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天罚
“莫邪剑断了！没关系，有我在，我可以帮你的。”厉鬼的声音如鬼魅般蛊惑着欧子夜迷失的心灵，“接受我，我可以让莫邪剑重获新生成为真正的神兵，我可以让你成为冶城无人能及的铸造大师，我还能帮你找回莫闲。”
“接受我吧，从今往后没有人能再欺负你，他们全都要对你俯首称臣，没人敢再说莫闲半句是非，他会一直留在你身边，永远，永远...”
“好，我接受...”
欧子夜突然轻轻笑道，脸上浮现出一种异样的镇静与冷漠。只见他用左手握住莫邪剑的短处，在掌心狠狠划出一道伤口。鲜血顺着剑身流淌而下，欧子夜的口中溢出了一段好似来自地狱的靡靡之音。
“大地之精，六合之气，神兵之魂，歃血盟之。”
众人皆被眼前这一幕震的心神恍惚，突然眼前刮起一阵凛冽大风，吹得他们人仰马翻，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迷茫间他们隐约看见欧子夜站在那狂风中巍然而立。那风似乎受人招引一般，围在欧子夜的身边掀起阵阵阴冷狂风，吹得他们神魂颠倒，而欧子夜却连头发丝都纹丝不动。
没有人看得清风中欧子夜是何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正随着鲜血抽身而去。欧子夜突然全身剧痛的颤抖起来，他的头，他的手，他的骨头，甚至他的心脏都如撕裂般痛苦。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就好像有人将他的灵魂一分为二，生生从他的身体中剥离而去。
他痛极了，鲜血顺着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流淌而出，他是要死了吗？
狂风骤然消散，众人狼狈起身望去，只见欧子夜了无生气的倒在血泊之中，七窍流血，身上的华服如血衣一般醒目刺眼。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半步。终是韩梦云推开人群，脚步蹒跚的扑到欧子夜的身旁。
“子夜...子夜...，你别吓我，你别吓我...”韩梦云泪流满面的说道，颤抖探去的双手被那鲜血浸透的衣衫劝退。韩梦云绝望的跌坐在地上哭泣着，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从未想过要害他性命，逼走莫闲也好，偷偷给他精石也好，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要帮他。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到死都想要练就神兵，他到死都放不下只是那个人而已...
韩梦云伤心欲绝的哭泣着，身后突然有人大声的说道：“神兵！”
众人皆往欧子夜身旁看去，只见在那血衣遮挡之下，是一柄熠熠生辉，全新的莫邪剑。
韩梦云颤抖着双手，捡起那柄流光溢彩，绝世罕见的宝剑。
“那是神兵！那是真正的神兵！”身后有人惊叹的说道，众人皆面露喜色，丝毫不觉得死一人有何足惜，他们都沉浸在神兵降世的喜悦当中。神兵啊！冶城尽管是远近闻名的兵器之城，可神兵一物早已在几百年前失传。几百年间，城中没有一位铸造大师能够再现神兵奇迹，如今神兵现世，对他们的意义可想而知！
韩梦云呆呆的看着手中的莫邪剑，她的心中并没有因为神兵降世而有丝毫的欢喜。
“韩梦云！你想私吞神兵吗？”突然有一人跳出来叫嚣道，原来众矢之的来的这么轻易。
陈家老二赶忙附和道：“就是，神兵并非你们韩家所铸，更何况你们韩家已然日落西山，神兵不是你们这样的世家能够承担的起的！”
另一人不乐意了，“陈老二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这神兵该归你们陈家了？”
陈老二道：“不然呢？我们陈家可是四大家族之一，没有人比我们更有资格保管神兵！”
又一人道：“可笑，四大家族就你们一家吗？若论实力，那岳家才是四大家族之首，你们家老爷子都还没有发话，你在这儿嚣张个什么劲儿？”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陈老二作势就要上去拳脚相向，幸好岳家大公子及时将二人拦下。
陈老二见正主出场，便直接挑衅道：“岳庭云你说，你们岳家是不是要跟我们陈家争夺神兵？”
岳家一贯不喜与各大世家为伍，尤其是这种喜欢仗势欺人的家族，岳庭云一向不予理会，但今日他陈老二的所作所为，真的很令人气愤。
“岳家不会争夺神兵，因为那神兵是欧公子所铸，岳家不会恬不知耻的抢夺他人成果，更不会占为己有！”说完，岳庭云便甩手而去，他没有立场为欧公子讨回公道，能做的也只有不趟这浑水了。
陈老二面色铁青的盯着岳庭云的背影，心中暗道，待他夺得神兵，定要他岳家好看！
“韩梦云，把神兵交出来！”陈老二没有耐心的吼道。
“交出来，交出来！”陈家的家仆跟着一起叫嚣道。
可他韩家家大业大，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只见韩家的家仆纷纷上前挡在韩梦云的身后，将大小姐和欧公子团团围住，不让陈家那群人靠近半步。
陈老二彻底被激怒，面目狰狞的咆哮道：“都给我上，今日必须把神兵给我抢过来！”
“是！”
陈家众人一拥而上，在加上那些各怀鬼胎的家族众人，场面一下子乱作一团。韩家众人奋起反抗与之扭打，而韩梦云则守在欧子夜的身旁，双手紧握莫邪剑，不让那些人靠近他半分。
可惜寡不敌众，那些个被神兵晃瞎了眼的人，他们不管什么仁义道德，更不管有理没理，他们只知道神兵在手，这一个小小的冶城又算的了什么呢？
“走开，走开！你们不许过来，你们滚~~~”韩梦云撕心裂肺的叫骂着，可那些人步步紧逼，韩家的人败的败，伤的伤，她护不住莫邪剑了，就连子夜她也护不住了。
陈老二来势汹汹的踩过地上的手下败将，一把将韩梦云掀翻在地，使得她手中的莫邪剑不甚飞了出去，恰好落在了欧子夜的身旁。陈老二轻蔑的瞥了一眼地上的欧子夜，也不急着去捡神兵，而是抡起大刀一脸歹毒的欲往欧子夜身上砍去。
千斤举落，陈老二用尽全身的力气砍去，就算欧子夜还有一口气在，这一刀砍下，大活人也会瞬间毙命。
“不要~~”韩梦云趴在地上想要拦下这一刀，可说时迟那时快，陈老二的刀已然逼近了欧子夜的胸膛。
‘砰！’
只听一声巨响，陈老二便凭空被弹出到十米开外，坚韧无比的大刀瞬间粉身碎骨，而软绵绵落在地上的陈老二也已然血肉模糊。
“啊~~~啊~~~”一些胆小之人被眼前的巨变吓得四处逃窜，那些仍不死心的家族，虽也受到了惊吓，但还是壮着胆子没有离去。韩梦云则依然趴在地上，神情古怪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莫闲，她的心情复杂极了，似惊恐似喜悦，这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可她又是那么感激他的及时出现。
莫闲周身泛起凛冽的寒气，眼神里充斥着阴冷的暴怒，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此刻的冶城一定早已血流成河。
众人皆被莫闲的杀气逼退数米，只见他面无表情的蹲下身来，手指微颤的碰了碰血人般的子夜。
那一瞬间，莫闲子感觉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冰，他没有丝毫犹疑的将欧子夜揽入怀中。子夜的血染了他一身，就连脸颊上都是他的鲜血，莫闲子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将人紧紧抱起，片刻不想耽误的准备离开这里。
“等等！”韩梦云声音沙哑的说道，艰难的站起身将莫邪剑送到莫闲的面前道：“这是他的剑，莫邪剑。”
莫闲子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那把似有仙气萦绕的剑，眼神剧烈晃动，他揽着子夜的手臂也不由的紧了紧，内心的痛楚如巨浪袭来，打的他生疼。
就在此时，陈家老爷子赶下了瞭望台，他抱着血肉模糊的儿子悲痛欲绝的哭喊道：“儿啊~~，我的儿啊~~~”
哭了没两声，陈老爷子就丢下烂肉一般的儿子奔到了莫闲子跟前。许是多少有些畏惧，没敢走的太近，带着一帮人不远不近的叫嚣道：“他还我儿命来！”
莫闲子缓缓从韩梦云手中接过莫邪剑，脸色骤然冷漠的看向陈老爷子道：“是你们伤他！”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说道。
“杀人偿命！他杀了韩家的总管，赔上一条命也是理所应当，我儿不过是替天行道，你却如此残忍的杀害我儿，我要你偿命！”陈老爷子痛心疾首的说道。
“替天行道？”莫闲子嗤之以鼻，“替的何方天？行的哪门道？你们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卑劣小人罢了，何德何能敢说替天行道！”
陈老爷子恬不知耻道：“那你又算什么东西，我儿是你所杀，大家都看见的，就算告到府衙，你也应当偿命！”
“你待如何？”莫闲子冷冰冰的问道，眼中的温度又降了几分，这便是他经年看护的子民，好啊，可真是好啊....
陈老爷子装模作样道：“只要你交出手中的神兵，我便放你一马。”
“哈...”莫闲子怒极反笑，眼中似有泪光道：“你儿子的命就值一把剑？”
陈老爷子盛怒：“小子，休要妄言！放你一马已经是高抬贵手了，不然今日便让你有来无回！”
“哈哈哈...哈哈哈...”莫闲子突然肆意的大笑起来，这真是他数千年来听过最好笑的大话了。可他笑着笑着，可笑就变成苦笑了，“你不知道吗？在我眼中，你们所有人的命都比不上我手中的这一把剑，你儿子的命不配，你的命更不配！”
陈老爷子惊恐的看着莫闲子那鬼魅般的笑容，心下恐慌道：“疯了，疯了，都是一群疯子，疯子！上，上上！给我杀了他，杀了他我陈家赏银万两，赏银万两！”
没错，这世上总有一些要钱不要命的主儿，他们的欲望，贪婪，远远高出生命的价值。一大群人为了那些身外之物朝着莫闲子蜂拥而上，山神大人就这样可笑又绝望的看着那些曾经由衷供奉他的人们。
神的心也会死的。
就在他们的利剑距离莫闲子喉头一指间的时候，所有人被一个无形的力量震飞，瞬间瘫倒在地。等到众人回过头来之时，莫闲与欧子夜的身影已不知了去向。而天外传来了振聋发聩的钟鼎之声。
“冶城者，阴德俱损，福寿两亏，天降大罚。从今后，城中兵器再无所出，百姓不得离开境内，死生不论，违令者七窍流血不得好死，令！好自为之！”
众人瘫倒在地，趴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响头，惶恐，不安，卑微，无助，所有的丑恶似乎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他们的口中不停的说着，不停的说着，希望神明能够听见。
“山神发怒了...山神发怒了...”
“山神大人饶命！山神大人饶命啊~~”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山神大人饶小人一命吧，饶命吧...”
城中一片哀嚎，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祈求着上苍，唯独韩梦云一人没有。她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有血。
那是她自己的血，是刚刚为了保护子夜，不小心被莫邪剑划伤而流的血。明明伤口也没有很大，可她却觉得手上沾染了许多血，有子夜的，还有阿远的，那血看起来十分的刺眼。她用手在衣衫上大力的蹭着，她想把血擦干净，可划破的伤口只会越擦血越多。
最终，她放弃了和自己较劲，她看了看眼前哀嚎一片的众人，大声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沉浸在天罚的痛苦之中，没有人在意她在做什么，更没有人在意她是不是疯子。
韩梦云讽刺至极的嘲笑着自己，这是天罚，这更是诅咒，是莫闲对他们整个冶城的诅咒。
她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啊？韩梦云无力反驳，或许走到今日这一步都是她咎由自取，所有的人都因为一个‘贪’子而走到今日这种境地。‘兵器再无所出，死生不得离开。’这是让整个冶城的百姓回到最初穷困潦倒的日子啊！
可山神大人错了吗？韩梦云扪心自问道。
没有。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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