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恍如隔世
“您...真的给他们下了诅咒吗？”洛清游问道，人心贪婪她早有见识，可即使冶城的百姓再有过错，但作为神明，上天有好生之德，万没有一竿子打死的道理。
“你以为呢？”山神大人幽幽的说道，脸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有任何波澜，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可时过境迁，千百年都过去了，再大的仇恨或许也都消散殆尽了吧。
山神大人继续说道：“当时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确想过不计代价的惩罚他们，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才发现，我怨恨的并不是他们，而是离他而去的自己。我无数次的想，如果当时我没有离开，没有狠心弃他于不顾，结果是不是会不同？可这世间没有让人悔过的灵药，但我庆幸的是，没有让悔恨更深更重。”
“您的意思是？”秦羽双疑惑道。
山神大人叹了口气道：“当时的天罚虽说是气话，但冶城的气数的确消耗殆尽，湛卢山中的精石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光彩，从那之后，冶城真的就再也没出过一件兵器。”
“那百姓...”洛清游问。
“冶城百姓因为天罚的出现而惶惶不安，再加上后来各铸造世家的没落，人们对上天的惩罚深信不疑，故而真的没有一人敢离开冶城的地界。”山神苦笑着说。
“人心难测，他们都被自己的恐惧所束缚，永远都只能被困在这里，您的惩罚奏效了。”洛清游脸色不佳的说道。
“人啊，能够将其困住的往往不是外力，而是自己那颗惶惶不安的内心。他们何尝不知孰是孰非，何尝不知善恶有报，可他们总是能为自己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借口，告诉自己，甚至欺骗自己说那是对的。可到了生死关头，所有的虚情假意都不堪一击，为什么他们的命就那么金贵，旁人的命就不值一提呢？”往事重提，莫闲子依然会替子夜感到委屈，心酸。
洛清游道：“那照您所说，欧大师当时伤重不已，您是如何救回的他？就凭女娲石吗？”
莫闲子道：“我将子夜救回来之后才发现，他用自己的灵魂之力生祭了神兵，这才使得莫邪剑脱胎换骨。铸成神兵的他，就这样被莫邪剑一点一滴吸走了最后的生命，留给我的，只剩下一具冷冰冰的躯体。”
“他死了？”秦羽双大惊道，那...那他们刚刚看见的是什么？
洛清游微微皱眉，她总觉得山神的话中有什么古怪，就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可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少了什么。
没错，莫闲子在告知他们的故事中少了很关键的一个人，那就是万妖之王-厉鬼。他并没有将厉鬼的事情告知他们，因为他们是妖族之人，尽管如今的厉鬼早已不堪一击，但只要他还活着，就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他的下落。
“是，他的躯体死了。”莫闲子平静的说道，“他的灵魂被吸进了莫邪中，变成了一个非人非鬼的存在。”
莫仙子继续说道：“古往今来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神兵，传闻中那些拥有自主意识的兵器，无一不是将妖兽之灵注入到兵器当中，以此再现神兵的辉煌。这其中也有用生人献祭的例子，可众人不知的是，再强大的兵器也不过是一件死物，融入其中的灵识并不能够长久的停留，神兵会消耗他们的生命，吞噬他们的力量，最终让他们化为乌有。”
洛清游道：“所以，这就是您需要女娲石的原因？”
“是。”莫闲子道：“我需要力量来维持莫邪剑的稳定，之前那一块女娲石管了整整五百年，可最后女娲石的力量消逝殆尽直接化成了劫灰。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子夜化为乌有，所以我满天下寻找女娲石的下落，可是..可是...”
“可是您再也没寻到第二块女娲石，对吧。”洛清游道。
莫闲子沮丧的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再也没能找到。”
“那您又是用什么方法，让他活至今日的呢？”洛清游心中有所猜测的问道。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莫闲子微微苦笑道，从前他就不是个十分在意容貌的人，可如今他却有些怀恋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但为了他，他也并不后悔。
“您消耗的...是自己的元神之力？”洛清游震惊的说道，神仙的寿命是很长的，一个法力修为低微的小仙都能够活到上万年，更别说更高阶的上神了，就山神的修为来说，活个大几万年不是问题，可他的语气神态分明一副少年人的感觉，但发虚已然花白，看上去老态龙钟的模样。
“他知道吗？”洛清游有些于心不忍的问道。
莫闲子不说话，呆呆的望着已然高高挂在空中的太阳。他喜欢清晨的阳光，无论黑夜有多么的幽深阴冷，只要太阳一升起，他总能感觉到直达心底的温热。即便害怕，但他依然渴望每一个清晨的降临。
“他不需要知道。”过来许久，莫闲子才幽幽的说道，他的神态宁静而安详，似乎下一刻他就会随着欧子夜静静的死去。他不需要让人知晓他们的存在，一如他本不奢求旁人见证的安静死去。
“师父~~~师父~~~”院外传来的五眉急切的呼喊声，秦羽双和洛清游二人快步走到院外，只见他费力的背着一个青衣少年。
少年一动不动的瘫在五眉的背上，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一眼看上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师父，快...快来帮一把...”五眉气喘吁吁的唤着，羽双刚从他背上接过少年，五眉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样子累的不轻啊。
“有这么累吗？”洛清游走到五眉身边问道。
“寨主...您是不知道，这小子看...看着瘦，实际上可沉了，我们找了大半座山才在一个坑里找到他，我费尽九牛之力才把他从坑里捞上来，还背着他从天黑走到天亮才找到你们，真的是不容易啊~~~”五眉声行并茂的说着，说的那叫一个听者伤心，闻者流泪啊！
“他...他如何了？”秦羽双扶着少年傻乎乎的问道，刚好打断了五眉的长篇大论。
“他还好。”洛清游直接略过五眉来到秦羽双身旁，用手探了探少年的脉搏说道：“他只是晕了过去，许是好几日没吃东西了，先给他喂点水，等他醒过来就没事了。”
说完便帮着秦羽双一起将人抚进了院子，留在五眉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对，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桃桃。
“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五眉一本正经的问向桃桃。
桃桃用他短小的触角一边摸着脑袋一边傻愣愣的说道：“虽然夜爹爹说做人要讲礼貌，可桃桃觉得...还是桃桃更厉害！”说完，小家伙就笑容满面的蹦进了院子，同样懒得理会一脸震惊的山鸡五眉。
“这个世道没有爱，一丁点儿爱都没有~~~”五眉委屈巴巴的跟上，虽然他们负心薄情，但他对师父还是忠心耿耿的。“唉，等等我啊！”
洛清游他们把人带进了院子，山神大人见他们真的把人找回来了，倒也没多说什么，反而好心的给了他们一间房，让他们把人先行安置下来。
这个房间里看起来就像是人住的地方了，虽然摆设依旧简洁，但至少明亮通透，有那么些人气儿。
“这人怎么还不行啊？”桃桃站在少年的床头好奇的问道。
“唉唉唉，你是不是应该先去洗个澡啊，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山神大人没好气的说道，他这出趟门也没去多久，这小家伙都快滚成个煤球了，要是子夜醒来看见，又要说他这个爹爹当得不称职了。
桃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触角，一脸无辜的说道：“很脏吗？”
莫闲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道：“你是要自己洗还是等着我帮你洗？”
桃桃立马从地上弹起来道：“我自己洗，马上就去！”说完就一溜烟的跑掉了，他可是记得第一次山神大人帮他洗澡时的模样，恨不得直接扒他一层皮掉，可把他吓得够呛。从那之后桃桃要么缠着夜爹爹帮他洗澡，要么他就不洗，再不行就自己随便洗洗，也总比闲爹爹下手的好。
莫闲子来到少年身边，仔细端详了一番道：“他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就是他。”洛清游肯定道：“他的身上有和那位婆婆相似的刺绣，他就是他们要寻的孙儿。”洛清游拿出身上的挂饰与那少年身上的衣衫对比道，莫闲子则是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只挂饰暗暗出神。
半晌后才悠悠的开口道：“挂饰可以借我看看吗？”
“好。”洛清游颇感意外的说道，将手中的挂饰递给了他。
只见山神大人小心翼翼的将挂饰攥在手中，反复确认着上面的针法图案，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多洛清游说：“可以...把这个挂饰给我吗？”
山神大人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洛清游，一脸的真诚模样，似乎怕她不答应，赶忙说道：“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跟你换！”
洛清游摇头道：“我不要什么，这个挂饰您喜欢，就送给您了。”
山神大人先是一脸喜悦的收下挂饰，然后又摆起谱来：“我可不会随便拿人东西，你想好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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