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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4 罗马十月天


  斜对面看上去是一座教堂,大门敞开着,我慢慢地向它走去,里面在做礼拜。

  我径直朝着可以点亮蜡烛的地方走去,掏出两枚硬币,投了下去,点燃了两只小烛,放在那一排烛光中。退后坐到长椅上,静静地感受着那听不懂的语言,感受着那钢琴声传来又飘散开的空灵。

  我没有宗教信仰,不过我很喜欢听教堂里的钢琴乐,总觉得这琴声里面有种魔力,在你伤心时陪你伤心,在你开心时陪你开心。有次我和高明明说我这感受时,她说我快被虐成佛了。

  可是佛和基督教的音乐有什么关系呢?我反问。

  你神叨呗。她笑我。

  闺蜜有时候也不懂我。

  不知坐了多久,起身时看到站在我后面的高大男子,有点小尴尬。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我叫Mary,你呢?走出教堂后,我说。

  他报了一大串,我没记住。记名字是我的弱项,所以我抱歉地冲他笑笑。

  你可以叫我Ben。他说。

  Ben,你信基督吗?我问。

  我父母是虔诚的基督徒,不过,我不是那么虔诚的。他说。

  我没有信仰。我说。

  但我感觉你能听懂教乐。他说。

  一点点。我说。

  你饿吗?这附近有家本地餐馆很不错,我们可以去尝试一下。他说。

  这么多年来,我对吃的基本没什么追求,只要没有煮熟的葱味儿不是南瓜和胡萝卜就行。我受不了这几种蔬菜的味道亦或是小时候吃过头儿了。

  外公外婆比较喜欢吃南瓜和胡萝卜。或者说那时的年月里也没那么多种类的蔬菜,而这两样是比较容易伺弄又多产的,所以就吃得多些。而外婆最是喜欢早晨起来喝一碗葱花鸡蛋面汤,我那时可能是随着她喝多了,以至于后来闻到这个味儿就忍不住想吐。

  外公的小菜园里,夏季最多的就是南瓜,秋季主要是胡萝卜。外婆也常常会用嫩胡萝卜缨子拌上面粉蒸菜,再浇上蒜汁让我们吃。每次吃完,那大蒜的味道经久不散,直到第二天晚上还纠缠着,着实讨厌。

  当我闹着不吃这些东西时,外婆总会用手指点着我的额头恨恨地说,小姐的胃丫鬟的命,不怕饿死就不吃吧。而我总会跑到外公怀里躲着。外公就冲着外婆笑笑,说不吃算了,大一点她自己就好了。

  如今我都这么大了,可还是没好,就是吃不了这几种东西,一吃就想要吐,有时能忍住,有时忍不住。每每回忆起这些,外公那宽厚的怀抱和慈爱的笑意总是宛若上一秒的事。

  这家本地菜馆的内部环境还不错。可能是已过了饭点,人不是很多。

  我点了海鲜意面和一杯热开水。Ben点了和我一样的。

  你也喜欢喝热水?我问。

  我愿意尝试。他狡黠地说。

  谢谢你的勇气。我说。

  你为什么要点热的白开水?他问。

  又来了。该怎么回答呢?

  我外婆说,吃饭的时候喝热水对肠胃好。我想了想,简单地说。

  你外婆?你们日本人也喜欢一大家人住一起,象中国人一样,是吗?他好奇地问。

  嗯—差不多吧。我拉长了声音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因为我不了解日本是不是这样的。

  你不是日本人,对吗?!他问,盯着我的眼睛。

  我疑惑地看着他,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完全没有日本女士那种既现代却又拘谨的神态,你知道吗?他说道,笑笑地看着我。

  你很了解日本女人吗?或许我是一个例外呢。我说。

  不,不太可能,看人的眼力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他说。

  我来自中国,现在丹麦工作和生活。我坦白说。

  丹麦?那我们离得不是很远。他有点喜悦地说。

  相对来说不远,但也不近。我说。

  和中国相比,我们离的很近了。他说,并起身去了吧台那里。再回来时,他递给我一张卡片,上面是他的电话和邮箱地址,字迹很丰满有力。

  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可以吗?他诚恳地说。

  没有关系,你也可以明天给我你的联系方式。他又迅速地说。

  明天?我反问。

  明天我想陪你去许愿池,好吗?他问。

  我已经有安排了。我有些为难地说。这样被人打乱计划还是这十几年来头一次。

  可是我猜你一定也会去许愿池的,不是吗?他又问。

  不,我没计划去那里。我迅速地回答了他。

  我们的午餐上来了。热开水冒着丝丝白气。

  我确实没计划去许愿池,因为我没有什么心愿可许,也听说那里常年人流如织,所以没打算去凑热闹。

  他低头无声地吃着东西,时不时地看我一眼。

  这虾的味道还行,就是吃起来沙沙的,好像没洗干净似的。于是我只吃了一些面,把几只虾剩了下来。

  不喜欢?他看我这样,问了一句。

  我笑笑,没说什么。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女士?服务生过来收拾盘子时,我示意他把我的盘子也收了。他问道。或许是我剩下的食物让他失望了,不得不问一句。

  ,食物的味道非常好。我礼貌地冲他笑笑说。

  我觉得你很神秘。Ben一本正经地说。

  Why?我反问。

  你说你是第一次来罗马,但你好像对各种景点不感兴趣;你很忧郁,但看上去又很会照顾其他人的情绪;你吃的很少,但我看不出你很虚弱的样子。他说完,看着我,等着我说些什么。

  我喝了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对于陌生人,我是这样的吗?

  一个微信进来的声音。我掏出手机看看,是李梅。

  玩的开心吗?她问。

  还好。

  有心情了,发几张图来看看吧。

  好的,等着啊。

  别忘了这周末我们一起去游泳的事儿。

  我收了手机,不再回应她了,因为我感觉Ben一直在等着我说话。

  我不是很善于说话的人,所以你有这样的感觉也不奇怪。我说,扫了他一眼,看向了别处。

  服务生端上来两个圆形的带盖子的小玻璃器皿,象是餐后甜点。

  抱歉,我没有点这个。我和服务生说。

  您们的点餐单上是这样写的。服务生看了我一眼,又看向Ben。

  谢谢你。Ben对他说。

  我点的,是提拉米苏。这家做的很不错,一点都不油腻也不会特别甜。他说。

  是什么味儿?我好奇地问。只要他不再接着研究我就好。

  巧克力草莓味儿。他高兴地看着我说。

  巧克力?我皱了下眉头。本人不太喜欢巧克力的味儿。

  试试看。他鼓励着。

  冰冰滑滑的,鲜甜的草莓味儿覆盖了巧克力味儿,还挺不错的。

  做攻略的时候我看网上有不少人推荐漏船景点旁边的一家提拉米苏店,说是做得非常好。我也打算有时间了去尝试一下。毕竟,罗马的提拉米苏还是挺有名的。不过,这家店做的这个吃起来真的不错呢。

  这个甜品做得的确很好,谢谢你。我微笑着说。

  吃甜品可以让人开心。他说。

  吃完东西他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并说他已经买过单了。

  那明天我请你。我就顺口说道,挣开了他的手。我们并不认识呢。

  好啊。他看着我说,眼睛晶莹清澈。一时之间我有点迷糊了。这眼神,这眼神!

  万神殿里,我在拉斐尔的墓前站了很久。那个披纱的女子,那草地上的圣母,圣礼之争,那幅自画像,这些我喜欢的画作闪来闪去。拉斐尔三十七岁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也不算很遗憾,毕竟,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地热爱着他的故事他的画作。

  你也喜欢他的画吗?Ben轻声地问,站得离我很近。

  是的。我说,没有看他。虽然我的油画风格偏印象派,但我很喜欢拉斐尔画的色彩和其所透出的那种淡淡的忧郁的东西。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

  我最喜欢他的自画像。他说。

  尽管我想说点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我们彼此不认识,为什么要交流那么多?

  回去的时候,我坚持独自回去。他没说什么,站在暮光中看着我。

  我们没有说明天见不见。我想,他也应该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吧。

  回到酒店,已是华灯一片。

  吃了点水果,就睡下了。隐约地感觉到我做着什么梦,可醒来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吃完早餐回来又躺了一会儿,不知道今天该干什么了。原计划就在酒店周围走走看看,但又有点慵懒不想动。

  我这样和一个陌生人一起游玩,你不会怪我吧。

  按照来之前整理好的所要穿的衣服顺序,今天我穿了黑色束腰长裙和黑色的薄毛线外套,头发松松地扎在后面。我打算按原定计划走。

  在酒店大厅,Ben坐在一张沙发里。

  天气依旧是那么阳光灿烂。风轻轻拂过,凉凉的,却也舒爽和畅。

  许愿池前人山人海。许多人坐在池边的石阶上,吃着冰激凌,晒着太阳,聊着天。

  我们到的时候已过中午。明晃晃的太阳照得我睁不开眼睛。

  Ben戴着墨镜。

  我认为许多戴着墨镜的人都私藏着一颗在某种情形下肆无忌惮地偷看其他人的心。因为其他人看不到他们目光所及的方向,所以他们就可以无所顾忌地看他们想看的人或物。比如此时的Ben。当我在人群中穿行着想找一个合适的位置看清楚所有的风景时,他的目光可能一直盯着我,因为那两张墨黑的镜片始终面对着我的方向。

  你不要看风景吗?当他移动到我身边时,我问。

  我在看。他说,镜片们却没有从我身上移开。

  我感觉有些不舒服,所以决定不凑这个热闹了,去旁边的小街道上转转。

  你不想投一块硬币吗?他觉察到我要走开,就边说边递过来一枚硬币。

  我没有心愿可许的。我淡淡地说。

  那你等我一会儿,好吗?他问。

  我站在那里。他快速走到池边,背对水池把硬币投了下去。

  罗马,也许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了。尽管选择来这里是受了那部旧电影《罗马假日》的影响,但到了之后我却没有进入到”游”的角色里,有的只是一些莫名的失落和说不出的惆怅。

  高明明说我是多愁善感的小女人,需要一个大大的老男人的怀抱。我也承认我有点敏感。与其说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如说我经常的放任着它,因为这是我应该承受的劫难。至于说到老男人的怀抱,我想从我出生时起,就已然在他的怀抱中了,所以,其他人的,我就不需要了。

  有微信进来。

  你回来了告诉我一声。薛明飞写道。

  好的。我回过去。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他再说什么。他这样主动的联系我,让人感觉挺奇怪的。

  这几天丹麦公司还好吧?我给陈妍妍发了一条微信,但她半天也没有反应。我知道她很忙,经常不能及时回信息。那就只有等着了。

  我顺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李梅,告诉她我在许愿池旁边,人山人海的甚是热闹。

  哎吆,小圣人愿意去凑热闹了呀,不错不错。她带着揶揄的语气很快回了过来。

  我无语。不再理她的信息了。

  Ben站到我身边的时候,我也正收了手机,抬头四处看看。

  现在能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了吗?他微笑着问,并摘下了墨镜。

  我把电话号码告诉了他。

  你是用什么方式和你的朋友们联系的?book?他问我。

  都不是。我很少用它们。我说。

  我知道中国人用的最多的是微信,你应该是用它和你的朋友们联系的吧?他坚定地看着我,问道。

  这人还挺贼的呢,好像什么都知道。

  是的。我说。

  那你能把我也加上吗?他问,眼神恳切地看着我。

  你也有微信?我有点意外。一个法国人,怎么会对中国的人和事有这么多的了解?

  你能说说你是做什么的吗?我问,想岔开他的话题。我可不想我的微信里有些陌生人。

  我们去吃饭,坐下来慢慢告诉你。他说。

  我们顺着一个巷子走过去,他选了一家海鲜酒店。人很多,我们在门口等了大约十几分钟后,服务生才把我们引领到了一个小角落里。

  你点什么我就点什么吧。我对Ben说,因为餐单上只有密密麻麻的意大利文,而且还没有图片。

  哦?我可以决定吗?他有点调皮起来。

  当然。我说。

  低头看着餐单上的意大利语。这天书里竟然连个图片也不屑于配,这餐馆可是真狂傲啊,想来每天应该有不少不认识意大利语的游人被它这菜单折磨吧。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

  他熟练地翻了翻餐单,用意大利语点了菜。我微微有点吃惊,但转而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许多欧洲人会几门外语那都不是什么事儿的。我上大学的时候,一个罗马尼亚的同学就说她会五种语言,甚至拉丁语都说的很顺溜儿,因为不少语种都有相通的地方。比如丹麦人就能大概听懂北欧其它国家的语言,尽管不会说,因为这几种语言很相似。冰岛人到丹麦来,用不了几个星期就可以开口说丹麦语了。

  我在中国的时候也有过你现在这样的经历。有不少中餐馆只有中文菜单,也没有图片,很难点的。他说。

  呵呵。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说他每年都会去几次中国,因为他公司在中国有合伙生意。

  你在丹麦的什么公司?他转而问我。

  一个制造曲奇饼和巧克力的公司。我说。

  是那个叫亚格斯的公司吗?他追问。

  你知道这个公司?我疑惑地问。

  是的。前年末它被一家中国公司收购了。他说。

  我点了点头。

  他看我的神情亮亮的,好像很高兴。

  你知道的东西很多呢。我说。

  那当然,我是做销售的嘛。他笑着回应我的话。

  我们的曲奇和巧克力在法国也有经销商。我说。

  嗯,是的,但是销售业绩不是很好。他接过去说。

  为什么业绩不好?我好奇地问。这事儿我听财务部门的人也说过。

  你在那个公司是做什么的?他没理会我的问题,反而问我。

  我是HR部的。我说。

  管招人?他笑着问。

  我只是配合我们头儿做一些小事,不管招人。我说。

  那也很好啊。他说。

  两盘色拉上来了。看来他点了全套的午餐。可我这个特殊的中国胃对这些又生又冷的菜是难以接受的,而且配餐的饮品是冰水。

  我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冷水也没动。他倒是吃的很开心的。

  很抱歉我没有完全考虑到你的口味。要不重新点一个热汤类的前菜?他面带歉意地看着我说。

  不好意思,是我影响了你的食欲!我也很抱歉地说。

  我在丹麦也生活很多年了,自认为已融入了那个社会,但我的胃却固执地不配合我的生活状况。尽管我真的不是个挑剔的人,但也还是常常被同事们和丹麦的朋友们拿我的中国胃打趣着。

  你别这样说,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他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问着什么。

  不用,谢谢,麻烦你给我一杯热水就好了。我肯定地说。

  一顿饭吃得我尴尬万分,也没什么情绪聊其它的了。他坚持买了单,并说以后如果他去丹麦再让我请客。

  我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沿着街道,我们慢慢地走着。下午的阳光热乎乎地照下来,缓和了些我们之间的尴尬气氛。他语速低缓地说着些巴黎的天气戛纳的街景,时不时地问我些不痛不痒的小问题。我感觉出了他的小心翼翼,心里有些不忍。他并不认识我,完全不用这样陪着小心跟我说话。

  我想回去了。我看着他说。

  我送你好吗?他也看着我问。

  不,我想一个人回去。我望向他的下巴说。很想再最后一次望着他的眼睛,但却又不由自主地避开了。

  他无奈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我们就这样在街头站了一会儿,谁也没再说什么。之后,我转身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不再回头。

  我的思绪很乱。我有点忘记了自己来罗马是干什么的了。

  黄昏的街,灯火明亮。月亮静静地挂在天幕上。

  白云之上,你那里也是黄昏吗?此刻的你,在注视着我吗?

  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离开我,连一个字也不留下来?!

  黑夜的冰冷,有时候不是温度的缘由。

  回到酒店,我无力地躺了下去。

  在梦里,你的笑容,依旧昨日模样,在樱花渐次绽开的时节。

  碧日昭昭,草木荣盛。你的脚步,清浅无声。

  花开时节,与君相约。这一生,牵手而行。这一世,只愿望住你明亮的眼眸。

  青苔软径,草色层绿。蜿蜒进你我心底的,是渐开的繁花,星星点点,缀满全程。

  月色如银,清风似水。你的目光,清澈迷离。

  小虫鸣唱,和着你轻柔婉转的语调。望着你的眉眼,漫延的柔软,涌满两片心田。

  荷叶擎着碧绿的时候,牵我的手,你说,你愿是一掬空气,时刻桓拢在我的身边。

  甜言和蜜语,一如那时节的繁花与软柳。醉卧其间,我只想着你的明眸,如梦,如幻。

  满帆的小船,航向清晰。有你的地方,就是我心的栖息地。两本书,两杯茶。轻罗小扇,茅屋两间,清炊慢烟,花儿绕园。

  清露结成需一晚,而散尽,却只在晨时的一缕阳光。

  犹如晶莹的露魂,迎着那丝丝云霞,你,幻化而去。一如那牵牛花的生命,一夕一朝。

  从此,樱花将开的时候,我总愿望向云端。

  你说过,你是我的天使,羽翼丰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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