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仙人棋,烂柯山4

　　明月东升时往往是阿棋最开心的时候。皎皎明月映在天上，在一片既暖且柔的银辉里，弈总喜欢抱着稚幼的她晒月光。

　　“你刚出生，魂魄孱弱，多晒晒月光对你有好处。”弈总会这样说。

　　于是，不管是在斜月沉沉还是明月皎皎的时候。变的是晒月亮的地方，不变的是弈抚在她额前替他收集月华的手。手暖暖的，又大大的。一直贴在额头上，说不出的舒服。

　　孟瑶重看这一幕终是熟悉一些。熟悉地她仿佛能闻到若有若无地弈身上淡淡的冷香。

　　“哥哥。”阿棋的声音糯糯软软的，带着一丝撒娇和似有若无的小心翼翼地半躺在弈的怀里。

　　“嗯？”头顶上传来声音，清冷却让阿棋觉得心安。

　　“我喜欢哥哥。”阿棋脸上发烫，心里怀揣着小小心思盯着头上哥哥的俊颜看。

　　变的是真情，不变的是真心。她伴着他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终有一日，她发现她开始对着他的俊脸发呆，开始慢慢勾画着他们的未来。

　　“呵呵。”弈爱抚地用力揉了揉阿棋的发顶，试图把她乱动的小脑袋别回来。

　　“哥哥也喜欢你。”弈说。同样清清冷冷的声音，却让阿棋眼里瞬间明亮起来。

　　“那哥哥等我长大。”阿棋有些雀跃欢欣。

　　“好。”弈的眸子暗了暗，却终究答应了她。

　　所以当有一天阿棋真的以一子只差赢了弈的时候，阿棋真的以为明天将要到来的是幸福。

　　时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在一堆倏然而来悠然而逝的日子中，阿棋只觉得山水明净。

　　他们离开了那个名字与他们有关联的烂柯山。对阿棋来说，离开，便是弈对她的喜爱。便是对她勾画的余生的认同。

　　可弈呢？他永远拉着阿棋的手，永远在清月夜里抚着她的头。温柔且无声地为她收集月光。

　　从此，山中再无传说，有的只是两个漫步在天涯的流浪人。

　　孟瑶睁开眼睛，炉里的锅子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周围弥漫的鲜笋的清香让她莞尔。

　　活的多了，自是什么都是会了那么一点点的。只是那一点点的一点点又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他打开厨房的一扇窗，窗外已是有了寂寥的些许星光。春日将暖，河畔的柳树早已默默地吐了青芽。

　　没想到她竟一觉睡到了那么晚。对面的屋子里明澄的夜明珠光显得特别温馨。

　　模模糊糊间，仿佛两个人影在房间里博弈。一对黑影，端坐两旁，一替一个地将手里的棋子摆在了桌上。

　　孟瑶仿佛又听到了棋子碰撞棋盘的叮当脆响。两相碰撞，对面的是她，还是他？

　　孟瑶摇摇头，余情不可收，她的劫难，怕是又要来了。

　　鲜笋的味道没收，伴着棋子叮当声想起的却是那软软糯糯的声音。

　　“春笋加鱼？”阿棋有些诧异。他们在河边静坐整整一下午，便是为了这条鱼？

　　“对。加鱼。”正在忙活的人低低浅笑，温柔地回道。

　　“好喝吗？”阿棋有些惊奇，又有些期待。从不知，弈还会做饭。

　　“一会儿好了不就知道了？”弈低声道。仍然是温柔到让阿棋心都要化了的声音。

　　“咕嘟，咕嘟”奶白色的汤在砂锅里叫着，就是这个声音。

　　“好喝吗？”弈专注地望着她，仿佛要把从眼里望进心里。

　　“哥哥做的都好喝。”阿棋糯糯撒娇。

　　“好喝便好。”弈浅浅一笑，平日里紧抿的嘴角也慢慢有了弧度。这是从他元神里生生割舍的她，他又怎么不珍惜？

　　日薄西山，晚霞熠熠，日光投下的影子慢慢掠过弈的脸，为他的笑颜更添了一抹柔情。

　　弈便是如此带着她走遍了很多很多的地方。古幽的寺庙，清远荒僻的道观，更甚至于嬉闹繁华的街道。

　　阿棋总觉得弈在找着些什么。定不是灵泉寺的苦茶，太虚观的槐花糕。肯定也不是庙街里一年一次的杂耍。

　　“任何似曾相识的感觉都是一见钟情的开始。当时只道是寻常的一瞥，可能遇到的却是这一世的情劫。”

　　这个道理，当时的阿棋当然不知道。唯有孟瑶，在一次一次地领略了时间的魔力后，在自以为窥破了一点点命运的神秘后下了结论。

　　当然，那个时候的孟瑶，已然成了人妇。幸福地躺在宿凌的怀里晒着月光，一句句地讲述着自己一世又一世的点滴，不敢有些许遗漏。

　　若没有意外，阿棋可能真的会觉得弈会带着他流浪到天荒地老。然而，她也想不到为何，“意外”这么一个带有偶然性的词有时候会出现的如此地必然。

　　孟瑶忘记了无数个太阳东升西落的日日月月，却唯独记得第一次见江采云的那一个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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