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嫣

　　张教授对我主动的短消息有些出乎意外的高兴。当即他就决定取消了这个周末的外出会诊，而是告诉我他想带我去郊区玩，问我是否有兴趣。

　　我喜欢玩。但是我对于只有我们两人的出去玩还是没有什么把握。于是我模棱两可的说，不知道周末有没有值班？他很快回我，你周五下了夜班，我来接你。

　　我无法再拒绝。我知道我想去，不管怎样，我厌倦了那种呆在黑屋子里无所事事的周末。我很喜欢逛街，我以前周末要是没有班上，我就不停地逛街，在不同的商店，试穿各种漂亮的衣服来满足虚荣心。

　　但是自从我买了这双靴子以后，我发现逛的乐趣还是远远小于买的乐趣，拥有了这双靴子以后，我意识到如果能够将那些漂亮的衣物占为己有，逛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我很奇怪我的观念的飞快的改变。我以前一直崇尚逛街就是逛而真的未必要买，这多少对我贫瘠的心理是一种莫大的平衡。只可惜，一双靴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破坏了这种美妙的平衡。

　　我周五的时候值夜班，从半夜一点到第二天早上七点。下班后我往回走的时候，看见他的车停在医院的门口。

　　他若无其事地和我打招呼：：“小嫣，下班了？回家去吗？上车，正好顺路，我带你一段。”

　　我有些晕，但是还是顺从地上去了，我可不想在医院门口和他拉拉扯扯，那可就让人说不清楚了。

　　上车后，他对我一笑，“说你想去哪里？”

　　我说：“回家呀。”

　　“真的？”

　　“我还没有洗漱换衣服。”

　　“那没关系。”

　　车有些霸道地驶出了城。

　　正是早春的时候，两旁的路边黄灿灿地开满了迎春花。扑面而来的春天的气息让我心情愉快起来，我有些贪婪地呼吸着郊外有着泥土气息的春天的味道。

　　到了A市郊区的莲花湖，莲花湖这个名字来源于夏天的莲花满池。所以现在这个时候并不是她最美的时候。

　　不过对我来说，有阳光，有湖边的垂柳，有春风吹皱的一池春水，还有夜班以后微微感到疲倦的一份的缱绻，这一切，都是美的，我和他就这么在湖边坐着，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看看远处的山峦，和更远处的蓝天的背景，看湖边的野花在悄悄绽放，鱼儿在湖边跃起，仿佛人生所有的起起落落都在这自然之中被洗涤，被纯净。

　　中午，我们就在附近的农家吃了几个农家的家常菜，有湖里打来的鲜鱼，和田里摘下的新鲜蔬菜。这对我来说，同样是新鲜有趣的。我感觉我对他的感情正在往天平的中心偏移，我有些怀疑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把握不了自己。

　　但是我又真的舍不得抛弃这种温馨的，暖和的，淡淡的暧昧。如果能够停留在这一步，又该多么完美？但是我明明知道不可以，我还是向往着火光的耀眼，也许，我前世的命运就已注定，我会如同飞蛾一样，用生命去体验一次奢华？

　　吃完中饭，就开始往回城的路上赶。回到A市，他看看表，说还有时间，你要不要去逛商店？我有种被宠坏了的惊喜。

　　这一天晚上，我们在餐馆吃完晚饭，然后我搂着收获的几件春装，几双春鞋，在狂乱的自责与疯狂的兴奋的交替中，我终于和他去了酒店。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成了那种被叫做“情人”的女人。

　　我小心翼翼地计算自己的安全期，并且在不安全的日子里偷偷地吃药。我知道这样做会令他不高兴，因此我一定要做的天衣无缝。

　　我这样做的原因，完全是处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我从小就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子，我虽然很贪恋眼前的幸福感，但是我并不敢高枕无忧地将自己完全交付出去。

　　实际上，我看待这件事情的看法或许和他有些区别。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我自以为是将此件事看成是一种交易。我用青春的身体去交换一些物质上的鼓励和精神上的寄托，还有一种假想意义上的工作上的帮助。

　　公平地说，那些日子我并非是不愉快的。我有了一种恋爱的感觉，心里有隐约的期待和默默的欢喜。

　　只是我一想到他的家庭，就有着莫名的泄气。我不是那种强悍的女子，我想过将这事捅到他老婆那儿,这样没准儿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转正了。

　　但是我又觉得这样做多少有点儿不地道，我总是坏不彻底，这是我做人的软肋。我后来想这或者也是张教授选中我作为目标的原因之一。

　　不过我一直不能怀孕这件事还是令他多少有些失望。虽然我很傻，但是我还是感觉到他对我的那种身体的膜拜在渐渐地减弱。

　　尽管有些叹息，不过我还是在游离，我无法作一个决定，除非他真的肯娶我，当然我知道这有一点像天方夜谭。

　　而且，我有些担心，他会很快地厌倦了我。似乎男人对于到手的女人都不是那么有耐心的，谁会一直对着上了钩的鱼饵动心思呢？

　　更加令我惶惑的是，他的人事处长的调令更像是空穴的一阵来风，到了后来就没有踪迹。这不能不说是令我感到莫大的失望的一件事情。我所梦寐以求的在今年转正的梦想似乎真的也要变成风花雪月的一场春梦了。

　　我是有些摇摆，这是因为我没有看见希望。虽然我曾经以为希望是有的，只要我肯伸手去抓，它就一定是在的。我现在的确动摇了。我虽然习惯了漂泊，但是最让我不安的还是漂泊。像没有根的浮萍，我拼命地想缠绕住什么，依靠着什么，总的来说，我的想法还是单纯的，如果我可以安定下来，我一定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我有些鄙弃我的贪婪和谄媚，但是我难道天生是这样的么？

　　我不想责怪我的父母，还有命运，或者运气，或者社会的不公平。但是我知道人不是生而平等的。

　　从我见到陈家伟的那一天我就更加明白这一点了。如果说我以前对医生的崇拜是出于护士的本能的话，我见到陈家伟的感觉，就有点像一颗炸～弹一样炸开了我封闭的内心。我原来对财富的崇拜是如此赤～裸，赤～裸到我失去了残存的伪装的一点羞耻感。

　　我对他的恐怖的右半脸似乎从第一天起就熟视无睹，这可能是因为我的护士培养训练有素，但是我知道更多的原因，我是被他的派头所吸引，而忽视了他的另外的一面。

　　如同他的脸，摆在我的面前，我能看到的只是左面的半边。这是因为他的光亮的衣着，豪华的排场，诗委书记亲自出面，还有院长亲自打招呼，还有教授们对他的点头哈腰，还有，他从五星级酒店点外卖，他的宾利跑车，他的气派异常的跟班，甚至于，他母亲的不言自威的一股寒气。

　　这一切，令我着迷。以至于他的右面的脸对我来说就如同一幅素描被打上了阴影。

　　阴影的存在恰是因为另一面的阳光很灿烂。我不顾一切地飞奔而去，完全不顾自己的羞耻。如果说和张教授在一起还有一些是因为少女的无知的话，我追随着陈家伟的步伐就完全是一个女人对爱情的狂乱的迷失。

　　我说不清楚，我为什么会爱上他：一个半边脸的丑八怪。

　　不，他在我眼里从来都不丑，不仅不丑，而且美极了。我常常在特护值班的时候，静静地端详着他睡着了孩子一样沉静的脸。

　　他单纯的象一张白纸，和张教授这样的男人比起来，他虽然桀骜不驯，虽然颐指气使，但是我感觉他其实是个缺乏温暖的孩子。和我一样，我是因为穷，因为父母没有能力管我，而他却是因为太富，父母没有精力管他。

　　我对他的感情，虽然有我攀附权贵的意思在里面，但是真的，我为他的痛而心如刀绞的时候，我觉得我很想代替他那个居高临下的母亲，只不过将他搂在怀里，就用我的身体保护住他。

　　我的世俗和势力，像一堵坚韧的墙，会将他与这个凶险的社会隔离。虽然他四处抛洒他的金钱，但是我担心有一天，一旦他失去了这些，他还能够拥有什么？

　　我没有想过，一旦他失去了这些，我还会站在他的身边吗？我不敢想这个问题。我也想不清楚。所以我只敢抓住现在。

　　我陶醉于和他在一起的一分一秒，而全然不顾危险已经向我走近。

　　那天张教授来查房的时候，我本来应该避开，我知道他是一个善妒的人。

　　从我和他去酒店的第一次他发现我还是处女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狂喜，我就应该知道他对我所谓的爱多少有着占有的成分在里面。不过那时候我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反而觉得他像捧着手心的宝贝一样捧着我，这令我感到沾沾自喜。

　　而且我对他的顺从也表现在我对他的随叫随到，我知道是我的温顺纵容了他的胃口，让他越来越觉得我是他的女人，而且只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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