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叶天士
“我见是你的侍女递的信。”他靠近她，低头牵起她的手，“看到以后一下失了方寸。”
“对不起。”
两人额头相抵，互相分享着对方的呼吸，他的指腹因为常年练剑生了茧，她牵着手才能感受到粗糙。
“你是不是喝酒了。”青谙闻到了一丝酒气，她有些诧异，挣脱了他的手，想要去桌边倒上些茶让傅恒醒醒酒。
哪曾想到，傅恒一双手就这么从身后绕过来，轻轻拢住了她，他的脸埋在她的颈窝，说道“刚收到信时，实在是有些难过。”
青谙没有说话，他猜到她的性子，只好又说道“对不起，我应该相信你。”
她轻轻抚摸上横在腰上的大手，轻声道“傅恒，你梦里的我是否也是这样呢？会对喜塔腊尔晴下手的乌雅青谙，是不是你能接受的样子。”
“什么？”傅恒听了站直了身子，但手却没松开。
夜色那么浓，让他无法瞧清青谙的心。
院子里被夜色笼罩的海棠也抵不过房中的伊人。
只愿在此沉醉，不愿清醒。
青谙半倚在他的身上，故作轻松，微颤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你就像一块白玉，没有丝毫的瑕疵和污点，但是我会变成这些瑕疵与污点呢？你能忍受吗？”
“理由我没有办法同你明说，但是我要尔晴死。”她主动掰开了傅恒的手，转身仰着头面对着他，目光坚定，“我千算万算，就算同归于尽，我也要她死。”
在傅恒的印象里，尔晴只是个皇后的忠仆，她们俩怎么都不会有交集，为何青谙会有如此深仇大恨？
“你难不成要算计姐姐？”
“我没有。”青谙红了眼，她也不想哭，只不过是一想到以前各种就忍不出酸了眼睛，“如果我说以后皇后会被尔晴害死，你信吗。”
她虽然死得早，如果喜塔腊氏成功当上了后宫嫔妃，肯定会因为皇后的宽容而放过皇后，肯定会对其下毒手。
“夫人她这样好，与我非亲非故也救了我，我怎么会去害她的女儿，我要保护皇后娘娘啊。”
傅恒打断她，低吼道“那你总得告诉我原因，不然我如何护你周全！”
“我不要你护我！”她像一只被围困住的小兽，彷徨无助但终究充满了斗志，“我的要求不高，只是要你信我……”
然而，事违人愿。
青谙趁着傅恒未用力，用力地把他推搡出了房间，道“我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还是不信我，那请你以后把我今晚这番话，当做没听见好了。”
“青莲！”
青谙隔着紧闭的房门，看着傅恒后悔的神情，狠着心低声说完了他俩之间的最后一句话。
“傅恒你忘了，我已经不是青莲了。”
这句话，对着他说，同时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重生归来，复仇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不管这条路有多难走，你总得走下去。
第二日需要入宫向太后请安，原本她这个永安格格无事是不允许随意进宫的。
太后在她那天谢恩后觉着似乎与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颇为投缘，隔日还下了懿旨让她时常入宫陪她说说话，这下入宫的事也解决了，她也喜欢和太后多聊聊。
要说冤家路窄这话儿一点没错，清晨入宫，真真巧的遇上了请安回来的嫔妃，三三两两结成伴，领着青谙走的姑姑正想换道绕路以免冲撞，也没曾料到能在小路上遇见尔晴。
尔晴见着不远处的身影也是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太后早就允了她入宫，只好自觉往前请安“永安格格吉祥。”
青谙前一日因着傅恒的事没睡好，眼下青黑了一圈，没办法只好在出府前堪堪扫了些细粉遮住，见尔晴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尔晴姑娘啊。”她摸了摸鬓发，道，“这么早，没留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怎的还出来了？”
她不是神，遇到上一世的仇人心情的起伏不免有些大，只得看着地面装作若无其事。
尔晴正被问到尴尬之处，胡编道“没什么，只是娘娘要我去内务府取一些花肥，永安格格若是无事我先告退了。”
“去吧。”
青谙也并未为难她，回身看着她沿着这条小路匆匆走远，若有所思，直到姑姑催了才继续往寿康宫走去。
“姑姑。”她还是觉着奇怪，“花肥这东西又重又脏，皇后娘娘怎么会派尔晴姑娘去呢？”
姑姑轻咳了一下，无奈低声答道“格格，宫里的事，追究太多可追究不完呀。”
见姑姑这样，怕也是问不出什么了，她又回头瞧了一眼来时的路，没再继续追问。
入了寿康宫，青谙才知道，和亲王弘昼的额娘——裕太妃也在，在正殿门口都能听见裕太妃哭哭啼啼地求着太后什么。
上一世裕太妃走得早，满城都传遍了，和亲王的额娘信佛一辈子居然被雷劈死，唏嘘的同时不少人还猜测裕太妃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青谙站在门口进去似乎时机不太对，但在外面站着也听得太清楚了……
姑姑看出了她的顾虑，低头一笑，高唱道“永安格格到——。”
青谙反应过来，羞涩地对着身旁解围的姑姑谢了礼，匆匆进了正殿。
“臣女参见太后，裕太妃。”
“快起来快起来。”太后正愁着怎么推诿裕太妃说的事，“你可总算来了，哀家还以为你被紫禁城里的姹紫千红迷了眼。”
“方才见着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尔晴姑娘，所以不免聊了几句。”青谙顺势起来，被太后赐了座又稳稳地做到了下人新搬来凳子上，“谢谢太后。”
裕太妃一身秋香绿色的旗装，手上还挂着串十八子，笑起来十分和蔼，她说“百闻不如一见，难怪永安格格全京城的少爷们都在求娶。”
青谙又谢过裕太妃，寒暄了一会裕太妃也知趣，起身告了退。
“太后，臣妾告退。”
见裕太妃出了宫，太后也不免叹了气，这是摆着要青谙自个儿开口。
“太后今天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你可知今日裕太妃来找哀家说了什么？”太后眼里带着揶揄的笑意，“真是好女不愁嫁啊。”
青谙未懂，只是跟着太后一起笑起来“裕太妃说了什么？”
“和亲王你知道吧，裕太妃想给他的好儿子求一段好姻缘。”
她噗嗤笑出声来，活像个天真的小丫头，说道“臣女虽在深闺，但和亲王前两日还在办活丧呢……”
青谙言下之意也是明显，一个荒唐王爷有姑娘敢嫁？
太后最喜欢她一点即通的样子，她大笑，说道“是啊，弘昼那荒唐劲，又好女色，这些年来做了不少事让人参了折子。”
太后见了也有些可惜，道“裕太妃为弘昼求娶的正是你。”
青谙拿起姑姑切好的的青枣块，开始吃起来，听了太后的话不免呛了个正着。
她抬起眼看着太后，语气放软了撒娇“咳……咳……太后，青谙还小呢。”
“哈哈哈，你这样可真像我的公主。”太后笑得欢，转而又叹了一口气，“要是和安还活着，样子应该也是比你大上几岁。”
先前青谙也是听过姑姑念叨的，和安因年少病逝，常人是看不出来，但和安已经成了太后心中的一道心病，皇上劝了也没什么用，最后也只能依着她老人家去了。
以前不乏有人冒充和安转世来骗太后开心，也不知道怎的偏偏就她运气好入了太后的青眼。
“臣女容貌与和安公主不是很像。”青谙摸摸自己的脸，“不知道太后觉得哪儿像？”
太后放下手中的佛珠，指了指两人对视的眉眼“起初是你的眼睛像，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实际上凶着呢。”
太后轻哼一声，你们藏得好，可哀家看得出来。
“还有这性子，见人说人话，见佛说佛话，见鬼说鬼话的，满京城的贵女谁敢像你这样在哀家面前排挤和亲王的。”
“臣女和太后娘娘一见如故，当真是臣女的一大幸事。”
两人相视一眼，又默契的笑起来。
末了，寿康宫外派人递了消息，姑姑听了后高兴地回到太后跟前，也没有避讳青谙，说道“太后，叶天士今日已经到京城了。”
“好，好啊。”太后听了更为高兴，看向青谙，“你这下有治了，马上召叶天士入宫。”
叶天士前脚入了京城，后脚太后便马上宣他入了宫，他叹气，心里想着这被皇家看中了可真麻烦，行李都未收拾，就匆匆上了马车。
叶天士不是第一次入宫，但还是对宫中的事物感到好奇，带路的公公也是个话痨，一路上倒是一边疾走一边同他解释这些是什么。
到了寿康宫俩人的脑门上都多出了些细汗，看上去倒更像是急匆匆跑来的了。
叶天士朝着太后行礼后，看着太后旁的凳子上还坐了位女子，看打扮像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不知这位格格……该如何称呼？”他不好直接打量对方的脸，怕冲撞了皇亲贵胄。
太后这才想起叶天士这些日子回老家过年去了，没在京城，自然不知道出了个永安格格。
“这是户部侍郎乌雅海望大人的女儿，元旦宴后被皇帝封为永安格格。”
叶天士笑呵呵地说道“见过永安格格，请恕草民无知。”
青谙之前在太后这听闻过叶天士，虽然是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但志在四方云游四海，见过的疑难杂症数不胜数，她答道“叶大夫快起来，我还要倚仗您的医术呢，听说叶大夫见多识广，我这全指望你了。”
叶天士站起身来，瞧着青谙的脸有些面熟，不过也只花了一瞬就记起来了，他笑问“永安格格，一别四年，如今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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