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平分秋色

　　顾怜惜与风清野恍如一下被点醒，一阵错愕之下，不由面面相觑。

　　田彩虽出于无心之语，但作为稍有责任与担当的人族子孙，无不对自己的家园与子民充满一种欣喜，或许这就是一线希望，生生不息，永不泯灭。

　　人族能集众家之长，汇聚成博大精深的杂学，退强横之敌，未尝不是暂且可行、值得一试的办法。

　　风清野对田彩的一语惊人感到意外与惊喜，这个毫不会半丝武艺的小姑娘果然讨人喜欢，而且她的举止言行都十分吻合一位修行术士的心智，也低身下来，蹲在她面前，伴以和颜悦色地微笑，问：“那你心目中，你表哥一定能成为号令群雄，独当一面的大人物，大英雄？”

　　田彩格格一笑，“顾哥哥当然无可厚非，不用质疑的大英雄，不过要成为一位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除了具备万夫莫敌的本领，还必须有学究天人的超凡智慧！”

　　顾怜惜对女儿的惊出一语感到难以置信，她竟能说出这席话来，真是惶惑不安，又惊又怕地愣呆当场，不知如何劝悔，更不知所措。

　　风清野倒觉她天真直率，所言并非危言耸听，许多事并非常理而悖行，世事难料，问道：“你表哥都是英雄，哪还有谁又能与其不相上下呢？”

　　虽是讨她欢喜的逗趣话，但有时候与黄髫小孩交谈时必须设身处地地从他们的心思去考虑，以便没有阻滞与隔阂。

　　田彩得意地一笑，脸上皆是霞飞绯红，尤为害羞腼腆，只听她夸大其事地应答：“有啊，我就是啊！”

　　这话说得毫不谦虚，倒不像是戏谑玩笑，连顾怜惜都吓得目瞪口呆，女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又像是异想天开地胡说八道，完全不像是她这个年纪所说的话，或许是平日里对她过于放纵，所以胡说胡话，不懂其中的厉害，不过孩子话不能尽信，他们的思维活泛跳跃，总是难以捉摸。

　　风清野不似顾怜惜一样严谨，毕竟她也是稚气未脱的少年人，更不认为田彩是大言不惭，满怀期待地追问道：“你妈妈说你一点不懂武功，而且人族的练气、修行一点不会，日后你怎么去号令群雄，拯救苍生万物于水火？”

　　田彩却有些自信自大，笑道：“都说我们是剑仙传人，而剑仙不单只有剑宗一派啊，像你大姐姐不也是不懂武功么？”

　　风清野喜欢她的率真，喜欢她的活泼，似乎已经能把握住她的性情，跟得上节奏，反问道：“哪像小妹妹这样，乃是一点即通、不可世出的天才，想不想成为姐姐这样运用道法，精通五行的方外修仙之士啊？不需给人争强斗狠，只需练气、御灵、打坐即可！”

　　田彩听得实是而非，并不明白他说的什么，但觉得那样既苦闷，又不好玩，可自己又不愿与人比武争胜，争名夺利，像许多自己一般大小的同龄孩子都离开了父母的呵护，而自己从未离开过父母半步，一双灰溜溜、漫烂天真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眨巴眨巴地悄然注意着旁边的母亲，欲求她的意思。

　　顾怜惜对田彩的不知轻重有些头大，一直还未注意到田彩的内心狂躁，一向乖巧听话的她，或许是来到了外面，受到了一些不好的影响，倒不足以大惊小怪，全当是她一时性起尽说胡话，试图引起大家注意。

　　对风清野连忙解释道：“彩儿年幼，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复杂与凶险，一切总是宠溺着她，什么兵刃拳脚、骑射练气都未曾传授丁点，若真要离开我们，跟姑娘一道修仙，只怕她真吃不了这个苦，以她活跃的性格，根本耐不住性子。”

　　风清野明白顾怜惜的心情，可怜天下父母心，一想自己的父母当初也是担忧自己，为了保护自己，不惜将所有的苦难都一并承受，免让自己受一点苦，这是一种慈母的伟大，是阔度与热心，着实令人感动。一下就算有引导田彩入法宗之心也尽被打消了，既然感同身受顾怜惜作为一位母亲的不舍与辛苦，所有的念头都隐忍不发。

　　另一面，田中玉一人之力独战四位无论资质、禀赋、头脑都出类拔萃的天才少年，双方进攻防守，如封似闭，风起云涌，激斗甚酣，相互间身法之快，闪避腾挪于树林之间，层出不穷斗的招式切磋拆解，令观者眼花缭乱，身陷其中者却不知疲倦，忘乎所以。

　　风破野与其他三人配合恁地是毫无破绽，无坚不摧，就是难伤到田中玉的毫发，就连衣角都触碰不到，激斗近百招，胜负难分，不免都有些心浮气躁。

　　或许与真正高手之间的差距甚远，所以为难不到对方丝毫，但四人之力就是不能寻找一丝破绽也好。

　　刀光剑影，枪刺斧斫，或矫若游龙，或纵横捭阖，或开阖有致，或攻防兼备，陷入苦斗中的五人都拿出了自身的看家本领，没有人胆怯退缩，没有人皱半丝眉头，因为都想在这场比试与较量中脱颖而出，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尊严。

　　田中玉也不会自怜身份，更不会手下留情，对方虽为少年晚辈，但却是四人，俗话说：好汉敌不过人多，双拳难敌四手。而这四人，每个都是不可忽视、前途无限的天才，总能给人奇迹与新奇，加上配合默契，毫无纰漏破绽，足可与当世剑仙城任何一个高手比肩匹敌，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这关乎荣誉，超脱了胜负与生死。

　　风破野等四名少年也没有退让的意思，面对长辈，他们既谨慎处置又胆大细心，即使与高手相比还相差了一大截距离，需要经历时间历练与沉淀，但他们的勇气证明他们的价值与信心，如是一味后退，只会一败涂地。

　　处于这样状态的五人，唯有勇往直前，刚强对强横，哪怕是两败俱伤，他们也心甘情愿。

　　整个树林一下变得鸦雀无声，就连有人掉根针都能清晰地听见，目不转睛，口瞪木讷地盯着他们五人精彩绝伦的比武看，浑然忘记了拍掌称快，忘记了喝彩赞扬，而是静静地观赏。

　　田中玉身法纯熟，运用巧妙，就连临阵经验也远远超出他们四名少年许多，宛如一头猛虎冲入了狼群，仗着浑身勇猛斗志，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

　　而风破野他们既是狼，也丝毫不惧猛虎的王者之风，反而更激各位胸中好胜气盛，谁也没有走神，打起十二分精力，穷尽毕生本事，给对手致命一击，似乎就像在寻找一丝破绽，一旦窥准机会，就会给对方噬咬一口，无论谁被伤到，那将都是致命的。

　　风破野仗着自己凌傲之气，机灵机智的头脑，在四人中渐渐地凸显出他过人的领导才能，既能首尾相顾，又能随时保持清醒，对其他三人暗递眼色，形成契合。

　　柳坚营为人冷静果决，别看他阴沉不说话，但他善明决断，他天生神力，力大无穷，就是成人都难以相匹，在五人中他所使的兵器最为沉重，没施展一招都是使尽全力，但他却一点也不敢吃力，苦斗半个多时辰，未见半丝疲惫。

　　成天赐与田中玉同样所使的是剑术刀法，几乎大相径庭，但一个纯熟稳重，一个灵敏巧妙，各有千秋。成天赐看淡胜负，什么事都无关紧要，但他也绝不会甘愿认输，因为他甘愿成为映衬红花的绿叶，风破野是第一个敬佩的朋友，也是第一个熟知他的知己，兄弟，朋友。

　　年方弱冠的顾横行，能将一杆枪戟使得巧若游丝，飘若惊龙，将其最为复杂的变化发挥得淋漓尽致。

　　“寸力”！“龙现”！田中玉出手也不过最为寻常普通的招式，但最能彰显他高人一筹的地方。

　　“云龙九现”风破野奋力跃起，骤然用力一击。

　　“断岳扫”，柳坚营双斧浑转如轮，似将天地都要劈开。

　　“疾云步”成天赐闪身巧妙，如影随形。

　　“疾风刺”顾横行人枪一线，狠辣直接。

　　风破野的长兵在手，犹胜寒铁，锋芒毕露。

　　柳坚营招沉力猛，每一招足以天地变色，山摇地动。

　　成天赐剑法虽有些青涩，但能将刀剑最为高深莫测的变化一气呵成，就连田中玉也略有些惊疑动容。

　　顾横行此刻不再焦灼于田中玉之间的关系，亲情，而是彼此势成水火的对手，就算是向这位前辈讨教，首先拿出自己的诚意，唯有真本事示人才能让对方不吝惜高招赐教。

　　枪乃百兵之祖，最为变幻莫测，就像一条灵巧活跃，狠辣致命的毒蛇，总能从意想不到的方位攻至。

　　在旁观看之人个个心弦紧扣，屏气凝息，不敢作声，有的就连一口大气都压抑得不能喘息，是生怕错失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倏尔间就胜负分晓，到时候后悔莫及，所以要亲眼见证此番较量，不遗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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