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相思花含烟 > 第10章 第三章 2 虚幻再相遇

第10章 第三章 2 虚幻再相遇


  天亮时有人敲门。Ben来了。薛让Ben先送他回家。

  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要和国内开视频会议。他走到我床边说。

  谢谢你陪我。我很真诚地说。

  应该谢谢你才对,大叔学到了不少东西。他笑着说。一句”大叔”把我逗乐了。

  Ben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收拾好自己,打算做点早餐。我猜Ben也没吃早饭,所以烤面包片应该是既省力又合他胃口的吧。

  吃完早餐,我需要做家务。这是每周我固定要先做的事情。Ben要帮忙,我就让他吸尘,我打扫卫生间。这个房子不是很大,所以打扫起来还是挺简单的。

  等我把卫生间收拾好出来,Ben还在研究着吸尘器,看样子是不会用。

  你没有用过吸尘器吗?我问他。

  要是有说明书,我保证一分钟内就知道该怎么用了。他信誓旦旦地说。

  我所认识的西方人都是非常注重动手能力的,很多家务和小修小理的事情都是自己搞定的,这样既经济也充满了成就感。丹麦甚至有很多男人自己动手建房子呢。不过对于法国人究竟是怎么被教育的我就不甚了解了,但这么大一男人竟然不会用吸尘器我还是有点意外的。

  来,我教你。我说,拉着他的手放到机器的开关按钮上一按,机器就启动了。

  哦,太棒了,然后呢?他惊讶着问。

  你从来没干过家务吗?我问他。

  我平时很忙的。他狡辩地说。

  我想了想,接过机器自己干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话可真真是金玉良言呐。

  他看了一会儿,走过来说他想试试。

  看着他笨拙地吸尘的样子,我笑了起来。等他认真地把犄角旮旯都吸完了,又看着我问怎么办。

  我几乎晕菜了。

  今天这经历真棒,明天我还想来帮你吸尘。等我关了吸尘器,他开心地说。

  我有点弄不明白他到底是真天真还是就一傻瓜子。

  天灰蒙蒙的。我建议他回去休息,我也休息一会儿。

  我来是想带你去看莫奈画展的。他却说。

  在哪儿?!我有点惊讶地问。

  在奥胡斯市博物馆。明天就结束了。他说。

  那我必须去看。我喜欢画睡莲,可总觉得画不好。大师的原作就在眼前,是个学习的好机会。

  博物馆里人还真不少,四个售票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当物质生活达到一定程度后,人们对精神生活的追求不仅表现在量上,更在质上。象丹麦这样的发达国家,即便是乞丐,他们的尊严都被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人们在精神上的追求也是五花八门,但有一点是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对欣赏艺术品的境界的追逐。Anna经常参加的老年人俱乐部中,有两个是和艺术有关的。一个是老年人画画俱乐部,一个是艺术品品鉴俱乐部。画画俱乐部的指导老师都是些著名的退休绘画教授。而艺术品品鉴俱乐部也经常有一些有名望的大型拍卖行的品鉴师们来义务为他们普及曲高和寡的品鉴技术。普通大众经常到博物馆来看画展也是相当一般的生活习惯。

  我告诉Ben我来买票,他坚决地摇头,说是他提议要来看的,当然他要买单。大厅里尽管人很多,但都低声地交流着。我不想和他过多争辩,就说我们AA吧。

  NO。他非常着急地说,看了看周围,把食指放到嘴上示意我安静。

  在公众场所注意尽量不打扰到周围的人是欧洲许多发达国家的一种公民修养教育,从孩子们进入幼儿园就开始学习了。据说德国在这方面的教育比较严格一些。所以尼采曾感叹:道德把人类驯化成了温顺的家畜。丹麦社会比较倡导不压制每一个人的自然天性,但这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你不能在舒展自己天性的时候妨碍到其他人,因为自由从来都是相对的行为。这样的公德心我感觉绝大多数丹麦人都有。单是从今天博物馆里就能感觉到这种氛围。人们尽管看上去都很兴奋,但也都时刻用心照顾着周围的人,不大声说话,带孩子的大人们更是时时用眼神和孩子们交流着,说话尽量低声细语。

  十几年的等待后,今天,我终于站在了莫奈的画作前了。在这样一个拥挤却安静的空间里,我就是你的眼睛,替你欣赏大师的光与影。

  烟花三月的时候,我们遇到了彼此。

  那天,我转学到你所在的班级,你坐在我旁边的桌子。我们成了邻桌。我不清楚你看到我第一眼时是什么感觉,而我,从第一眼就跌入了你迷蒙清澈的眼神里,再也不能也不想走出来。

  最初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并没有多少交流,只是偶尔目光相遇时,我能感觉到你的目光并非无意识地闲散游移到我这里。

  温柔渐渐在我的心里堆积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妙动人。鸟儿清脆的鸣叫声里,我想到的是你的微笑;玉兰花盛开的丰姿里,我看到的是你清甜的容颜;石榴花瓣飘落时,我想到的是你皱起的眉眼;雨滴敲打着点点荷叶时,我的目光追逐着你的身影……而表面上,我还是那个平静的我,没有人会觉察到我备受煎熬的内心。

  六月里的第一个周末,你的小纸条悄悄地躺在我的语文书里,我才知道,这样的煎熬空灵而甜蜜,因为有你陪伴。

  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是在那条菀菀黄柳丝的小路边。月色清明,稀疏的星光里,在一棵柳树下,我和你的影子不近也不远。青草味儿弥散开来。蛙声点点里,你说,前面那是一片荷塘。

  荷影摇曳着,荷花点缀其间。清清的荷叶香味逶迤而来。荷香里你握住我的手,告诉我你喜欢静寂清高的我,一如荷花的翩然从容。

  那一晚,你望着我的眼神迷蒙又柔软。而我,跌入你的眼神里,醉卧在你的细细低语中,至今不舍得离开。

  再一次来到这荷塘边,你为我编织了一个缀满白色和黄色野花的手镯。

  你说,这花镯是我们的约定:今生今世,我的眼中只有你,你的手只牵着我的手。

  我说,好,一诺一生。

  握着我手的你的手温软如水。看着我眼睛的你的眼睛,似水如雾。

  当你双手捧起我的脸,额头挨着我的额头时,我听到了我们的心被融化的声音,温柔甜蜜。

  那夜你还说,以后我们的草屋四周要种满玫瑰,房左荷塘房右竹林。醉时闲卧竹篁间,醒来读书荷塘边。

  可是,你只给了我这虚幻的梦想,却在七月里撒手而去,没有只言片语。

  你走了,把我的阳光都带走了。孤独的我活在一片漆黑里,没有月色没有星光。

  我不怨你无声无息地离去,我只想呆在这黑暗里,等着你来牵我的手,带我去我们的草屋。

  这等待,好煎熬!

  你也曾说过,你会带我去看莫奈的睡莲花。可是,你失约了。

  静静地站在睡莲花前,我的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失去了控制。

  的声音低柔地响在我耳边。他伸手拢住了我。

  这一刻,我把头静静地靠在了他的胸前。我怕那暗夜的漆黑,我怕那无边的煎熬。

  而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清醒地响起来。

  我说着抱歉,看看Ben也看看四周,匆匆走出了展览室。

  电话是薛打来的。

  你没在家吗?他有点犹疑地问。

  我……在奥胡斯博物馆。我轻轻地说。

  是什么展览?他问。

  莫奈。我说,泪水又莫名地涌出来,止不住哭出了声。我捂着嘴巴,往一个走廊边的角落移去。

  不要哭,说说怎么了。他温和地说。

  抱歉,我只是一时没忍住。我说。我又能说什么呢?这是我的过往,谁也不能替我分担。

  小老虎一般都是很听话的,所以大叔希望你这只小老虎也能乖乖的,不要胡思乱想。他逗着我说。

  什么小老虎?我有点迷糊了。

  昨晚醉卧景阳冈下的小老虎啊。他玩笑着说。

  Boss怎么能胡乱给下属起外号呢。我一本正经起来。

  哦?这会儿记起我是boss不是大叔了?他继续开着玩笑。

  我没有接他的话。回想起来,昨夜的确有点话多。但是难得他听上去也不是那么计较。

  你晚上有时间吗?他问。

  没有。我干脆地说。

  我想一个人呆着,不想自己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乱麻。

  那好吧。玩得开心。他说,并挂了电话。

  回过头来,Ben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

  我坐到旁边的长椅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我的感情一直都有点乱七八糟的,我不想再牵扯到其他的人。

  他走过来,蹲在我面前,握着我的双手,望着我。

  我抽回了手。我不敢也不想看他的脸。

  如果你想说说你的故事,我愿意当那个唯一的听众。他低声说,手依旧放在我腿上。

  我没有故事。我有点哽咽地说。我看向他的眼睛,泪水又涌出来。

  Baby。他叹息着,坐到我身边,拥着我的肩。

  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至少是一个外表看起来足够坚强的人,尽管心伤难愈,但对人对事还是挺够理智的。可如今,我有点不能理解自己这软弱的表现了。

  人流在我们面前涌来涌去。我直了直腰,离开他一点。

  那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他清了清嗓子,问我。

  我有点好奇地望着他,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听他的故事。毕竟,它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去他的私人领地逗留。

  那我们去咖啡区,边喝东西边聊。他试探地说。

  这个博物馆一共四层,地上三层,地下一层。莫奈的画展在二楼。咖啡区在一楼售票口对面。

  咖啡区人挺多的,看上去似乎没什么空位子了。我们站在等待区等了一会儿,有位老太太过来告诉Ben说他们要走了,我们可以去他们的位子坐。

  你的魅力连老太太都难以抵挡。当我们坐下后,我开玩笑地说。

  可我觉得你对它有很强的免疫力。他看着我说。

  我的品味一向是非常糟糕的。我为自己开脱道。

  莫奈你都读得懂,还说没品味。他脱口而出,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看看我,低头看咖啡单去了。

  给我来杯卡布奇诺。我说。我想尝尝咖啡,或许它能帮助我收缩起这软弱的感性神经。

  你敢点卡布奇诺,够勇敢。他从点餐台回来后笑着看我说。

  这里是丹麦,。我说。丹麦可没那么多喝咖啡的啰嗦规矩。

  而且,我几乎不喝咖啡,所以我也不知道哪种更好。我又说。

  最贵的可能就是最好的。他说。

  可最贵的不一定是最适合你口味儿的,对吗?我问。

  t。他点点头说。

  一个小婴儿的啼哭声传来,我伸头看了看。前面不远处,一名男子正从婴儿车里抱出一个小婴儿,耐心地哄着。

  这么小的婴儿都来欣赏艺术,真羡慕。我不无调侃地说。

  Ben呵呵地笑了起来。正好这时服务生送咖啡过来,他连忙收住了笑声,一脸严肃地看了看服务生,道了谢。

  我能要个吸管吗?服务生走后,我问Ben。

  干嘛?他不解地问。

  我讨厌咖啡上的这些泡沫。我说。

  他吃惊地看着我,好像见到了外星人。但是又很迅速地去要吸管了。回来的时候却拿了一个软包装的果汁盒来,说他们没有吸管了,但是服务生推荐了这个,并递给我。

  我们都笑了一下。

  我的故事很乏味,希望你不要边听边打呵欠。他抿了口咖啡说。

  我点了点头。

  我父亲的父母是巴黎人。我母亲出生在戛纳,他们现在就常住在那里,我有时间的时候也在那里陪着他们。他看看我说。

  我又点了点头。

  我在罗马并不是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是做销售的。他心虚地看着我。

  但那天我的确是刚从一个conference出来后经过那里,遇到了你。他又紧接着说。

  我看着他,有点意外。也很意外他这讲故事的本领。

  之前我母亲坚持要我娶我堂妹,所以我就离开了家,但又不知道去哪里,于是就去了罗马的大姐家。他慢悠悠地讲着。

  哦?我心里想。这故事听起来还有点复杂,但我没说话,这时打断他不是很礼貌。

  我是直接从罗马来丹麦的。不是为了薛,而是为了你。他说。

  我有点听糊涂了,这和薛有什么关系?

  八月底的时候,薛亲自到法国找过我,想让我来帮他,但当时我说我需要考虑一下。我其实不想来的,因为他这个小case,不,你们这个公司看上去是个烂摊子。收购这个公司是薛的主意,所以他压力大,怕这个公司做不好。薛和我是在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但我不是耶鲁的,我是斯坦福的。我们是在一些学校之外的交流活动中认识的,我很欣赏他的才华,他可能也觉得我不错,所以就一直联系着。他看看我。我冲他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听上去挺有意思的。

  我很感激我母亲和我堂妹,因为是她们让我不得不去了罗马,遇上了你。他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说。

  天呐,这逻辑真是让人佩服。我暗自想。

  那你很快会到我们公司工作了?我问。

  是的,下周开始。不过我和薛约好了,公司不用付我薪水,我需要自由,但是我会很认真地帮他。他严肃地说。

  不要薪水那你怎么生活?我本能地问。

  要不你养着我吧。他装着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开什么玩笑,我心想。不过想想这要自由不要薪水的豪迈个性恐怕也只有他们法国人才有吧,可他现在住在那样的酒店,若说他没有其它收入我也是不能相信的。

  呵呵……我冲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我们去吃午饭吧。他说,站了起来。

  那我们去吃寿司好吗?我问他。听李梅说最近步行街附近新开了一家寿司店,现点现做,很新鲜。

  Deal。他说,并让我带路。

  从博物馆这边步行到那家店大约需要十五分钟。

  最近两年寿司在丹麦挺流行的。街面上到处都是寿司店,而且多数都是越南人开的。这里很多号称中国餐馆的店也都是越南人或越南华人开的,菜式也都千篇一律的。前几天看电视上营养专家讲解说,寿司看上去是很健康的食物,究其实却不是的,因为米中含有大量的碳水化合物,而碳水化合物又是讲求健康的时候需要避开的。又说,由于寿司源自于日本,而日本又是一个长寿国家,所以很多人就想当然地以为寿司是健康食物了。但实际上,这个观念是不正确的。

  记得有一天上班的时候我们听收音机里讲到这个话题时,Sine毫不犹豫地大胆评论说,爱吃就吃,爱喝就喝,哪里来那么多狗屁道理,真够啰嗦的。

  她这粗鲁的话引得Linda和我哈哈大笑。

  笑什么?我说的是事实,你看我,在吃喝上百无禁忌,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吗?她笑嘻嘻地看着我们,站在自己的座位上扭着腰说。

  这家店的寿司的确不错。几个师傅站在一个长台子里面,按照我们点的样式一一做来,手法娴熟,表情认真。看来吃在讲求了方式之后真的看上去有些美学上的意义了。

  Ben使用筷子的方法很熟练,这让我有点好奇他究竟有着怎样的生活环境。他这样的人,经历一定会很丰富的,不太可能象他刚才讲述的那样简单。但这似乎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吃完饭我拒绝了他送我回家,我想自己回去。

  天还是灰蒙蒙的。他站在街道旁,看着我消失在街角。

  天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我点上了几只蜡烛。昏黄的烛光里总让我隐隐看到外公的微笑和那漫天蔽日的杏花雨。那年夏天你走后,我蜷缩在外公房间的那个小床上,十几天没有出门,一本书在眼前,泪蒙住了眼睛。每到夜晚,外公总是点着蜡烛,淡淡地说着他和外婆的往事,温暖地陪伴着我。我听着他们的故事,流着我自己的泪水,无力地挣扎在去或留的边缘。你走后一年,外公也走了,也没有留下一句话。烛光就这样成了我夜晚的伴侣。昏黄摇荡的光影抚慰着我孤寂而无着落的心。

  在西海岸的一个旅游景点,夏天开放的时候可以买到各种各样带着绘画图案的艺术蜡烛。我每年都会去买一些,到冬天的时候拿出来点上,温馨地驱赶着夜的黑暗。

  夜的黑暗尽管寂寞,但也掩盖了这寂寞,让一切看起来平静又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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