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职场法则
赶了一天的行程，晚上还要改稿子，虽然是很累，但我不能径直把杨漱给赶走，便留他喝一口茶，同时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杨漱道：“我一天做两台手术都没有喝咖啡，你怎么迷上了这种东西。”说着，拿掉我手中的杯子道，“咖啡就是合法的毒品，对身体一点好处没有。能不喝还是别喝了。”
我讪笑一声道好吧，跟着疲惫的倚在沙发上。
玩具到手了，杨漱对悠悠也失去了利用价值，悠悠径自回屋玩去了，留下我们两个，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没多久，杨漱便起身告辞了。
我送他到门口的时候，走廊的灯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感应失灵，并没有跳出来，我抿了抿唇道：“杨漱。”
“嗯？”他垂眸站在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今天看到谢殊凡了。”
他的眼神仿佛亮了一下又黯淡：“这样啊……你没事吧？”
我讶异：“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我遇到的是谢殊凡嗳！”
“那又怎么样！”他淡淡道，“你和他早就没有关系了。”
“那也是。”我附和道，“要不是傅颖来找我麻烦的话，我都不会和他们有交集，好在后来遇到一个朋友帮我结了围，还送我回来，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他的车里。”
杨漱忽地笑了起来，眼睛都是弯的。我记得他来的时候心情并不好啊，搞得我惴惴的以为他是因为悠悠敲竹杠而不开心。怎么转变的这么快？而且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吧？
他缓缓拉起我的手，捏了一下，鼓励我道：“别想太多了，过去的都过去了。”
我颔首，安慰固然不起什么作用，我的心还是沉甸甸的，但有人安慰好过没有。
杨漱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有事，第一时间找我，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的。”
我感激道：“嗯，我晓得。”
后来他走了，楼道的灯骤然又亮起来，我只看到他一个背影。
回到房间，发现我的手机响过两次，都是打得，估计是看到了发布会那一幕，八卦之血沸腾不已，久久不能平静。
一般来说，我都是24小时待命的，但今天我只想睡个好觉，不想有人打扰，第一次彻底的关机。
梦中，那些旧人旧事纷至沓来，那还是八年前的自己，泪水还没有洗礼过我的脸庞，伤害也没有刺痛过我的心脏，直到接二连三的噩耗将我踩得支离破碎，所有背叛和残酷的现实粉墨登场，他们终于在八年后的今天仍旧将我从半夜里惊醒。
我起身吃了一颗安眠药，我已经很多年不去看心理医生和吃安眠药了，但是直觉告诉我接下去的日子一定不会像这几年我过的这般安稳平和，我还是先提前预备起来比较好。
翌日一早，我照例回到公司上班。
奇怪的是，往常进门前台那位妖娆的总会和我热情的打招呼，好像一日不见我，如隔三秋似的，但今天见到我竟然立刻就低头假装在打电话，我隐隐约约觉得风雨欲来，杀猪刀和砧肉板已经为我准备好了。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若无其事的走进办公室。
一落座打开电脑，就看到邮件一封又一封，全是关于任免我的直属上司岳冰阳的消息。
确切的说，在今天之前还是我的上司，今天之后就是我的前任上司。
根据公司的内部群邮所写，她私下里问不少品牌讨要实物或者现金贿赂，长期下来，累积的数目不小，品牌方终于忍不住向总公司举报，将事情闹大了。
事实上，很多公司都有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一般来说，大公司都有充裕的‘活动资金’，专门用以开发维护人际关系的。老板们心里也有数，只要不过分，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岳冰阳是怎么会突然离职的，知道内情的没有几个人。
而我是由岳冰阳亲自面试，并且招聘进Chic集团的，不但如此，更在今年年初的小组评比上，得了些嘉奖，所以在外人眼里，自然将我划分到了岳冰阳的阵营里。
岳冰阳此番被扫地出门，速度之快，难免令人联想到派系斗争，大家自然而然的想要和我划清界限。
我很想告诉他们，每次上层有人事调动一定有你们不为所知的秘辛，但我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空闲时间跑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
就这样，听到冰箱后面有人压低了声音在交谈。
A：早上的邮件看了没？
B：看到了，早就知道要出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啊……
A：岳冰阳我老早就看不惯了，趾高气昂的！
B：就是！那个林深深也是，她仗着有岳冰阳撑腰，拽的二五八万的…上次问我睫毛膏是哪里买的，明显就是想讹诈我的货，我不好意思嘛！我听人说，她这种土鳖到现在还没有出过国门，有什么办法，我只能把睫毛膏送给她了。
A：不会吧？她跟着岳冰阳那么久就没有去过纽约和巴黎看秀吗？
B：听说她不负责这一块，她做深度报道的，国内的时间呆的多，岳冰阳一般都带别人去，再说岳冰阳要真的当她是心腹，这次跑路怎么会不带她走？
A：你说的也有道理哦！
B：不过最苦的还是我们两个部门啊，没有，我们出去都是自己出钱，她们出去是出差，公司出钱，不管是国内国外都比我们好，不是吗？！
A：唉，然后吃喝玩乐还他妈的要到我们部门来报销，岳冰阳和那些公关公司的，还有品牌的大老板经常一顿饭八千，一万的，公司前两天就让我查账了。
B：啊呀，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A：一等机密呀，我说了我不是自己找死嘛！
我想了一想，实在没忍住，反正破罐子破摔了，假如公司真的把我当余孽清了，那我也懒得和她们虚伪客套，当即把头伸进她们说话的小隔间，道了一声：“Hi.早上好啊，今天天气真不错，很适合八卦哟！”
的笑当场僵在嘴角，我则提着我的咖啡回到了座位上，同时也想好了，我失业以后大可以写一本名为《职场定律》的小说，其中的第一条定律就是：永远不要在茶水间说人的八卦，因为你随时随地会遇上当事人，比如说眼下，一个是财务部的小会计，一个是平时最卖力拍我马屁的前台小姐，后者曾不止一次的向我明示和暗示要调到我们部门来给我打下手当马前卒，为此，不惜热情的恳求我试用一下她的睫毛膏，我违心的赞美两句，没想到此刻竟然变成了讹诈她的好货。可见嘴唇上下两层皮，是是非非除了当事人知道之外，真相永远扑朔迷离。
我懒得理她们，回到座位上，发现刚才离开的时候，有人用公司内部通讯给我留了言，打开一看，是杜安娜，Chic杂志大中华的地区的执行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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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头狂跳，立刻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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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休息时间一过，整个办公室便收到了由总公司发布的最新消息，关于任命我——林深深为CHIC杂志的新任副主编，将会在接下去的日子，继续带领大家走向更美好的明天！（说实话我觉得有点囧，还好这封信是公关部起草的，不是由本人亲自写的，否则大概又会有人置喙我的学历…）
顿时，办公室犹如炸开了锅一般，与早上那种大难临头的气氛不同，直到下班前，我都在不断地接受来自同事们的热情祝福。
行政经理更是亲自前来告诉她，以后我会拥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是请风水先生特地看过的，旺丁旺财旺桃花，旺的不得了，而且窗户正对着楼下的人工湖，风景绝对一级棒！
我始终保持礼貌的微笑。
其实就在昨天我都没能拿出这么职业化的笑脸，今天我竟然做到了，可见我也是有一定的潜力的。
前台小姐听从了她上司的吩咐，在我的办公室里布置了鲜花，脸蛋红扑扑的一口一个Ceci姐，我道：“不敢当啊，Em.”说着，我打开抽屉，把chy的睫毛膏各送了她一支：“据说L家这支是防水的，M家的开架式是少女系最爱，还有G家的质量很有保证，反正你要是还有什么喜欢的牌子尽管告诉我，我们公司别的没有，最多的就是这些东西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哦，当然了，不知道…呵呵，你还有没有以后。谢谢你帮我布置的房间，今天就这样吧，你可以出去了。”
愣愣的站在那里，半晌，脸色开始慢慢变红，继而又从红转向白，最后哭丧着脸出去了。
我很想告诉她，职场定律第二条：在没有确定谁是最新的Boss之前，永远不要急着站队，否则下场会死的很惨。
当然，我的日子也不见得就比寻常人好过就是了。
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就意味着必须接受新的挑战。
更何况，适才MSN上给我发来恭贺消息的就是我今后的对象，杜安娜，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下午两点的时候，她把我叫进了房间谈心。
与其说是谈心，倒不如说是布置工作更为恰当。
杜安娜是出了名的工作狂，我此前就略有耳闻，她一开口便没打算绕圈子，径直道：“岳冰阳离职到现在不过五个小时，我收到消息，她已经正式去了康纳广告。”
我假装一惊，康纳集团是总部设在意大利的时尚业巨头。随后明白过来，杜安娜是在给我提醒，岳冰阳不但留在了时尚圈，而且还混得很好。
据杜安娜所说，岳冰阳之所以能得到这个职位，是因为她手上有一个很值钱的选题，而这个选题恰好就是几天前我刚刚提交上去给她的。如此便意味着，岳冰阳是偷了我的创意去卖钱。
杜安娜淡淡道：“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截稿日迫在眉睫，你必须尽快想出一个新的方案来。”
我还没来得及说是什么，杜安娜便催促道：“时间不等人，每分钟都是钱，怎么样，你现在告诉我，你有思路了没有？”
我平常工作有一个习惯，就是防患于未然，从来不会只预备一个专题，但我觉得除了提交给岳冰阳的那个颇具可看性外，剩下的几个充其量就是陪衬，实在上不了台面，不过既然杜安娜一再追问，我唯有硬着头皮上了，对她道：“可以联合美容组做一个整容知识的普及。现在大部分人手上都有闲钱了，整容技术也越来越趋向于科技化，不再是从前那样血淋淋，相信会有很大一部分人感兴趣。比如说模特在上T台前，明明是满脸痘痘的，怎么会一下子变得光滑如镜？”
安娜点头道：“可以，但一般。放着备选。”
我又道：“还有一个，今年的作家富豪排行榜出来了，传统实体出版明显落后于网络，我想就业内情况做一个数据统计，或者在网络大行其道的情况下，我们是不是有必要关注新生代的网络作家，拿这些人的生活状态和通过传统实体出版渠道出名的人来一个对比。”
杜安娜推了下眼睛，沉吟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就受众这一块来说，你觉得看时尚杂志的人会去看网络小说吗？就算偶尔看一眼，他们会在乎那些写文章的人长什么模样啊？”
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大部分的网络作家都是惨不忍睹，别说网络作家，放眼整个文学圈，任何所谓的美女作家最后对老百姓都是一种荼毒，还不如做‘最丑港姐是哪一年’来的靠谱。
但是杜安娜说：“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可以，不过我觉得砍掉网络作家好了，可以去采访几个有抄袭恶名却商业化做的十分成功的。”
“怎么样？”杜安娜询问我的意见。
我轻咳一声，抬头望天：“唔，那个…不知道您听说过上海绝恋没有？”
杜安娜嘴角抽了抽：“这个放在娱乐搞笑那一块差不多，深度就算了，再想一个吧。”
我忍着笑道：“好。”
估计安娜也在忍，只是强装着镇定道：“嗯，虽然这两天事情很多，但你也要打起精神，不能这么马马虎虎的过。你今后的位子不再是一个小编辑了，要懂得分轻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会同意岳冰阳把你招聘进来吗？你一没有学历，二没有来历，你自己看看外面，每个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除了这些不算，蝶之兰新上任的那个公关以前是当模特的你总该听说了吧？这个圈子里哪一个人不是又有关系又有路子的？你呢，你有什么？”
我知道她不是在故意羞辱我，而是在给我分析目前的形势。
“当初同意你进CHIC，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你很有胆色，很有火气。听说你被轻纺市场的老板追打过，还去便利店当过收银员，岳冰阳给我看你的履历的时候，我差点笑出来。我们时尚集团还没有请过这样一个人，但也正因为这样，你的每篇专题都很漂亮，切入点和别人不太一样。我希望你以后能更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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