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撞破
定安六年，七月。
此时距顾瑾萱及笄礼已过去两个月，在及笄礼时，沈煜也来观礼并送上了贺礼，一枚白玉簪。
沈煜自定安五年秋被点位状元，入了翰林后就与母亲搬出顾府，两人见面次数不如住在一处时多。
而那日，顾瑾萱因为顾舒窈前几日出府遇上沈煜的事情，与沈煜大吵一架，争执间，顾瑾萱不慎打碎了簪子，自此两人一直未再见面。
顾瑾萱打听到明日沈煜会来顾府，暗下决心一定要当面服个软。但顾瑾萱没想到的是，她会有朝一日听到自己的母亲说出如此可怕的一番话，母亲竟与婶娘谋划，要设计让顾舒窈失节于沈煜，而且此事，哥哥竟也知晓！
“到时候，明晔会想办法让沈煜不得不去客房，我这边也安排人引顾舒窈那个丫头过去，使些手段让那二人成就好事。
宴席座位的安排与药材采买，就有劳大嫂安排了……”
顾瑾萱脑海中回响着母亲说的话，难受不已。
沈郎以前和自己说起母亲，总是有些犹豫。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她只是知道母亲瞧不上他的家世，即使沈郎已经成了状元，进了翰林院，还是不愿自己嫁给他，想让顾舒窈嫁过去。
但她没想到母亲不仅不愿意自己与沈郎的事，更是一丝机会也不愿留给他们，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斩断他们的可能。
犹豫许久，顾瑾萱终是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婢女，称一定要亲手送到沈煜手中。
她在信中没有直说，只说自己无意间听到几个婢女闲话，说明日的客房是个是非之地，绝对去不得。
次日，沈煜如约来到顾府赴宴。
大房夫人叶卿卿上个月刚刚诞下一子，顾景为他取名顾宇昊，因此这次小宴也是为了庆贺顾府嫡子满月。
前几日的满月宴宴请的多为官场上有往来的宾客及叶家长辈，这次则是由叶晓月帮忙操办了一场小宴，除了顾府众人，也就请了状元郎沈煜及沈母赵氏。
顾侯爷、顾澜以及顾明晔与沈煜一道就坐。女眷们则坐在屏风后的另一桌。
席间，顾明晔不慎打翻酒杯，酒水撒了沈煜一身。顾明晔见状连连道歉，找来小厮引沈煜去更衣。
小厮搀扶着已有些许醉意的沈煜到了观景亭附近的一处客房，待看着沈煜进入后才离开。
房间内的熏香已经点着，沈煜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将一枚能使服药之人维持清醒的药丸放入口中吞下。
顾瑾萱的信说得不明不白，但沈煜这边其实是知道叶晓月具体的计划的，只不过不清楚叶晓月具体用的是什么药。
叶晓月事先只告诉他会用一些助兴的熏香，绝不会伤身，只是为了最后效果更佳。
于是他选择将计就计，将这场戏的另一个主角换成顾瑾萱。沈煜提前找了相熟的大夫配药，打算稍后装作中计，方便这场戏按照他的心意顺利地唱下去。
顾瑾萱已经知道此事，知道他来了客房一定会有一些举动，但如若先来的是顾舒窈，娶了也罢，总归不吃亏。
因此，保持清醒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以免因药物作用不慎说出些什么，影响了计划。
宴席上，顾瑾萱见沈煜离席时就派了婢女青荷悄悄跟上去打探，等青荷折返回报沈煜已经进了那间客房，没有出来时，她心下有些焦急，不知道沈煜为何没有听自己的劝阻。
而此时，婢女正在为女眷这桌的夫人、小姐倒果子酒，待到了顾舒窈这里时，那名婢女拿起顾舒窈的酒杯，添满之后迅速将自己袖中的酒替换上去，平稳地放在顾舒窈面前。
她是叶晓月此次计划的一环，自小在杂戏团长大，后来戏团解散被卖到人牙子那里，因着有些杂技功底，便被叶晓月留在二房。像这种“偷龙转凤”的戏法，不过是基础功夫。
顾舒窈看着面前这杯新倒的果子酒，陷入沉思。
叶卿卿与叶晓月迟迟没有大动作，自从沈煜搬离顾府，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了，再看看顾瑾萱心不在焉的样子，恐怕是知道了什么。
她虽然不知道对方会用什么样的法子，但像是入口的东西应当是可能性最大的。
即使这杯果子酒里什么都没有添，她也可以装作是不胜酒力，如果撞上了自然最好，如果没撞上也会打乱他们的计划，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顾舒窈瞧了眼身旁坐立不安的顾瑾萱，忽然挽上她的胳膊，顺势借着衣袖遮挡，调换了酒杯，“萱姐姐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不如一道喝一杯果子酒如何？”
顾瑾萱应付了几句，便喝下了这杯酒。顾舒窈也跟着喝完杯中的酒，过了一小会便装做不胜酒力的样子，扶着头，晕晕沉沉的。
而身后的冬叶，早已被刘氏身边的妈妈喊去帮忙拿些酒。
一个眼生的婢女走过来关切地问道：“二小姐可是不胜酒力？奴婢扶您先去凉亭醒醒酒吧。”
叶晓月也摆出一副很是担忧的神情，扭头向刘氏解释了几句便催促婢女快些扶顾舒窈醒醒酒，省的明日醒来头疼。
那婢女力气很大，扶起顾舒窈就往席外走。顾舒窈也不抵抗，半个身子倚在婢女身上。
顾瑾萱见状更是着急，她猛地站起身，不知是有些喝醉了还是用力太猛，她感觉眼前有些虚晃，稳了稳心神后对一旁诧异的母亲解释道：“我肚子有些不适。”说罢快步离开。
她一定要先到客房那边才行，不能让顾舒窈撞上沈郎！
顾瑾萱找了条近路，寻着方才青荷描述的方位快步走去。
待到了房门紧闭的客房，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只见沈煜坐在石桌前，左手撑着脑袋，一副很难受的模样。顾瑾萱惊呼一声，走进一瞧发现沈煜的脸色也有些潮红，她焦急地问：“沈郎，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叮嘱你不要进房间来吗？”
沈煜状似迷糊地看了眼顾瑾萱，喃喃，“是萱儿吗？”
顾瑾萱看着这样的沈煜心疼极了，也不知是喝了果子酒的缘故，还是这屋子内甜腻的熏香的缘故，她感觉自己身上也有些发热，脸也热了起来。
顾瑾萱坐在沈煜身侧，依偎到沈煜怀中。
此刻的沈煜对她而言就像是一块冰，能让自己的体温降下去，靠着沈煜，身体也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
没过多久，顾瑾萱就感觉依偎着沈煜也不能解决问题了，身上越来越热，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沈郎，萱儿有些难受。”
沈煜掩住眼底清明的神色，一把将顾瑾萱抱起来。
顾瑾萱惊呼一声，双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沈煜将她放在床榻上，倾身覆了上去。
从此前与表婶的一些交锋来看，她是不会让他娶萱儿的，因此他只能表面装作配合叶氏的计划。
既然顾府做局想要他做这个局中人，那么他不如选一个瞧着更顺眼的姑娘，如此也能得到顾府的支持，一举两得。
客房内翻云覆雨，旖旎风光无限。
客房外的顾舒窈已经让守在暗处的覃羽将婢女打晕丢在了一边，她冷笑着听着屋内的动静，转了个头往观景亭去了。
“小姐！”
在宴席开始前，顾舒窈就叮嘱冬叶，如果被人支使也不用太担心自己，待回去发现自己不在席面上时，来观景亭汇合。
看着冬叶担忧的神色，顾舒窈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受到什么伤害，她起身与冬叶一道往客房方向走去。
主仆二人快要走到客房门口时，远远看到叶晓月等人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走来，还听到叶卿卿故作关怀的声音。
“侯爷，下人来报的这种……这种事情，应当不会是二小姐，可能是看岔了。”
两拨人冷不丁打了个照面，叶晓月和叶卿卿看到顾舒窈一下子愣住了。
还是叶晓月先反应过来，长舒了口气快步走过来拉住顾舒窈的手。
“方才有下人来报，说见着你与男子进了客房，行那苟且之事。二婶真是吓坏了，还好窈窈没事。可是遇到歹人了？别怕，二婶在呢。”
顾舒窈有些疑惑地看着众人，从叶晓月手中抽出手，“我没有遇到什么歹人。说来也奇怪，方才扶着我去休息的婢女，走到一半突然说自己有急事，把我撇在半道上。我只好自己去了观景亭休息，还好冬叶带了毯子及时来寻我，不然肯定是要着凉的。
正在亭中小憩，便听到这边吵吵嚷嚷的，就与冬叶一道过来了。”
叶晓月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二婶回去一定查查是哪个没眼力见儿的东西，窈窈可别为那些人与你母亲和二婶伤了和气。”
正说着，客房内传出一声娇呼，众人都听到这声音。叶晓月正想着先不管是哪个婢女在此处厮混，先打个岔，后续再处理。
一扭头就看到因为腿脚不便走在后面的刘氏气呼呼地走至门前，抄起拐杖撞开了门。
“老身倒要看看你这个不孝的孙女做的什么丑事！”
刘氏还以为如下人方才所说，是顾舒窈做下这种苟合之事，一时情急没有留意顾舒窈就好端端地站在另一侧。
房门推开后，入眼便是正纠缠在一起的一男一女，两人面色潮红，只腰间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
“萱萱！”
顾瑾萱听到母亲的声音，神情逐渐清醒，待看到此刻的处境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沈煜也像是刚刚清醒过来一般，他先是惊愕于眼前的情景，然后用被子将顾瑾萱的身体裹住，将人搂入怀中。
“萱儿别怕。”
刘氏气得晕了过去，众人更是手忙脚乱，客房前一片混乱。
等沈煜与顾瑾萱穿戴整齐跪在厅堂时，坐在上首的是顾侯爷与叶卿卿。因为刘氏还在休息，顾景只能硬着头皮与叶卿卿一道处理此事。
“说吧，怎么回事？”顾景问道。
沈煜看了看身侧有些体力不支的顾瑾萱，伸出手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他面色微沉，嗓音也有些沙哑，“侯爷，此事都是我一人之错。在客房换好衣服休息时，萱儿误入客房，我情难自禁。此事，我会负责的。”
“不是的！我早已心悦于表哥，非他不嫁。”顾瑾萱听到沈煜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十分触动，连忙解释道。
“你闭嘴！”叶晓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女儿。
顾澜行色匆匆地从门口进来，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儿后，朝顾景拱手道：“都是弟弟这个不孝女做下丑事，让兄长费心了。”
叶晓月闻言，冲上去重重地甩了顾澜一巴掌，“事情都没调查清楚，你往萱萱身上泼什么脏水？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
一旁的奴仆得了叶卿卿的指令，赶紧拉开二人，顾景看着二房两人的样子，用力拍了下桌子：“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
顾澜和叶晓月默不作声地立在堂下，顾澜抬手揉了揉脸上的红痕，“嘶”地倒抽了一口气。
沉默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叶卿卿派去查探的奴仆回到了厅堂。
几人查探一番后，在客房的香炉中发现了问题，估计是打扫的人不小心，没有将原本香炉内的香料打扫干净，新放入的一味香料与之相冲，会使长时间闻到的人迷失心智，作出逾矩之事。
至于顾舒窈口中举止怪异的婢女，被发现是躲懒，在树下睡着了。
沈煜本就是今科状元，与顾家也是亲戚，事已至此只得商量二人的婚期，将此事尽快定下。
毕竟是二房女眷，顾景不好独断，就令人将沈夫人也请过来。二房夫妻与沈夫人商议后，将两人婚期定在了今年九月，也就是两月后的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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