英心疼。
少时的经历造就了唐青殊如今不爱给别人添麻烦的性格，他爱把心事藏在心里。
罗诚还说唐青殊看似豁达，其实内心细腻又敏感，希望蒋顺能对他有些耐心。
对唐青殊的耐心，蒋顺可太有了。
要换了别人来问他错题，讲三遍还不懂，早就被他骂别浪费他时间了。
蒋顺松了手：“那我们找个地方，我好好听你吐槽。”
其实唐青殊也没什么客人要吐槽，眼下也不能说实话，便忍不住道：“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蒋顺莞尔：“我只对我男朋友这么好。”
唐青殊难过了一路的心情瞬间好了大半。
今天这个气氛，真应该喝几杯酒的，但唐青殊又怕喝多了乱说话。
“上车。”蒋顺拉开副驾驶的门。
唐青殊坐进副驾驶，座位距离正好，座位上绑了只乳胶护颈枕，靠着特别舒服。
蒋顺说希望他坐得舒服，真的太舒服了。
车子出了停车场。
蒋顺说：“我很高兴。”
唐青殊扭头看他。
他浅笑：“虽然你跟我吐槽了我也未必能帮上什么，但你不开心的时候会想到来找我，我很高兴。”
唐青殊有些心虚，因为没说实话。
蒋顺突然道：“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好事还是不好的事，都要第一时间想到我。”
唐青殊反问他：“那你呢？会第一时间想到我吗？”
“会的。”
“真的？”
蒋顺扭头看他：“怎么还不信？”
唐青殊抿唇道：“你身边应该有很多良师益友吧。”
“有，但你和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只有你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唐青殊的心跳逐渐加快。
所以对蒋顺来说，他是与众不同的，在这个原本陌生的城市里，他们是唯一彼此知根知底的人。
对蒋顺来说，他是特殊的。
太好了。
黑色suv车速不快，唐青殊没说想去哪，蒋顺也没问，就这样像是在兜风。唐青殊摇下车窗，清风沐着夕阳余光照在脸上，终于驱散了这一下午的焦灼愤怒。
-
兜了一圈，车子最后停在了两人相亲的西餐厅外。
“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我们就来这里吃饭。”蒋顺将车熄火。
唐青殊跟着他下去：“为什么？”
蒋顺望着他笑：“人的记忆是很奇怪的，明明走过的路有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但往往那些不开心的事会更让人记忆犹新。所以我想给我俩找个只有开心记忆的地方，我们在这里留下了美好的回忆，不开心的时候就过来回忆回忆，你就不会不开心了。”
唐青殊笑弯了眉眼，和蒋顺在一起，怎么会有不开心呢？
蒋顺说的对，既然每段路都会有开心和不开心，他为什么要记着那些不开心？
他现在和蒋顺面对面坐着吃东西，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很开心，特别地开心，让那些让他不开心的人和事通通见鬼去吧！
牛排吃到一半，蒋顺接了通电话。
唐青殊没打算过问，不过收线后，蒋顺自己主动提了。
说是他大学的室友。
“他说过两天有事要来海州一趟，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下。”
“好。”
唐青殊莫名有些兴奋，他之前所能接触到的关于蒋顺的一切人和事都在过去，这还是第一个与蒋顺有关，却和过去无关，和深城无关的人。
他们互相介绍自己的朋友给对方认识，这是件很不错的事。
他们会慢慢融入彼此的朋友圈，渐渐渗透进彼此的生活中。
唐青殊开始期待了。
“怎么这么高兴？”从停车场见他一直到现在，蒋顺才见唐青殊是发自内心地笑了，他松了口气。
“你还是第一次说要介绍朋友给我认识。”唐青殊道，“上回见你的实习生，你也没说要给我介绍一下。”
蒋顺愣了下，随即失笑：“上回你见到的是我们主任的实习生，那天他临时过来学习下，正好我的实习生有事回学校了。我带的实习生是个女生，叫许愿。你想认识的话，那我找个时间。”
唐青殊：“……”他本意也不是要认识什么实习生。
“倒也不必这么正式。”
蒋顺摸着下巴，异常认真：“我的学生见我的男朋友，说起来还真得正式点儿，毕竟你是长辈啊。”
唐青殊：“……我没这个意思。对了，你、你都没告诉我你室友叫什么。”
“嗯？我刚没说吗？”
“没。”
蒋顺笑起来：“忘了，光跟你说事了。他叫陈徊，耳东陈，徘徊的徊。成绩很好，毕业后留在宁城医院工作了。”
“嗯。”唐青殊低头切了块牛排，有点满足。
两人又聊了会儿蒋顺在宁大的事，唐青殊认真听着都能感受到那些属于蒋顺的一个个高光瞬间。
他希望蒋顺以后就活在离开深城之后的岁月里就好，那之前的几年黑暗日子，他都会替蒋顺挡住的，蒋顺不必听到也不用知晓。
晚饭后，蒋顺送唐青殊回医院停车场拿车。
唐青殊解了安全带却没急着下车，有些贪恋蒋顺的怀抱，男朋友之间应该拥有一个分别拥抱的。
他鼓起勇气刚要张口，蒋顺的手机有电话呼入。
不是之前听到的那个铃声。
蒋顺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直接熄火下车，唐青殊见他拿出了工作机就接：“是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唐青殊追下车，看了眼蒋顺着急离开的背影，没开口叫他。
罗诚也是医生，唐青殊住在罗家那几年也遇到过罗诚半夜被叫去医院的事，都是争分夺秒把病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大事。
蒋顺收线后，却又急着回头看了眼，朝唐青殊大声道：“先回家，开车注意安全！”
“知道了！”唐青殊应。
对了，蒋顺还不知道他今天搬家去翡翠天府了。
-
回到家发现，除了衣服和一堆画作画具外，其余的东西苏樾都已经帮他收拾好了。
唐青殊将衣服挂回卧室，又整理了书房，出来见他订的花搁在墙边摆着，他挪了位置，里外打扫了一遍，蒋顺还没回家。
洗了澡出来，又画了会儿画，后来一下子忘了时间，再看发现过午夜了。
蒋顺依旧没回家。
唐青殊给他发的到家的那条信息也没回。
在窗口站了片刻，唐青殊有些撑不住困意。
他从小睡眠就浅，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醒。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唐青殊就醒了。
已经早上7点了，是蒋顺的信息，告诉他到家了。
唐青殊快速坐起来回电话过去：“通宵了？”
“没有，凌晨两点回来了，还睡了几小时。”
“可你刚发的信息说你到家了。”
蒋顺轻笑：“凌晨两点发，我怕吵醒你，现在这个点，你差不多也该起来了。”
唐青殊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了些：“医院的事处理好了？没出事吧？”
“嗯，有惊无险。”
唐青殊松了口气：“你今天还上班吗？”
“下午门诊。”
“那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上午想去你店里坐坐。”
“去我那做什么？”
“嗯，想见我自己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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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顺说这话时，正带着蓝牙耳机在厨房忙碌，浇上了煎蛋的平底锅正冒着滋滋的声音，手机那头却没人说话了。
蒋顺半开玩笑道：“怎么，我还不能见我自己男朋友了？”
那头依旧没声响。
蒋顺握着锅把手的动作稍微停滞两秒：“唐青殊？”
隔了会儿，才传来唐青殊的声音：“你到阳台上来。”
蒋顺愣了下，匆匆关了火，连锅铲都没放下就跑到了阳台上，他第一时间往下看去，什么也没有。
有点想笑，唐青殊就算想给他惊喜，从他住的地方开车过来也不可能那么快。
手机那头，唐青殊又道：“别低头看啊，你往前面看。”
蒋顺疑惑抬头，见前面那栋楼，正好和他房子正对的八楼厨房窗台上摆着一厨台的红玫瑰。
玫瑰花后，掩映出那张熟悉的脸。
因为低一个楼层，年轻人微微抬起头望着这边笑。
耳机里，唐青殊的声音清浅带笑：“早安，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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