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陈家伟
我后来对那些玩具再也没有兴趣。倒是迷上了福尔摩斯之类的侦探小说，我将自己想象成英俊的华生医生，在每一个故事中给福尔摩斯作着助手。
我也曾经试图写过侦探小说，不过这些东西仅仅用来消遣。
我有些怀疑的是，我既然有着侦探的头脑，又怎么会掉进晓苏的圈套？这只能说，我太信任她了，我将她看成了自己的一部分。自己当然是不会伤害自己的，这是我这个初级侦探的逻辑。
我还是喜欢朱医生给我换药。她的手轻轻柔柔的，不会弄疼我。还有，她的声音也是那么轻轻柔柔的，象风一样吹过。
我现在终于敢仔细地端详过她，她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美女。可以说不是美女，她并不怎么爱笑，总像在想着心思。
她所有的温柔体贴，我认为是一种职业素养，也未必是出于本能。就像她在手术室里轻拍我的身体，说，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我想这是她的职业套话，她应该是对睡在手术床上的每一位病人都会说同样的话。
但是我的虚荣心使我假设，她应该是只对我这样温柔地这样说，或者说的口气总归是有一点不一样。我还记得第一天见她的样子，她愣愣地盯着我的左脸看了很长的时间，似乎忘记错开她的眼珠。
我很后悔我翻了那一个身，露出我狰狞的另外一面。我又庆幸我总归是要暴露的。哪怕是我内心深处的软弱。
不过我还是在出院之前听说了小嫣的事情。这让我非常意外，有如晴天霹雳一般。这还不算，我的耳鸣在那一天出现了反复，并且伴随着严重的头痛和脑袋里面的轰响，医生说那叫做头鸣音，常常是耳鸣的伴随症状。
我感到非常恐怖，觉得世界末日已经来临。这种感觉真的糟透了，因为我现在是清醒着疼痛，其程度竟然比我当初的昏睡中消失的半边脸还要感到硬生生的尖锐。
我很奇怪我反应的程度。我不是早都说自己没有了心吗？我又怎么会连着几天既为晓苏而哭泣，又为小嫣而心痛呢？
我摸摸自己的右半脸，它在我的脸上挂着的意义就是时时提醒我，动什么也别动情。但是我还是动情了，虽然这次不是爱情，却是一种深藏于我内心深处的柔情。
我感叹于她的命运，犹如镜子中的我自己。
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和张教授的关系。如果知道的话，哪怕仅仅出于好奇的目的，我也不会和她走那么近。
而且，我对她的感觉是那么纯洁，纯洁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自从晓苏以后，我对结婚已经没有了一丝兴趣。尽管我也在计划就此安定下来，找一个平凡的妻子，生几个孩子。但是天地良心，小嫣并不是属于我的计划。
她够平凡，但是又不够平凡。我并不知道我内心的标准是什么。我想是这样的，虽然我是在这样说，但是我还是在追求心动的感觉。唉，这就是我的悲哀，我连坏都坏不彻底。
我知道她对我的心思。但是我一直不点破她，这当然是我作为男人的虚荣。再说我真的还没有准备好什么时候可以安定下来，所以她一定也不是那个令我安定下来的人。如果是的，我应该早都有了感知。
我前面好像说过，我是个很敏感和感性的人。这很不好，作为男人来说，我何尝不想自己粗犷无理，我一直试图往这个方向靠拢，不过到底我还是一只猫，没有变得成老虎。
我每次和小嫣出去，不管是出于何种考虑，我们并不表现得很高调。虽然她经常赖在我的病房已经引起了一些闲言碎语，但是如果我要开车带她出去的话，我都是将车开到医院的门外几百米的地方，她在那儿等我。她似乎也很喜欢这种方式，她说她觉得这样更像在约会。这句话曾经一瞬间有打动我，我几乎要冲动地去搂住她：傻孩子。
真正的约会根本不应该是这样见不得阳光的。
我不知道，她还没有试过阳光下的光明正大的约会却已经有过两段似是而非的黑暗中的经历。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又开始发疼。
小嫣的故事是小薇告诉我的，昨天是她的护理班。
现在我几乎都要出院了，特护基本上是摆设，她们来或是不来我也不会去给护士长告状，所以实际上就是给了她们一个放假的机会。不过小薇还是顺着开始的轨迹，很温软地和我说说话。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她几句，拿着电视遥控器的手不停地晃动，电视屏幕上的图像不停地闪烁着，我停不下来。我并不是要看哪一个节目，我的兴趣就在于不断地按，按，按，换，换，换。
我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都这样，不过我有一次看过一个国外的著名漫画家画的《男人的大脑》，我惊喜地发现我并非是个异类，因为大多数的男人都和我一样，脑子里大部分充斥着性的冲动，这多少让我有些心安，要知道我患自闭症的症结，是因为我很有犯罪的感觉，觉得自己的胡思乱想一定是因为自己有成为一个流氓的基因。
除此以外，电视控也是男人的通病，这就更令我释然了，原来我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因此我霸占电视不断地调台也成为我看电视的经典动作。
不过她说到小嫣的情况的时候，我的手不自觉地停止了调台，而且我的手也开始发抖。
我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小薇给我讲小嫣的事情的深意。因为我没有将这件事与我自己联系起来，这是很自然的，因为我自认为和小嫣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的关系。护士和病人的关系吧？她不管是出于何种心理或者什么目的也好，她作为护士，对我这个病人比一般的病人要上心，要更加尽力地照顾。
当然有的时候我也看出来有些巴结讨好的神色，不过我早已经习惯于此，我父亲的，还有我母亲的那些属下，一个个在外面人模狗样的，谁又敢不对我低眉顺眼呢？
而我顺手给她的一点施舍，我可不想被人看成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说句不好听的，要饭的要到你家门口，你一时兴起，给了他一个笑脸，又给了他一些礼物，你能说我对那个人是有了意思吗？
我这么说对小嫣来说是有点不公平，也不排除我也曾有过那么一丁点柔情。但是你要一厢情愿地将这点情意无限放大，那可不是我的事情。
以为人人都是孙晓苏啊？我陈家伟落草凤凰不如鸡，可是现如今，我陈家伟还不至于说就落草了吧？看我老爸那油光满面的样子，据说他的位置不仅没有问题，内部消息传出来他还有可能往上面动一动，这个上面，神秘莫测的，我K。
那个张教授，从他每次查房的时候，小伟小伟地叫着，我就直觉着不怎么喜欢他。我这个人，天然地对外人有一种排斥感，谁想和我套个近乎显得亲近，我反而浑身会不舒服。
不过他后来畏畏缩缩地来找我借《花花公子》的画报，到还真让我有点刮目相看，至于吗？不就那么点破事么？嘿嘿，藏着掖着，哥们还真是看不起。
不过话说回来，我对小嫣是有那么一点纯洁的情意。是因为她对我好，而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别人对我真心诚意的好。假模假式的就不要说了，人人都戴着面具对我曲意承欢，面具下面我看不清的是各种各样飞短流长的面孔。
而小嫣，虽然她是为了钱，但是她磊落，她看见钱，看见漂亮的衣服就开怀地笑，我喜欢这种真实。
而且她的确很漂亮，虽然和晓苏的美不在同一个层次，而且她不太会打扮，经常会搞出昂贵的上衣配一双廉价的旧鞋的搭配。这种情况我一开始会嗤之以鼻地觉得她太土气太没有品位，不过后来我渐渐有点喜欢她以后，我会将那精美的上衣想象成我完美的左半脸，而不和谐的另外一部分是我坑坑洼洼的乱七八糟的右半脸。
想到这里，我有点释怀，到底有谁，是堪称完美的呢？
已经过去一周了，张教授还没有回来上班。丫的有种干这么下三滥的事情，却没种面对现实。这让我看不起。
我承认我怎么也不可能将自己完全置身度外，这方面我有一点恨小薇的多嘴。我本来就这两天就要出院了，我再也不想和这个医院有什么瓜葛。
不过我话也不能说的这么满，朱医生说出院后洗澡耳朵还是不能进水，也不能游泳，要干耳维持三个月才算是基本上稳定下来。
我得说，我对这个朱医生是有那么一点动心了，不过我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段本来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的绯闻，加上我的半边脸，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勇气，面对一个女人。
这，真TM的有点让人感到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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